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艾德的嘱托
只走过一遍的路诺雷已经铭记于心，他飞快奔跑在山道上，穿过高地重新立定在陡坡旁，他朝下俯瞰，瞳孔猛地收缩。冥想谷地成了夜魔的“乱葬岗”，躁动的魔能侵蚀着土地和空气，哪怕隔得老远，诺雷也能感觉到那种邪恶的狂躁能量。
自然元素守护着的魔法阵已经枯竭，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紫黑色魔能，魔能不断攻击着净化法阵的界碑，原本坚不可摧的界碑渐渐分崩离析，窸窸窣窣掉下碎片。
他焦急寻找艾德伍克的身影，可在魔能作祟下他的精神力大不如前，他努力分辨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他抑制不住暴躁的时候，机智的游隼找到了线索，鸣叫着俯冲下去。诺雷随着它飞翔的方向望去。
一只沾满夜魔绿色血液的异形生物拖曳着沉重的步伐从尸堆中走出来，铠甲似的坚硬鳞片覆盖在它全身，身后拖曳着巨蜥一样的粗壮尾巴，背后的肩胛骨两侧还收拢着巨大的红色蝠翼，看上去像是一条……龙。
就在诺雷震惊不已的时候，他赫然发现那生物的爪子里捏着那杆猩红龙枪，正是艾德伍克的武器。
该死的！以为艾德伍克被这怪物伤害，诺雷顾不得魔能的影响迅速冲了过去，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霎那，那龙型生物转过头，细长的瞳孔对准他，张开嘴吐出分叉的舌头发出古怪的声音，诺雷偏偏听懂了，它喊的是：诺雷。
诺雷猛地刹住车，将信将疑地盯着它：“艾德……老爹？”
“是我。”龙型生物第二次开口声音更接近人类时的嗓音，他和蔼地问，“吓到你了吗？”
“我以为你……”诺雷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您怎么是……这副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我。”艾德伍克打了的响鼻，说话时带着浓浓的喉音，“我是低等龙人，也是龙族守卫，我的职责就是保护龙族最后的血脉，然而……”他的视线落到魔法阵上，重重叹了口气，“净化魔法失效了。”
“夜魔干的？”诺雷有丝惊讶，联想到坎丁镇遭受的袭击，他不禁怀疑那是计划中的一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龙是最强大的生物，是可靠的盟友，也是可怕的敌人。夜魔在这里发动袭击完全是自杀式的，目的就是污染净化法阵的元素能量，是我太大意了。”艾德伍克痛吟了声，磅礴的声音听上去更类似龙啸，而不是人类的呐喊。
诺雷沉默地望向崩塌的界碑，那种被监视的不适感又冒了出来，他强忍住逃跑的冲动问：“现在怎么办？需要回镇上想办法吗？”
“不能给他们添麻烦。”艾德伍克晃了晃酷似巨蜥的脑袋，捏紧龙枪沉吟道：“还有一个补救办法，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忙。”
诺雷点了点头：“您说。”
“在这里等我。”艾德伍克缓步朝魔法阵走去，结实的尾巴在地上拖曳出蜿蜒的路径。他站进法阵中央张开蝠翼，高举龙枪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吟。诺雷的注意力瞬间被夺去，全神贯注聆听着那声音的韵律和变化，像是咒语，又像是祷告。
伴随着吟唱，浓烈的火焰能量从艾德伍克的龙型身躯中抽离出来，源源不断涌向龙枪，龙枪越变越亮，几乎凝成了一道红光，就在此刻，艾德伍克的音调陡然拔高，猛然调转枪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刺进土地。
“磅——”龙枪直接没入了地面，土壤和岩层破开的霎那，喷薄而出的火红能量迅速扫荡了谷地，不详的魔能和那些夜魔尸体一起被燃尽，一团团黑色能量被打散，蒸发在空气中，没一会儿功夫，土地的面貌恢复如初。
诺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他还来不及为艾德伍克喝彩，下一秒就看见他倒了下来。
“艾德老爹！”诺雷跑了过去，拉住艾德伍克满是鳞片的胳膊试图把他扶起来。艾德伍克脸色灰败，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般摇摇欲坠，他直挺挺地拉着诺雷一块儿跌坐在地上。看到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诺雷眼皮一跳，忐忑地问：“您怎么了？”
艾德伍克喘着气，攥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除了人类信仰的圣光，精灵和人敬仰的元素之力，还有一种能够净化魔能的能量就是龙息，可惜我只是低级龙人，龙息派不上用场，所以我用了自己的生命之火。”
生命之火……这四个字重重叩在诺雷心头，强烈的不安紧紧扼住他的神经，他反握住艾德伍克的手，却发觉那原本锋利的爪子也在急速干瘪，脆弱得像秋天的枯叶，他不敢用力，虚握着艾德伍克的手追问道：“老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忘了那个牧师了吗？他是圣光的信徒，他能够净化魔能的。”
“他么……再来一打大概才能净化污染冥想谷地的魔能。而且……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净化。”艾德伍克颤颤巍巍地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一颗暗紫色，长满尖刺的蛋稳稳地躺在里面，坚硬的外壳上时不时亮起火红色的脉络，那是艾德伍克的生命之火。
“这是最后一枚龙蛋。”艾德伍克的声音越发沙哑，视线也变得浑浊起来，他知道自己剩余的时间不多不由加快了语速，“它就是我守护冥想谷地的意义，我暂时封印住了魔能，请你保护好它，找到傲龙之灵净化它，让他成为真正的巨龙。”
诺雷像接烫手山芋似的捧起那枚蛋，眼底漾起不安的涟漪，他没有拒绝，但不代表他认为这是个轻松的活计，“我答应你老爹，但是我该去哪儿找起？”
“我的储物袋里有地图，上面标有注释，我死了之后储物袋里所有的东西都归你，包括那柄龙枪。”艾德伍克朝龙枪所在的方向指了指，龙枪感觉到主人的召唤，嗡鸣着破土而出直接飞到了艾德伍克的手边，他虚虚拂过枪身推给了诺雷，“如果你失败了，龙枪是唯一能置龙于死地的武器，请一定保管好……”
“艾德老爹，别说丧气话。”诺雷有些手足无措，他干巴巴地说，“在我之前生活的世界，我可是个零失败记录的佣兵，这次……我也不会失败的。”
艾德伍克似乎笑了下，但他酷似巨蜥的脑袋无法识别出表情，他开了口，声音变得更轻了：“维斯特·尤金尼德斯，把他交给我的信还给他吧，让他替我向他祖父道歉……”
诺雷抿紧唇，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龙……拜托了……”
没等到诺雷的应答，艾德伍克的身躯眨眼间碎成了粉末，轻风一吹便了无踪迹，哪怕诺雷自诩视力惊人，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诺雷有些懵，停摆的大脑迟迟没有复工的迹象，他低着头看着艾德伍克留下的物品：奇怪的龙蛋，储物袋，还有他的龙枪。
“要是早点来就好了。”诺雷轻轻抚摸龙枪，陷入了深深的低落。游隼飞回他肩头，用喙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诺雷轻轻摸了摸游隼的颈羽，起身朝艾德伍克消失的地方鞠了一躬：“我会完成您的嘱托。”游隼紧跟着清啸了声，仿佛在重申他的承诺。
把龙枪和龙蛋一起塞进储物袋，诺雷独自离开了冥想谷地，在他身后，这片看起来和原来没两样的土地，只有碎裂的界碑知道发生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散去阴霾的小镇重见阳光，受了惊吓的居民已经走出庇护所开始打扫家园，他们一边心有余悸地分享着自己遇险的经历，庆幸自己的命大，一边抄着铲子和手推车，将损坏的物件清理出去，当诺雷回到镇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百废待兴的场面。
“诺雷你回来了！”
把诺雷视作第二偶像的约翰已经，看到他归来，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听见他的叫喊，坎丁镇的居民也不约而同投来了注目礼，他们听说了这位外来者的丰功伟绩，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善意的崇拜和感激。
揣着坏消息的诺雷并没有成为英雄的成就感，反而觉得受之有愧——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诺雷振作了精神问：“镇长怎么样了？”
约翰高兴地说：“我父亲已经没事了，那位牧师很厉害，直接治好了我父亲的伤口。”
“我能见他一面吗？”
“当然可以，欸，对了，怎么没看到艾德老爹？”
诺雷的脚步一顿，低声说：“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约翰愣了下，有些不安地看着诺雷，诺雷没有解释，低着头朝教堂走去。教堂底楼里避难的居民已经散走大半，剩下的则在清点损失，他们聊起要不要在镇子里准备防御武器，不过很快他们的话题就变得天花乱坠，偏离了主题。
诺雷从廊道一侧的楼梯走上二楼，左手边第一间休息室就是镇长的落脚点。看到镇长仿佛看到三十年后的约翰，这对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镇长的头发已经被岁月染成了霜白，神色比约翰更稳重，更令人信赖。
除了镇长，诺雷在休息室里还见到了维斯特，这位傲慢的牧师朝他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主动问候。诺雷压根没发现维斯特在为自己刚才的不告而别闹别扭，他收回目光注视着镇长，不拐弯抹角地说：“镇长先生，艾德老爹去世了。”
维斯特和约翰不约而同呆住了，可镇长一脸沉静，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他缓声问：“他的尸体在哪儿？”
“冥想谷地，我已经……将他埋葬在那里。”诺雷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镇长叹息道：“是吗，也好，那里是他的归宿，他有把冥想谷地的东西交给你吗？”
听到镇长这样发问，诺雷也有些意外，“是的，他把……”
“别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镇长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地说，“也别告诉任何人。”
诺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以为镇长还有其他忠告，结果听到的却是：“你走吧，离开坎丁镇，走的越远越好。”
“父亲！”约翰焦急地喊道，“您怎么可以不问艾德老爹的死因还把他的客人赶走！”
“闭嘴，约翰！你什么都不知道！”镇长厉声打断约翰的话，“圣光在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坎丁镇！”
“可是——”
“约翰，就算镇长没有说这话，我也是要走的，”诺雷“我答应了艾德老爹一件事，为了完成这件事我也得离开这里。”诺雷不擅长道别，这样离开就好，会少难过一点。
约翰掩饰不住失落，“你这就要走吗？”
诺雷点点头，“是时候了，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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