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李文翰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尽管林颜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但是推开包房的门时,李文翰已经坐在里面，朝他微微笑了笑。

        林颜回头吩咐服务员上菜，顺便关上了包房门，在李文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视线迅速地从他的身上扫过,立刻就发现,这个人对比几个月之前，更显清瘦。脸颊微微陷下去，倒是显得有些棱角凌厉，看人的目光也更显冷淡。

        不过还好当林颜坐下来的时候,李文翰的视线稍微柔和了一点，朝着他开口道：“说起来,我还挺喜欢吃他家东西的，只不过位置太难等了,不过还好能借你的光。“

        林颜笑了笑：“只要你想，尽管来吃，我带你走后门。”

        李文翰温吞吞地喝了口水,看了林颜一眼：“看起来,最近心情不错？”

        林颜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没有什么瞒的了你了。”

        李文翰跟着他笑了起来：“这样挺好的。别人可能没察觉，但是像我们这样，认识的年头久了，很自然的能感觉到，你现在整个人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李文翰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措辞，而后才继续说道，“变得更加的轻松也更加的温柔，甚至更加的充满希望。”

        林颜垂下眼帘，唇边却忍不住漾起一抹笑容：“嗯，平白活了这么多年，直到这个时候，才真的找到未来的方向。”

        李文翰唇角带着笑意，眼底却漾起一丝抹不去的失落，稍瞬即逝：“这样挺好的，人活着，总要有点方向。”

        林颜抬起头将李文翰那一刹那的表情收进眼底，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一点不显，随口找话题问道：“你这段时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学业辛苦吗？”

        “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吧，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李文翰平静地看着林颜，“这次回来我已经跟我父母商量过了，他们也同意我继续在国外学习，读研，甚至读博。他们也打算逐渐把家里的生意转向国外，可能以后，我回来的机会就会少了。”

        “文翰。”林颜轻轻地叫了李文翰一声，却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就在一年前，他出国之前，他们那时候还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李文翰还一脸温柔地跟他和陆广润说，他会加紧时间学习，把学业压缩在两年之内完成，然后就回国创业，打死都不离开祖国怀抱。

        却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林颜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朝着李文翰举了举自己面前的水杯：“那我也只能以水代酒，祝愿我的老友，前程似锦。”

        李文翰轻轻地笑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杯子与林颜碰了碰：“你的老友，大概也只能寄期望于前程之上了。”

        林颜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而后他听见李文翰低声说道：“陆家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爸爸告诉我的，他知道我一向与陆广润交好。说真的，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以为我会觉得解恨，觉得他活该。可是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可笑，替陆广润觉得可怜。如果他早知道，他牺牲了我们多年的感情，最后依旧没能保住他父母的心血，他大概死都不会放手吧？”

        李文翰抬起头，朝着林颜笑了笑：“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文翰。”林颜看着李文翰，轻声叫他的名字，“你……”

        “我没什么关系了，最起码我比陆广润强不是吗，毕竟落到一无所有那个地步的人不是我。”李文翰盯着眼前的一点，视线慢慢地发散，“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这半年来，我在国外几乎完全屏蔽了国内的消息，全身心投入到学业上。我以为回国来我会听到他跟哪个富家千金结婚的消息，却没想到居然听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在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林颜咬着唇，看着李文翰，听见他缓缓地说道：“在那一刻，我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陆广润他现在，是不是像我当日一样，觉得此生，了无希望？”

        林颜伸手去拍了拍李文翰的手背，轻声道：“或许他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彻底摆脱陆家的影子之后，也许一切更容易一些。”

        李文翰抬眼看了看林颜：“你也不是真的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吧？或许别人会相信陆广润会因为林家对陆家落井下石而与你恩断义绝，但是我不会信的，是吧，林颜？”

        林颜避而不答，只是看着李文翰，轻声问道：“你还愿意见他吗？”

        李文翰笑了起来，表情却显得淡漠至极：“不，我不想，半年前，我在这里说的话，即使到今天依然算数。我真心地希望他能度过难关一切安好，希望他此生顺遂再无波折，但是我依旧希望我与他此生，老死不相往来。”

        林颜闭了闭眼，发出长长的叹息，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李文翰，即使还爱着，也不会再原谅。

        服务员适时地敲响了房门，将林颜提前点好的一应美食尽悉端了上来，林颜顺势换了话题，挑拣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跟李文翰聊了几句，保持着整体愉悦的气氛，吃完了整顿午饭。

        李家的车早已侯在商场门外，等着接李文翰回家。林颜一路跟李文翰说着话，一直送他到车门口，李文翰朝他笑了笑：“好了，我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林颜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要断了联系就好，另外，照顾好自己。”

        李文翰的目光越过林颜的耳边，朝他身后商场的楼顶看了一眼，然后他突然伸出手，顺势拥抱了林颜，并且在他后背轻轻地拍了拍，温声道：“我会的。

        下一刻李文翰便放开了手，朝着林颜笑了笑，拉开车门上了车，林颜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慢慢融入远方的车流，然后转身，重新进入商场。

        等他再次推开包房门的时候，一个瘦高的人影正站在窗前，盯着楼下的滚滚车流出神。

        林颜回手将包房的门关上，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差不多可以了，就算人没走，你隔着这么高的楼还能看见他吗？”

        陆广润转过身，将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摘了下来，扔到桌子上，在李文翰坐过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林颜扫了他一眼，刚喝进口中的水差点喷了出来：“陆广润你很可以啊，你这张胡子拉碴的脸还躲什么啊，你就是直接站在李文翰面前，他也够呛认得出来你吧。你这几个月是搞行为艺术去了吗？我记得我没亏欠你让你露宿街头吧？”

        陆广润伸手将桌上的玻璃杯拿了起来，放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他抬头看了林颜一眼，最终开口道：“脸还疼吗？不然再来一拳？”

        提起那一拳，林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有脸说？闹掰的办法不有的是，非得给我一拳才能衬托出你无脑莽撞的人设是吗？”

        “不是顺便帮你演了一场苦肉计，让你干爹疼你了吗？”陆广润漫不经心地说道，“地皮的资金已经到位了，我中间经手了好几个人，无论是林家还是钱家都不会察觉。只不过，你就为了赚他们这点钱，甘心把那么好的机会送到他们手上？”

        “是不是机会，以后才知道呢。”林颜慢悠悠地喝着水，“新公司开始运营了吗？有了地皮的这笔资金注入，后面的你应该能处理的了吧？”

        “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来经营。”陆广润撇了撇嘴，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不过有些人大概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谈恋爱上，没时间分神吧。”

        “有在这儿阴阳怪气的精力，刚刚人坐在这儿的时候，你隔着一面墙怎么不敢进来？”林颜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轻叹道，“当年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不怎么看好，现在你们分开了，我又希望自己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林颜，你做不了什么的。”陆广润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一念之间而已，真的，林颜，就是在一念之间。哪怕我再等几天，再跟你商量一下，或许我都不会做这么一个让我抱憾终身的决定。”

        “不，陆广润。”林颜伸出手，将那个玻璃杯从他的手里拿了出来，语气残忍地说道，“你不是一念之间，你是吃定了李文翰对你的感情，你以为那只是权衡之计，你不会跟那些相亲的女生发生什么，你只要借他们的手一段时间让你家里恢复过来，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回到李文翰身边，求他原谅你，只是你做了所有打算，却从来没有看透那个你喜欢了十多年的人，是如何的决绝。

        所以，哪怕我希望你们复合，作为你们公共的好友，看见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依旧觉得你活该。”

        林颜朝着陆广润晃了晃那个玻璃杯：“这个杯子，是服务员新上的，不是李文翰用的那个，你不用像个变态一样企图把它私藏。到时候秦总问起来，我没脸跟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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