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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贺喜


扬眸间,端见裴安正安然立于堂前,满面春风的迎着前来贺喜之人。

        也是,家中一连出了两件大喜事,长子娶了都城数一数二商贾的独女为妻,次子又被指为驸马爷,他当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不过,看着他得意,哥舒无鸾便觉得甚为碍眼!

        这时,裴安刚巧发现了二人慢慢走近的身影,貌似慈声一笑,“呵,原来是锦衣侯与燕督座到访,老夫倒是有失远迎了!话说回来,舍下能有幸迎来内宫与前朝的两位当前红人,当真是蓬荜生辉啊!说到底老夫能有这份荣光,还是沾了犬子小登科的光呢!”

        说话间,已走向了二人的面前站定,脸上虽是和善一片,可打量着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的眼神却是黯沉幽利。

        耳闻这番犀利中隐含讥讽的言辞,哥舒无鸾面上不动声色,兀自扫过他那袭稳重的深棕色华服,倒是极衬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但见他的身畔站着一名贵气十足,年过四十的妇人,想必这便是他的夫人了。

        她牵了牵嘴角,声音不温不火,“给大司寇道喜了。对了,这是娘娘特赐给一对新人的玉如意。”

        说罢,抬手打开了锦盒,只见静静躺在礼盒中的那只翠色玉如意,晶莹剔透,雕工精美,镶以碧玺与宝石,日光晃过,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打眼便知价值连城。

        而裴安仅是淡扫了一眼那只如意,面上毫无表情,显然没将大妃的心意放在眼里,随即开口唤道:“来人,接下贺礼。”

        一声吩咐,有侍从匆匆走了过来,慢慢接过了女子手中的礼盒,燕七杀顺势亦将自己的贺礼交给了那名侍从,回身贺道:“令郎婚禧,恭贺大司寇福纳贤媳,愿增祺早孙!”

        裴安面上一直挂着和蔼慈祥的笑意,独独眼神凌厉如刀,拱了拱手,“承燕大人吉言了!二位大人请堂内歇息。”

        一挥手,侍者忙走过来将二人迎入大厅。

        哥舒无鸾本打算送上贺礼后,便依义母的叮嘱即刻回宫,却见燕七杀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知他要留在这干嘛?

        猜测着,黯眉一瞬,罢了,既然他不走,她且便留下来陪他好了。

        终是打消了回宫的念头,这便随着他向大厅走去。

        这时,吉时已到,只闻外面鞭炮齐鸣,唢呐声声,想是新人的轿子已到了府门口。

        忽然,只见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到了裴安的面前,接着,便是低低的禀告声。

        刚刚走了没两步的哥舒无鸾慢慢顿下了步子,侧耳倾听着身后的对话。

        “老、老爷,奴才们几乎劝破了嘴,可少爷就是怎么也不肯换吉服,更别说去迎新娘了,您看,这少夫人的轿子都到门口了,眼下这可如何是好啊?!”下人甚是为难的询问道。

        “你说什么?这个混账东西!”那是裴安怒火滔天的呵斥声。

        “妾身看,还是老爷您去劝劝俊儿吧,这么多的宾朋在,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再有,将新娘子这样的晾在门口,亲家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啊……”裴夫人从旁慌道。

        “你给我闭嘴!哼,都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我便不信了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去!你,去告诉他,他心里想着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别逼我做绝的!比起狠来,他小子还嫩的很,硬不过他老子!记住,他若油盐不进,绑也要将他给我绑出来!”裴安先是斥责了妻子一声,紧接着,愠怒的指派着下人,声音咬牙切齿,狠厉生寒。

        下人闻言,猛打了个激灵,这便哆哆嗦嗦的奔去传话了。

        已然走了几步开外的燕七杀察觉女子根本没跟上来,愕然回首,疾步跨到她面前,抬起修长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诧异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哥舒无鸾倏的回神,扬眸,声音显得有些冷,“看来,有热闹可看了!与其在大厅里听那些官、贾的聒噪寒暄,倒不如去看看新郎怎样迎新娘……”

        说话间,一转身,人已率先向府门那边走了去。

        燕七杀不明所以的望了一瞬她的背影,随即跟了上去。

        二人甫返回大门口便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只见,府门外,鞭炮响尽,唢呐声歇,骤然让四下沦落的有些静悄悄,送亲的队伍默默的守在门下一旁,这些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怎么好,而那顶华丽的八抬大轿正安静的端落在石阶下,些许冷清感隐隐围绕,给人以一种遗世孤立的凄凉。

        站在轿旁的喜娘焦急的望向洞敞的朱漆大门内,见前去传话的人进去了好一会子,她们这里左等右等也没瞧到半点新郎的影子,面上登时一沉,不悦的抖了抖手中的帕子,终忍不住开口道:“哎呦,真是的!这新郎官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眼看这吉时都快过了,怎的还不出来迎新娘入门?要知道,若错过了拜堂的吉时可是不吉利的!”

        喜娘的话刚休,便听得围在府门两旁的人潮中传出一片细小如浪的议论声。

        声音虽显低落嘈杂,有些难以让人分辨清是在说着些什么,可那名精明的喜娘却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们到底是在议论着什么,无非是在笑话新娘被晾在了门外。

        这下,喜娘的脸色更是难看了,愤愤的扫过一干看客,吊着嗓子高声道:“若说这裴府乃官宦世家,裴老爷又是当朝重臣,位高权重,若非圣上赐婚,我们自知不敢高攀,也高攀不起!可也没有这样怠慢人的,新人的花轿都到了老半天了,新郎到现在还没个人影,这是什么道理?还没真正过门呐,就这样的不当回事,等过了门,那还了得?!”

        这位喜娘是都城里出了名的利嘴媒婆,今番又是收了人家柳老爷的重金前来送亲,可新人送到了,却见被人这样的冷落,完全不放在眼里,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自要为柳家鸣不平,撑脸面的。

        不过,这番话虽在理,可语中也隐隐带着刺。

        传入在场之人耳中,一阵哗然,好家伙,这喜婆子说话当真冲,胆子也大的很,就她的这番话,也不怕传到大司寇的耳中,得罪了当朝权臣!

        喜娘的话刚落,这时,只听得一道娴雅又不失温柔的女声自花轿内传了出来,“芸娘,您就少说两句吧!许是、许是他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这才耽搁了时辰。无妨,咱们且在等等。”

        从这番识大体的话听来,便知坐在轿中的新娘是个蕙质兰心的人儿,不愧为大家闺秀出身。

        负手站在府门旁的哥舒无鸾凝眸望着台阶下的那顶花轿,因轿帘厚厚低垂,根本望不真切坐在里面的人影,只是能隐隐感觉到里面之人很沉静,兀自牵了牵嘴角,低道:“看样子,这位新娘子的心性真的很好,这样被人冷落,也能接受,丝毫没有千金小姐那副拿娇的架子!”

        站在她身畔的燕七杀闻言,淡淡扯唇道:“不接受,她还能怎样?难道,要在此大闹么?那么多人看着,到时,丢脸的可就不止裴府了!”

        哥舒无鸾侧目望了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只听他再道:“不过,她也当真不幸!”

        “此话怎讲?”她的眼神一直落在那顶花轿上,神思重重。

        燕七杀睨着她的侧颜,知道她在明知故问,是以反问道:“你认为嫁入裴家幸运吗?”

        这时,哥舒无鸾慢慢的敛下了眸光,将一些莫名的情绪掩于眼底,不可置否的回道:“也是。”

        这边厢,一听新娘子这话,喜娘顿时皱眉,面上露出一抹忧色,这便俯身隔着轿帘对里面之人低声道:“小姐,他们这是明摆着在欺负人,想要给您个下马威,来压一压您,更甚的是在压柳府的气势!如此的不尊重人,还让您这般当众难堪,您性子好,可以容忍,但芸娘眼中自是容不得沙子的!今日,您若这般忍气吞声,一言不发的在这候着那位新郎官的大驾,等您到时过了门,那苦日子可就在后头了!不过,您别怕,芸娘也不是吃素的,定不会让您这么委屈在这受冷落,有些该回给他们听的话,自要回击过去!”

        喜娘伶牙俐齿,噼里啪啦的说完,接着,完全不给轿中之人回话的机会,两步走向台阶前站定,耳闻门口的那些议论声非但没消,反倒是愈发嘈乱了起来,更加挂不住脸,忿忿不平,于是霎时止不住气愤的冲着大敞的府门嚷道:“这大喜之日的,有什么事比新娘子还重要?虽说咱们柳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比不得人家有权势,可到底也是东都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我们也犯不着在这受这等闲气!不过么,这桩婚事乃是承圣上金口促成,咱们柳家岂能驳了圣上的面子,等一等倒也无妨,但是,裴府若这样的将新娘子晾在这里,不闻不问,下的可不是新娘与柳家的面子,而是天子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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