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命案

“自是说了,  但是她们坚持要当面道歉。”管事有些为难道。

        “既然如此，小昱不妨见一见,  你尚且年幼,  只见一见倒也不碍事。”张真素来心软，又从不会将人往坏处想,  见管事这么说,  便劝道。

        “老师先不用着急！”庞昱说着对管事道，“你不是说她们来躲雨的时候很狼狈吗？只怕衣服都湿了吧？”

        “确实如此！”管事突然有些犹豫，想到那两个女子的装束，总觉得略有些不妥。

        “你可看出她们是什么人？”庞昱伸出手指敲击着桌面问道。

        “穿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  绝不是附近的村姑。”管事谨慎地回答道。

        “寻两家小丫鬟的衣服给她们，告诉她们男女有别，雨停了就走，不必纠缠。”庞昱叮嘱道。

        “小昱,  这样子是否太过失礼？”

        “老师,  若是去见她们才是失礼呢！”庞昱打发了管事离开，从书桌抽屉中扒拉出一本小册子,  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张真看，“我姐姐写的防身指南！”

        “防身指南？”张真愕然。

        “对啊,  还分了普通篇和江湖篇，江湖篇就是说一些江湖人常用的伎俩。而普通篇是说如何避过一般人的算计的。”庞昱头头是道，“比如说看到有姑娘落水、卖身葬父要如何处理。”

        “若是碰到那家千金落水，千万不能立即下水去捞人务必要喊仆妇前来。要不然免了人家姑娘溺死却害人要上吊就麻烦了。”庞昱一边翻阅一边介绍,  “然后就是卖身葬父，身价超过十两，有多远避多远。还有……”

        张真：“……”

        管事依言让别院的小丫鬟取了两身还没有上身的衣服给两位“娇客”，又主动给他们准备了姜汤和小点。

        庞昱还与张真在书房读书，并不知道管事的自作主张。

        这雨一下起来却是再也没有停，天更是黑的厉害。如此模样，越发不能赶两个弱质女流离开了。

        庞昱既然答应了让他们避雨，自然也不好食言，只让管事处置便是。别院房舍众多，倒也不怕没有地方住。

        后院，庞玉雪和洛青颜沐浴更衣，便坐在窗下手谈。

        到了晚膳时分，看雨下的大，就吩咐厨房准备了炭火和锅子。因着庞昱住在别院，别院的小厨房食材都准备的很齐全。为了满足主人的需要，厨房素来会多准备一些食材，当日主人没有吃完的，第二日就给下人们或施舍给附近的乞丐。

        晚膳前，厨房的人询问庞昱是否也用锅子，庞昱才知道庞玉雪也跑来了别院。只是张真是个迂腐君子，绝不会与家人之外的女性同桌饮食。

        幸而平日，张真也不是时时与庞昱一起用膳。让厨房给张真准备了清淡的膳食，庞昱就跑去庞玉雪的院子吃了。

        他自小喜欢跟着庞玉雪自然知道庞玉雪的朋友洛青颜是个什么做派。江湖人可没有许多讲究，不要说庞昱一个小孩子，平时玩在一处，他们与展昭、白玉堂也是如此相处。

        “这种天气就适合吃羊肉锅子，简直太棒了！”庞昱捧着碗道。

        朝廷不鼓励宰杀牛，士大夫都嫌弃猪肉臊，红肉一类素来推崇羊肉。小皇帝更是羊肉的忠实粉丝，上行下效，开封城的士大夫都以吃羊肉为风尚。

        不过，庞玉雪没有特别喜欢羊肉，她更喜欢白肉，尤其爱吃鱼。但是偶尔吃一两次羊肉锅子，也是很不错的。

        “总是觉得锅子里少了什么调料，应该加点红红的什么东西。”庞玉雪拨弄着锅里的食物，思索道，“到底是什么呢？”

        “还缺什么，里面的香料不是二姐自己调制的么？我觉得再好不过了！”庞昱不解道。

        “颜颜，颜颜——”庞玉雪本来想要询问洛青颜的意见，却发现洛青颜竟然看着窗外走神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没什么风，他们就把窗户打开，方便空气流通。

        庞昱站起身，顺着洛青颜看的方向望了两眼，狐疑道：“外面就是下雨而已，青颜姐姐在看什么？”

        “总觉得有很可疑的东西，心中不安，或许是雨下的太大了心情有些烦躁吧！”洛青颜闷闷道。

        三人吃了锅子，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梳洗睡了。

        暴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下来，这一夜众人都睡得挺熟。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庞玉雪和洛青颜还没有起来，就有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二、二小姐——”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庞玉雪挑眉道。

        “不好了，南山村的村民背着锄头柴刀打上门来了？”

        别院附近近百亩田地都是庞家的，这些田地被庞玉雪做了药田。庞玉雪雇佣了许多南山村的村民帮忙种植，还亲自教导他们如何种植打理药田，付给他们优厚的酬劳。

        因为庞玉雪的这片药田，南山村的百姓日子都好过了很多。往年，百姓感念庞家恩情，每逢佳节还会准备土产酬谢，好端端怎么会打上庞家别院呢？

        “奴婢不知道，管家已经请公子前去，怕公子应付不来，就让奴婢来请二小姐。”小丫头一脸茫然道。

        庞昱虽然是太师之子，但是作为庞家唯一的男丁，身上有许多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进学就必须全力以赴，所以每日鸡鸣就要起来读书，到了辰时再用朝食。

        故而，庞玉雪虽然没还起，庞昱却早已经起来了。

        “你去告诉公子，让他稳住村民，容我换件梳洗之后再来。”

        “是！”小丫头闻言又莽莽撞撞地跑了出去。

        “泉管事倒是越来越糊涂了，竟然连没有教好的小丫头也送来办差了。”庞玉雪摇头道。

        “还是先看看村民为了什么来闹事吧！”洛青颜提醒道。

        两人洗漱换了衣服，到了前院却有些闹哄哄的。十几个南山村的村民手持锄头、柴刀满脸愤怒地站在前院。因为天还没有亮，还有人拿着火把，个个衣衫不整，甚至还有打赤膊的，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庞昱看到洛青颜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二姐，你可算来了！”庞昱有些委屈道，“今天一早，这些人就冲到别院砸门，说我们别院的人杀了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听。”

        “庞二小姐好，在下南山村里正张松，不知道庞二小姐是否记得？”张松身上穿着一件中衣，同样连外套都没有穿上。

        “张里正，你我相识多年。自我在附近留了药田之后，每年田中的佃户都是你帮忙找的，你说是否认识？”

        张松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退却：“庞二小姐素来心善，我们也知道。若非二小姐的恩情，南山村的百姓也不可能过上家家有余粮的日子。更不要说二小姐不止一次免费为南山村和十里八乡的百姓看诊了。”

        为了锻炼医术，庞玉雪偶尔会在别院开义诊。底层百姓，从来是小病熬大病，熬不住了才会看大夫。许多人都怕看病花钱，也只有这些人能够不在乎庞玉雪年纪小，只想着能够免费看大夫，前来应诊。

        不过，庞玉雪敢坐诊，自然是有足够的自信的。事实上，她也确实治好了附近很多百姓，很得附近百姓爱戴。

        “这是虚言就不必说了，还是说说为什么天没亮就打上门吧？”庞玉雪冷声道，“我自认庞家人在此从未做过为祸乡里之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竟敢打上庞家来。莫要忘了家父到底是当朝太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欺上门的。”

        “难道太师府的人就能够随便杀人吗？”一个男人突然冲到前面，一脸凶狠的质问道。

        他的身上同样只要一件棉布背心，胸前竟然有许多血迹。

        “庞二小姐见谅，这是张岩，乃是我们村的猎户。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张岩的妻子凌晨被人杀死在家中，我们循着血迹而来，就追到了别院。”张松按住张岩解释道。

        “血迹？”庞玉雪有些狐疑道，“领我前去看看！”

        张松忙道：“庞二小姐请随我来！”

        庞玉雪等人跟着张松到了墙外，果然有几滴血迹落在院墙之上。

        “且将详情说来听听！”庞玉雪看到果然有血迹，便问道，见张岩目露恨意，不由冷笑道，“血迹到了别院不代表凶手就是别院中人，也可能是凶手慌不择路跑进别院。若是想要找到真凶，还是配合一二的好。”

        洛青颜则上前查看血迹，顺着血迹方向直接越过围墙，往别院内寻踪迹而去。

        张岩仿佛被说服了几分，忍着悲痛道：“我媳妇已经怀孕八月有余，因着怀孕，夜里总要起来如厕喝水。媳妇体谅我白日忙碌，都是自己睡在外侧自己起来，今日凌晨，她起来如厕，才出房门片刻我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当时我以为她是要生了或是摔倒了，便匆匆跑出去查看，没想到、没想到——”

        张岩说着，已经哭得不能自己。

        “还是我来说吧，我叫张山，是张岩的堂兄与他住在隔壁。张岩跑出房门就看到一个黑影要伤害弟媳妇。他是个猎户，当即拿起刀与歹人拼命。那歹人挨了张岩一刀跑出门去，我们听到惨叫赶到他家，他媳妇已经快不行了。”

        “案发之后，你们立即追出来了？”

        “当时急着救人，没有立即追。可是岩嫂子整个心都被人掏了出来，哪里还能活。所以，大家就拿着家伙顺着血迹追到了这里。”

        “心被掏了出来？”庞玉雪摸了摸下巴，“等等，你们是说岩嫂子被掏心而死，且已经怀孕八个月，她一死你们就追凶手来了？”

        “不错！”张松应道。

        南山村距离别院只有一里路，抬头可望，加上他们说话，也就是说案发不过一刻钟左右。

        “泉管事，立即取我的医箱送到张岩家中。张里正，带路去张岩家。”

        “我媳妇心都被掏出来了，人都断气了。你的医术再好，难道还能起死回生？”张岩悲愤道。

        “闭嘴！”庞玉雪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张里正，立即带路。”

        “好……好！”张松骤然回身，领着庞玉雪一路小跑回南山村。

        “二姐，那我怎么办？”庞昱扬声问道。

        “问你青颜姐姐！”

        庞玉雪头也不回往南山村跑去，甚至用上了轻功，迅速越过了里正。到了南山村，都不用里正道路就找到了张岩家。

        该因别院墙上虽然只有几滴血，可是越接近南山村，血迹就越明显，指向性明显。张岩家就住在村头，到了村外就听到张家传来呼天喊地的哭声。

        庞玉雪冲进小院，微弱的光下就看到堂内地上躺着一个胸口露出一个大洞的女尸，双目圆睁，甚是可怕。

        女尸旁边跪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我可怜的孙子啊，我可怜的媳妇啊，我老张家三代单传啊，到底是那个缺德的这么做虐啊！天呐……”

        老妇人身后还站着几个妇人，出声劝说老妇节哀。只是她们或是侧首或是闭着眼，都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

        庞玉雪一把推开老妇，跪坐在尸体旁，去摸女尸的肚子。

        “是庞大夫！”其中一个妇人惊呼道。

        庞玉雪在外从不喜欢戴面纱什么，觉得自己一张脸不能被外人看到。不仅是南山村就是开封城许多老百姓都认识这位庞家二小姐。

        “山婶子，难道心都没了庞大夫还能救？”一个小妇人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小声问道。

        “庞、庞二小姐！”这会儿张松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

        “里正，立即搭门板。”庞玉雪一边检查女尸的肚子，一边道。

        “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张松不解道。

        “羊水没破，孩子或许有救！”

        “啊？”张松吃了一惊猛地一拍大腿，厉声道，“你们几个老娘们，还在这里看，快帮忙抬桌子。”

        “山嫂子将你家的桌子搬来，与张家的桌子拼一下。”张松喝道。

        “哎~”听到里正的呵斥，山嫂子立即拉着两个妇人将自己家的桌子搬来，与张岩家的方桌拼凑在一起。

        张松就帮着庞玉雪将尸体抬到桌子上。

        等做好这一切，泉管事也领着医箱跑来了。

        “点灯！”

        里正倒是很机灵，立即将张岩家的油灯寻来，有灌满了油点上火。这个时候，倒也没有人觉得张岩浪费油。

        “一盏不够！”天色还没有彻底亮，室内光线很差。

        “我家有灯，我家有灯。”几个妇人争相跑回家拿油灯过来。

        庞玉雪打开医箱，取出柳叶刀用烈酒消毒。

        “留两个胆大的妇人帮忙，其他人退到外面去。记得烧上热水。”

        “好嘞！”张松立即招呼着众人出去，又让妇人们去灶下烧水。

        只是胆大的妇人却不好找，普通人看到岩嫂子的死状就吓得不敢睁眼，哪里敢留下帮忙。

        可惜洛青颜去追踪凶手了，倒是找不到个称心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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