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忆症（二十一）

荷旖坐在酒楼二楼的靠窗位置，一边吃东西一边拿眼睛往下溜。虞亦青也太慢了，他都吃完两碗饭了还没有回来。荷旖撇了下嘴，刚转开眼，就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浑浊得很，此时还色.眯.眯地盯着他。

        荷旖之前为了让虞亦青一到酒楼就看到他，所以也没有坐到包厢里面去。想着锦衣卫没那么神出鬼没，他取下斗笠就开始吃东西，也没去管周围的人有没有注意到他。

        此时被一双这样的眼睛一盯，荷旖心里就冒火了，尤其又看到对方长得丑陋不堪，歪瓜裂枣的。

        看过虞亦青那张脸，这天底下大多数的人都成了丑八怪。

        虽然心里冒火，荷旖面上却是露出一个笑。那人瞧荷旖笑了，眼里浮现几分喜色，竟从自己的位置站起身，往荷旖这边走来。

        荷旖看他走过来，眼睛里闪过几分杀意。

        这该死的胖子，切开肚子恐怕油脂都能装好几壶吧。

        “在下封城人士李衷，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荷旖听到“姑娘”二字，眼神更是凶狠了好几分。本以为这人丑陋又好色，哪知道还是个眼瞎的，那何必给他留这双狗眼？

        李衷并不知道荷旖在想什么，见对方只盯着他看，并不言语，他想了下，又道：“姑娘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在下可以带姑娘去游玩一番。”

        “姑娘？你哪只狗眼看见有个姑娘坐在这了？”荷旖厌恶地看他一眼，实在不想陪他周旋，故便扭开了脸。

        李衷听到荷旖的话惊了下，特意往荷旖的脖子那里看，虽然喉结不明显，但的确是有喉结的。他在原地站了会，又道：“是在下没看清，唐突了。为了赔礼道歉，在下想请公子小酌一杯，这状元楼里有着最出名的状元酒，不知道公子感不感兴趣？”

        荷旖磨了磨牙，阴森森地扭头看着李衷，“若不想死，就快点滚。”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水往李衷身上泼去，李衷躲闪不及，脸上和手上都沾了些。

        “你……你这人这么不讲礼，不过是一时弄错，你还泼水。我这衣服贵得很，你必须赔我一件。”李衷被泼水，恼火之下觉得荷旖生得娇小，生气还只会泼水，他现在就算直接拖走对方估计也能成功。

        他想到这，就过来伸出手想扯荷旖的手臂。荷旖站起来往旁边一躲，实在火了，抬手就甩出了白色的粉末。那粉末顺着风飘进了李衷的眼里，他愣了下，就捂着眼睛痛苦地尖叫起来。

        “啊——我的眼睛！”

        荷旖冷哼一声，拿起桌子上的斗笠戴在头上就走。刚刚用毒的时候，他发现一个大问题了。

        他给虞亦青下的毒的解药不见了！

        虞亦青这么久不来，肯定是被他拿走了。

        他什么时候拿的？荷旖想了下，他今早沐浴的时候还特意在屏风后检查过了，解药还在。怕虞亦青看到，他拿出来检查的时候，还从屏风后偷看虞亦青。

        荷旖想了一圈，终于想到虞亦青什么时候拿的了。他们为那个小倌吵架，他捉住了自己的手……

        荷旖气得牙疼，他就说虞亦青这种人怎么会为小倌说话，除非对方吃饱了撑的。虞亦青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那双手沾了多少血，多少达官贵人是在小情人或者妓.子床上被他砍死的，他也没留那小情人和妓子一命。

        该死的虞亦青！

        荷旖从酒楼出去，就往之前住过的青楼赶。追踪蜂前几日就被他玩死了，他觉得好奇，就拿在手里玩，想着虞亦青怎么都不可能跟他分开，故而就算玩死也没关系。

        此下，却是闯了大祸。

        虞亦青果然心思缜密，荷旖气急败坏，要是他再被自己捉到，一定要狠狠地抽上对方几鞭子。

        *

        那厢解了毒又从荷旖那里顺了点钱的虞亦青才就骑着马出了城门，为了妥善起见，他连通关文牒都拿过来一份。

        他出了城，便是一路狂奔。他的目的地是京城。

        没了荷旖，虞亦青几乎是不吃不喝地日夜兼程。到了第三日晚上，虞亦青过一官道时，马的前蹄突然跪了下去，虞亦青也从上面摔了下来。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刚稳住身体，就从腰间抽出了剑。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呢？这么狼狈不像是我们虞大人呢？”

        一道略为尖细的男声凭空响起。

        与其同时，从旁边的树林子里出来许多黑衣人。他们个个拿着长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腿跪在地上的虞亦青。

        虞亦青压了压自己的斗笠。

        “莲宋。”虞亦青站起来，右手持剑，轻声唤出来人的名字。

        “虞大人居然记得小的名字，真是让小的受宠若惊。”被虞亦青喊出名字的人说罢又是一顿嘻笑，“虞大人没有跟那些锦衣卫在一起吗？”

        莲宋继而往四处看了看，又道：“不会是藏在哪吧？”他语气含着几分阴阳怪气。

        “义父要见我？”虞亦青看着莲宋问。

        莲宋也是东厂的，只是一直跟虞亦青不对付。虞亦青参与的任务，他定是碰都不碰，若是撞见虞亦青受伤回来，还要给他撞一下。

        莲宋悠悠笑了一声，“督主是要见你，只不过要见的是你的尸体。”他轻轻挥了下手，语气转为冷肃，“杀！”

        “杀”字一出，众多黑衣人便拿剑向虞亦青围了过来。

        虞亦青抬起剑，挡住刺过来的剑，反身一掌，将斜方过来的一人直接拍飞。

        莲宋轻哼一声，将身体靠在了树上，手里摇晃着装追踪蜂的瓶子。他不能让虞亦青活着回京城，好不容易传来消息说，虞亦青可能死在前朝皇帝墓里。哪知道那四个人都死了，就他活下来，还一路被锦衣卫给护着。

        虽不谈虞亦青落在锦衣卫的手里会怎么样，但起码他现在看到虞亦青是全须全尾的，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若有虞亦青在，他莲宋这辈子都别想得到督主的重用。

        这虞亦青非死不可！

        他抬起眼看着虞亦青，却发现对方的动作似乎有些拘束，明明剑都到了他人的脖子那里，居然没刺下去，反而是抽开剑，故意避开了对方的死穴。

        莲宋微微站直了身体，在虞亦青连续打昏了几人后，他终于明白虞亦青的意图了。一明白，莲宋脸上的笑意更是增加了几分。

        虞亦青不敢杀他们，估计怕被督主误会。

        一把剑不敢出鞘，那跟木棍有什么区别？

        莲宋从腰间抽出剑，唇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他飞身上前，瞧虞亦青被七八人围攻，分.身无术，一把剑便直接从他头顶劈下，但离得不过几尺时，莲宋的剑被打偏了。

        一声清脆的“叮”。

        银子与剑相碰。

        莲宋落在地上，惊疑不定地看向银子飞出来的方向，“谁？”

        “英雄救美的英雄。”一道温柔的女声。

        “虞亦青，你果然勾搭了锦衣卫，背叛了督主。”莲宋脸直接黑了下来，而虞亦青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指控，脚尖轻点，跃身，踢翻周围五六个人，手中的剑虚虚甩了个剑光，银光落进了莲宋的眼里，他看到虞亦青一把剑直向他来，那杀气冲天，便连连后退，一时忘了还击。

        等他想到拿剑去挡，虞亦青的剑已经落在他的眉心。莲宋只觉得眉心传来痛意，虞亦青已经落地，斗笠下传来冰冷的声音。

        “滚。”

        莲宋摸了下眉心，摸到一手血，他向来注重容貌，虞亦青毁他脸，气得莲宋脸都扭曲了，他将血擦在衣服上，看虞亦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不管今日有多少锦衣卫帮你，我莲宋定让你死在这。”他一甩剑，剑身如流水般一震，直接向虞亦青冲去，而之前被虞亦青踢翻在地的黑衣人也爬了起来。

        虞亦青往地上重重一踢，飞扬起不少雪花，迷住几个黑衣人的眼，他一把剑如游龙一般行走，挡下众多杀气凛凛的攻势。莲宋见虞亦青居然还绰有余裕的样子，从袖中抽出袖镖，眯眼观察了下虞亦青的招数，他按下机关，表头便带着雷霆之势飞了出去。

        本来不想用暗器，是为了在督主面前造成虞亦青是被锦衣卫所杀的假象，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人死，便是死无对证，就算虞亦青没有反意，那他那时也是一个死人，无法从地上爬出来指控自己。

        他只要跟督主说自己是不得已，虞亦青又完全背叛了督主，自己才痛下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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