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选择
庞玉雪回到庞府, 果然宫里来人并不是为了赐婚的旨意，而是太后宣召庞玉雪进宫。带着一腔疑惑, 庞玉雪换了衣服, 便在庞太师和庞玉秀担忧的目光中进宫去了。
“云姑姑，太后今天为什么要召见我啊？”庞玉雪小声问道。
云姑是李太后身边的嬷嬷, 因着早年在宫里也吃了一些苦, 一直有风湿的毛病。虽然不算严重，却到底影响当差。后来庞玉雪进宫的时候，随后给她看了，才好了不少。故而每次庞玉雪进宫, 云姑都极为照顾的。
云姑肃穆的脸上缓和了几分，微笑道：“太后娘娘传召，自然是有事情的。奴婢可不敢多言！”
饶是庞玉雪素来聪慧，也想不通太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传召。为了避嫌, 自百花宴至今, 庞玉雪就没有再进宫，李太后也没有宣召过。如今赐婚旨意就要下来, 李太后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见她呢？
“云姑姑这里不是去太后宫里的。”庞玉雪提醒道。
“奴婢知道，不过今日其实是官家要见你！”云姑姑终于道。
庞玉雪有些小意外，却也没有失态, 只得跟着云姑去了忠烈祠。
忠烈祠是小皇帝在原来冷宫的位置建立，悼念为了自己和李太后死去的秦风、余忠和寇珠三位宫人的祠堂。小皇帝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到忠烈祠上香。
不过，庞玉雪素日并不喜欢来忠烈祠，虽然秦风三人都是忠义之士, 可是一想到鬼上身的经历，总不是很美好啊！
到了忠烈祠就看到苏童和陈林的徒弟铜钱带着几个小公公站在外面伺候。陈林年纪大了，虽然还是小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但是平日不用辛苦当差。
铜钱是陈林一手□□准备接替自己在御前伺候的，而苏童虽然是太监，却是一名高手，与另一个内宫高手莫言都是八贤王挑选在小皇帝身边保护的。
一般侍卫不能随意出入后宫，而苏童和莫言这样的高手就是皇家培养出来，专门护卫皇帝安全的，就算是李太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护卫。
“庞小姐请进去吧！奴婢在外面等。”云姑恭恭敬敬道。
铜钱和云姑都站在外面可见忠烈祠内只有小皇帝一人。平日里他们一起玩闹，身边也总是有宫人陪在一旁。
由太后传召，要见的却是小皇帝，还弄得这般神秘，庞玉雪心中越发疑惑了几分。
“阿雪，你来了？”小皇帝看到庞玉雪有些高兴道。
“臣女见过陛下！”
小皇帝的笑容僵硬了几分，有些失落道：“阿雪长大了，也与我生分了。”
“长大了，总是会不一样啊。礼不可废，要是小时候，做什么都无所谓。可是长大了还是一样的话，会被人觉得恃宠而骄呢！”庞玉雪莞尔一笑道，“皇帝哥哥，我可以坐下吗？”
庞玉雪一贯聪明，在外人眼里她是个离经叛道的大小姐。实际上，她清楚地知道每个人底线，知道用什么方法让自己按着自己高兴的方式生活。
在认识每个朋友的时候，她都用了诚意。可是唯有小皇帝，或许一开始他们之间也是单纯的友谊，但是这份友谊随着他们的长大，君臣有别，到底是有了分别。
朋友是建立在平等的身份上的，无论小皇帝表现的多么仁厚。君臣有别四个字就足以决定太多事情。
庞玉雪也并非真的无法无天，她也有自己的在意的人。比如说父亲、姐姐和弟弟，哪怕是庞夫人虽然没有感情，但是对于自己的生身之母，庞玉雪也不可能让庞夫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既然有了顾忌，庞玉雪就不能做到真正的肆无忌惮。于是，她与小皇帝之间的情谊也多多少少参杂了其他的东西。
意识到身份的不同，对小皇帝的称呼从皇帝哥哥变成了皇帝陛下。当发现小皇帝不喜欢这种生分的称呼，她却能够立即修正。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小皇帝私下要见她的目的，而她或许并不会让小皇帝如愿。拒绝也是一门艺术，庞玉雪想要拒绝，但是也不想惹怒小皇帝。
“好！”小皇帝点了点头，两人就在堂内的跪垫下坐下了，“这两年阿雪都很少进宫了！”
“皇帝哥哥可是未来的明君，我要是时常来找皇帝哥哥玩，八贤王和太后娘娘一定会嫌弃我带坏皇帝哥哥吧！”
“可是，阿雪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以为阿雪会一辈子陪着我。”小皇帝道。
“皇帝哥哥，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一起的。”
“八王叔也这么说！”小皇帝叹了口气道，“母后说这个世上能够一直陪着我的只有后宫的妃嫔。可是我只想阿雪一直陪着我啊！阿雪，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庞玉雪有些意外，因为身世坎坷，小皇帝其实很早熟。但是毕竟不过十三岁罢了，对于男女之情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庞玉雪对他来说，更多的是玩伴，是孤独时可以一起游戏排解寂寞玩伴。
高处不胜寒，自古以来，君王都是寂寞的。所以，对于小皇帝来说，庞玉雪这个自幼认识的玩伴无疑就是不舍得松手的存在。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皇帝刚离开南清宫进宫。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先帝的儿子，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心底充满了不安。
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庞玉雪对于小皇帝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虽然八贤王也会选取一些同龄的宗室弟子陪伴小皇帝左右，但是相较于那些自幼被教导的规矩的宗室弟子，庞玉雪的存在无疑是特别的。
“皇帝哥哥不是也很喜欢与**王他们一起玩吗？难道皇帝哥哥也要**王常住宫里，陪着你吗？”
**王是八贤王的次子，比小皇帝略大几岁。小皇帝幼时长在南清宫，故而和这位堂兄感情很好。
“可是阿雪和王兄他们是不一样的！”小皇帝有些急切道。
“太后娘娘为皇帝哥哥选了皇后，还有嫔妃，以后会有很多人陪着皇帝哥哥呢！”庞玉雪道，“阿雪只想做皇帝哥哥独一无二的好朋友，并不像成为六宫妃嫔之一。”
“阿雪是这样想的吗？”小皇帝道，“可是，现在你就不喜欢进宫了，以后你或许很久都不会想起我这个朋友。”
“但是至少我一直都会是皇帝哥哥的好朋友，可是我要是做了皇帝哥哥的妃嫔，我们就不能是好朋友了。”
“为什么呢？”
“皇帝哥哥喜欢外面的世界吗？”庞玉雪突然问道。
小皇帝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每次听阿雪说起外面的故事，我都好像出去看看。可是八王叔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国君是国之重器，不能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八贤王并没有说错，皇帝哥哥生来就是先帝的儿子，还是先帝唯一立住的儿子，天命要皇帝哥哥承担起这份责任。可是，皇帝哥哥依旧向往外面的世界对吗？”
小皇帝点了点头。
“阿雪也喜欢，我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呢！不过我现在还小，我爹爹都不许我到处跑。或许过几年，我就会出京，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见识不同的东西。”庞玉雪认真道，“阿雪一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一个宫室里。开封府我都待厌了，更不要说皇宫那么小了。那样子，我一定会无聊死的。”
“阿雪？”
“我知道这些话是不该说的，但是既然皇帝哥哥说我们是好朋友。阿雪不想欺骗皇帝哥哥，用一些违心的话来与你说。”
“是这样吗？”
“如果皇帝哥哥不是皇帝，不是宗室，你会愿意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哪里都不能去吗？”庞玉雪道，“皇帝哥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还有啊，妃嫔和朋友是不一样的身份呢！”庞玉雪接着道，“作为朋友，我可以认识别的朋友，皇帝哥哥也可以认识别的朋友，我不会生气。但是作为妃嫔，却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虽然我还小，也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我总是觉得等我长大了，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他就该喜欢我一个人。要是他同时喜欢别的女孩子，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会弄死他和其他女孩子！”庞玉雪道。
“阿雪不会这样做的！”小皇帝摇头道。
“皇帝哥哥是个仁君，但是阿雪却是个眦睚必报的。”庞玉雪道，“皇帝哥哥认识的不过是阿雪的其中一个面目，并不知道阿雪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庞玉雪想到，要是她真的进宫了，真担心小皇帝的后宫三年就要换一茬新人呢！小皇帝是君，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自然不会冒险。可谁要是得罪了她，她就不会让人家好过。
庞玉雪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否则怎么会对程远大义灭亲，又将庞太夫人弄进佛堂那么多年不敢出来呢？
“皇帝哥哥知道我的本事，我想要杀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让别人发现不了死因。哪怕是开封府的包大人也不行哦！”庞玉雪道，“我学不来皇帝哥哥的仁厚呢！”
“其实，阿雪说了那么多，只是不想进宫对吗？”
“皇帝哥哥特意问我，难道不是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其实，八王叔说过小雪是不愿意进宫的。我不想强迫小雪做任何事情，可是——”
爱情什么，少年天子其实并不懂。可是，直觉他不希望庞玉雪有一天永远不再自己面前出现。
八贤王告诉他，庞太师的两个女儿不可能同时进宫。庞玉秀端庄娴雅，可为后，但是庞玉雪却太过跳脱，不适合皇后这个位置。若是选择庞玉雪，顶多是贵妃的位置。
事实上，八贤王还有另一番顾虑，他看得出庞玉雪不适合进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庞玉雪太聪明，太难控制。
小皇帝仁厚，性子敦实，庞玉雪却更果敢，甚至在八贤王看来有时候都有些毒辣。若是选了庞玉雪，八贤王很担心刘后的事情重现，或者干脆有后宫干政的危机。
“算了，或许八王叔说的才是对的。”小皇帝有些沮丧道。
“虽然我不会一直陪在皇帝哥哥身边，但是我会帮皇帝哥哥去看皇帝哥哥想看而看不到的东西哦！”
“那你以后，还会进宫来和我说话吗？”
庞玉雪点了点头道：“只要皇帝哥哥不烦我呢！不仅是说外面的见闻，还可以一起蹴鞠。”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小皇帝眼睛一亮道，“我答应你，不会勉强你进宫，可是你也不能为了避嫌，总是不进宫见我。”
“好！”庞玉雪颔首道。
对于那些所谓的名节，避讳，她从来都不在意。小皇帝愿意答应她不会勉强她入宫，对于庞玉雪来说就是最好的诺言了。因此，庞玉雪才会答应的这么利索。
眼看天色不早了，庞玉雪起身与小皇帝道别，就由云姑送出宫去了。
虽然答应了庞玉雪，也知道了她的选择，小皇帝还是有些失落和难过，一个人在忠烈祠坐了很久。
“陛下，天色不早了，您还没有用晚膳呢！”铜钱见小皇帝一直没有出来，上前提醒道。
小皇帝骤然回神，想了想道：“去太后宫里用膳吧！”
“诺”铜钱连忙让一旁的小太监去通传，一面伺候小皇帝往李太后宫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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