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忆症（十七）
虞亦青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后背对着自己，他手动了动，那个在背对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的人就转过脸来。虞亦青看到对方愣了下，才喊出对方的名字，“荷旖？”
荷旖脸色很白，也许是受了伤的原因，虞亦青一时之间不知是外面的雪更白还是脸更白。他扶了下地站起来，身体还晃悠了下，“我跟温藻打了一架，我没赢。”
“那？”虞亦青看荷旖走过来的身体眼神有着几分警惕。
荷旖跟虞亦青不同，他是真的太监，九岁就已经净了身，后来跟在房宾白身边。他原先的名字也不叫荷旖，是他父母给他起的一个名字——平安，厉平安，不过他家里很穷，孩子又多，他就被卖进了宫里。
被房宾白看上是因为他的脸，有人戏言过，房宾白挑东厂的人的标准都是看脸，每个人摆出去都是一个个姿色上乘的美人。
荷旖的名字是房宾白给赐的，来源于“振衣中夜起，露花香旖旎”一句。
荷旖今年才十六岁，但死在他手里的人却不少。虞亦青曾经撞见过荷旖杀人，那时候他本来是送东西给荷旖吃，却没想到他正在床上分尸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浑身赤.裸，而房间还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虞亦青当时在门口愣了许久，荷旖看着他，手里的匕首也掉了下来。
“我把桂花糖放桌子上了。”虞亦青走进去，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转身准备离开。荷旖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今日的事你要当没看见。”
“嗯。”
后来，虞亦青才知道荷旖有虐杀年轻俊秀男子的习惯，应该说几乎整个东厂的人都知道，他是知道最晚的。
*
“你躲什么？虞亦青，你怕我杀你啊？”荷旖笑了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肩膀，“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温藻。”
他说最后两个字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不是输了吗？”虞亦青说。
荷旖没什么表情地说：“有人过来帮我，我就逃了啊。我打不过他，总不能把命搭在里面吧。”
虞亦青往周围看去，发现他们现在在一间破庙里，庙门关着，从破烂的窗户中，可以看出现在已经是晚上，月亮从破洞里照进来。荷旖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我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回去要怎么回报我？”
他抬起眼看虞亦青，眼角有几分媚意，“比起你原来的脸，现在这张脸顺眼多了。”
虞亦青从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体内空荡荡的，一点内力都没有。如果现在荷旖要杀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他长睫一眨，“你想要什么东西？”
荷旖走过来，蹲在虞亦青身边，他年纪小，又净了身，故而便有几分雌雄莫辨，“我要你。”
虞亦青抬起眼看着他，荷旖笑了一下将后面半句说完，“房里的夜明珠，督主今年赏你的那个，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夜明珠。”
虞亦青听到荷旖只是要这个东西，暗暗松了口气，“给你了。我的内力是……”
“中毒了，我捡到你后，顺手下的。”荷旖回答地一点不心虚，“要不然你又要捅.我怎么办？原来想亲你一下，差点没死。”他说最后一句轻到虞亦青都没听清。
“你给我下毒，我们还怎么逃？”虞亦青看着荷旖，“没有内力的我，只会是拖累。”
荷旖蹲着，双手抱住膝盖，身体微微前倾，“没关系，我不在乎你是个拖累。”
虞亦青其实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被东厂的人捉住，他跟别人不同，房宾白是宁可看到他的尸体都不会放过他的。醒来见到荷旖，也算是他的意料之中，故而后来被荷旖扯上马，他也没有再挣扎了。
没有内力，跟废人有什么区别，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几种毒。
荷旖让虞亦青坐在前面，自己坐在了后面。虞亦青扭过头，“你坐我后面看得见？”荷旖比他矮。
荷旖听到虞亦青这句话，好像生气了，声音都比之前要冷几分，“要你管，你坐低点。”
虞亦青悄然叹了口气，只能努力降低身体高度，为此，他不得不要靠在荷旖身上。荷旖扯过马绳，声音比之前稍微缓和点，“你现在只能靠我，别惹我生气。”
“我们去哪？”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跟我走就可以了，还是你还想呆在那个变态锦衣卫身边。”荷旖提起温藻的时候，蹙了下眉，语气有着明显的厌恶，“恶心。”
虞亦青发现荷旖是往西走，他们要是现在要去京城，应该是往东走，无论如何也不该往反方向走，但他没有再问。
荷旖安静了下，又说话了，“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我之前找过你一次，但你好像连我都不记得了。”
虞亦青“嗯”了一声，“之前失忆了，后来想起了。”
“他们对你怎么样？还有，那四个人死了吗？”
荷旖提起这个话题，虞亦青沉默了会，才说：“就是阶下囚呗，那几个人应该都死了吧。”
“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他们，个个都那么傲慢。”荷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哼完后，低头看了下虞亦青，虞亦青坐低了身体，但他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这让他有几分恼怒。他空出一只手把虞亦青的脑袋往下压一点，“你头发弄得我脸好痒，下去点。”
虞亦青无语半天，“你长得太矮了。”
他说完就听见了荷旖的磨牙声，虞亦青还添了一句，“你坐我前面来吧。”
荷旖冷哼一声，干脆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了虞亦青的头上，“我就喜欢你那么难受的样子，哼。没用的家伙，还要我来救。”他说完就等着虞亦青回话，却发现对方干脆闭上了眼，荷旖气得眼睛都鼓大了些，“喂，虞亦青！”
虞亦青皱了下眉，“你好烦。”
荷旖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他驾着马前行段时间，发现虞亦青的呼吸都平稳了，他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好像睡着了。
荷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努力坐直了身体，让对方靠自己舒服点，但又扯到了肩膀上的伤，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该死的锦衣卫。”他在心里暗骂。
虞亦青并没有睡多久，他刚睁开眼，荷旖就说话了，“你快起来，太重了，压到我伤口了。”
虞亦青坐起，动了动肩膀，“我睡了多久？”
“两炷香的时间。”
虞亦青看了前路，发现他们还是往西行，“我们到底是去哪？”
荷旖扯了下唇，“能去哪，去见督主。”
虞亦青听到这句话，身体却是僵硬了下，荷旖离他这么近，怎么能不知道，“你要想逃，也可以啊，打败我就可以了。”荷旖语气轻松，“不过现在的你怎么也打败不了的吧，所以啊，认命吧。督主……督主他不一定会杀了你。”
“如果他要杀呢？”
荷旖沉默了下，“督主想杀的人没有杀不了的。”
这回换虞亦青沉默了。
荷旖见对方沉默，莫名有些紧张，“我会帮你求情的，督主他，督主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你，不会杀你的。”
虞亦青扭过头看温藻，月色下，他明明只是清秀的脸上却好像有几分惑意，“如果他非杀我不可呢？”
荷旖听到这句话，就瞪着虞亦青，眼神染上几分怨恨，骂道，“虞亦青，我恨你，你总是这样，利用我就明明白白说。”他眨了下眼，眼里就泛上水光，“你每次都欺负我。”
虞亦青抿了下唇，荷旖见状干脆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你看出不是往东走了，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说完好像听到有人轻轻叹了口气，但又好像没有。
“义父不会放过我的，荷旖，往东走吧。”虞亦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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