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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无顾虑就无顾忌


“姚大哥,我还有一事相求。”马秀英脸色微窘,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然而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下或许只有姚天僖能帮到她。

        “你说。”姚天僖没有一丝犹豫。

        马秀英勉强笑笑,“我想请你暂时收留袁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给你添麻烦。”

        “姐姐?”袁兴大吃一惊,马秀英不要他了吗?

        姚天僖和沈富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我义父在濠州创业,原本我想安安静静待在郭府等到义父接我们回去的那一天。可是府中有人不愿意见我好过,袁兴更是为我得罪了大夫人,我怕大夫人会对他不利。”马秀英的顾虑不是无的放矢,大张氏连她都敢暗下毒手,何况袁兴这样一个半路捡来的孤儿。

        “姐姐!”袁兴哽咽,原来马秀英不是不要他,而是担心大张氏伤害他。

        马秀英执起袁兴的手,歉意地说道:“我曾经说要让你过好日子,却连累你跟着我受尽委屈。这一次你破坏了大夫人的计划,她一定恨死你,如果她要找借口对付你,我根本就没办法保全你,所以你跟着姚大哥比跟着我安全。等我们以后有钱了,我就在外面租个小宅子,到时候你再搬回来。”

        “我不要离开你!”袁兴猛摇头,他不敢想象倘若马秀英再遇到上次生病那种事情,身边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会是什么结果。

        姚天僖如同挨了一棒,满脑子都在回响马秀英说要等她义父接她回去的话,下意识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濠州?”

        马秀英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的家乡在那里,我为何不回去?”

        “你不回行吗?听说濠州贼蜂四起,哪有长洲安宁。”姚天僖艰涩地说着,嘴里像塞了一把沙子。

        “我必须回去!”马秀英神色坚定,只有回去才能找到朱元璋,只有回去才能报父母仇,哪怕她只剩一口气,她都要想方设法回去。

        姚天僖还想说什么,沈万三拦住他,说道:“既然郭府的人对你不好,袁小弟也不愿意离开你,不如你离开郭府。我家和天僖家在郊外都有农庄,你可以暂时住到农庄,以后再做打算。”

        “我离开郭府?”马秀英眼神迷茫,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郭府,可是她将来要以郭子兴的义女身份嫁给朱元璋,如果离开郭府她就不是郭子兴的义女了,还有机会碰见朱元璋吗?

        沈万三一针见血地说道:“他们都要害死你了,你还留在那个府里作甚?”

        马秀英茅塞顿开,是啊,与其留在郭府等人陷害,不如先想办法保全自己,只要人还在,总会想出办法解决问题。即便自己退一步,不嫁给朱元璋,只要自己拥有了大量财富,对付刘地主肯定轻而易举。何况她将来如果能带着钱财去求见郭子兴,郭子兴一定不会把她这个义女拒之门外,试问谁会推掉到手的好处呢?现在当务之急是避开大张氏的迫害,以后再想办法回去。以前的她过于顾虑郭子兴的义女身份了,纯粹是自己把自己束缚在郭府受气。

        想通了这些,马秀英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如果我和袁兴能从郭府搬出来,还请姚大哥和小三暂时帮我们找个容身之所。”她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她已经欠了两人许多,这些恩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还清的。若是有天她真能成为大明皇后,必将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没问题!”姚天僖抢在沈万三前面答应,他刚才是关心则乱,只顾惶恐马秀英的离去,这会冷静下来,想到先解决马秀英的困境,以后她生活安宁了或许就不会再想离开。

        众人商定,没有了后顾之忧的马秀英便回府求见张天佑,提出自己和袁兴想搬离郭府的决定。毕竟她和袁兴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做到悄然无声地离开郭府,如果就此离开凭空不见,郭府的人一旦查出墙洞的事情会连累到姚天僖。

        张天佑听了马秀英的来意,当即否决。他刚和郭子兴通了书信,把府里最近的情况告知郭子兴。当然他没有提大张氏意图病死马秀英的事情,只是略微提到马秀英生病一事。这些事他不写,捎信的护院也会禀明郭子兴,毕竟那些人是郭子兴的手下,不是他的手下。

        郭子兴的回信有些耐人寻味,他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只是反复叮咛张天佑要照顾好所有人,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还说起义在即,军心不能动摇,一旦事成,马上派人接大家回去。

        张天佑明白郭子兴的意思,义女被妻子虐待传出去不好听也会让那些追随郭子兴的手下寒心,马秀英是郭子兴拉拢人心的一面大旗,此刻决不能倒下。

        所以不管马秀英如何央求,张天佑都不松口,“你是郭府的小姐,怎能住到外面?”

        “没人把我当郭府小姐,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何必浪费粮食?”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府里并没有短缺你的吃穿用度。”

        “我来长洲后没添置一件新衣,吃的都是残汤剩饭,如今连月例也没有了,舅舅真不知情?”马秀英仰起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讥讽,淡漠地看着张天佑。

        张天佑尴尬地移开视线,“换了一处新地方夫人可能事务繁忙,有些忽略你,舅舅跟你保证,以后这些事不会发生了,你安心在府里住下,再有事直接来找舅舅。”

        马秀英冷冷一笑,“我能安心住下吗?或许舅舅也希望我病死在府里?”不是她非要说这些诛心之言,而是有人长着眼睛和耳朵,偏偏看不见听不到。

        张天佑恼羞成怒,“你说的什么话,俺知道你病了,马上就给你请大夫。俺要不管你,谁会半夜三更去找大夫?”

        “是啊,我要多谢舅舅为我请大夫,否则今天我就不能站在这里跟您说话了,咳咳……”马秀英咳得撕心裂肺,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把一包药材放在桌上,“可是舅舅不妨把这药材拿到药铺问问,这包药是否真能治好一个人的寒症。舅舅,我不想死。若是您真对我还有一丝怜悯,就请让我离开。您将来也要为人父,若是您的子女也像我一样……”

        张天佑不敢置信地拿起药材,最终叹了口气,打断马秀英的话,“这事俺做不了主,姐夫把你托付给俺,俺必须把你带回去交到姐夫手上,所以俺不会让你离府。你既然还在病中,且回房休息吧,俺会亲自找个大夫给你看病。”

        听到这里,马秀英知道自己无法离开郭府了,只要郭子兴还在意她,张天佑就不会放手。这样也好,她还要通过郭子兴找到朱元璋,顶着郭府义女的名声未尝是件坏事。既然有靠山还能利用,她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提条件,“当初收留袁兴舅舅也是同意的,可是府里至今不管袁兴的吃穿,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才想出府,看看有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养活我们姐弟。”

        “我会通知管家以后给袁兴安排吃穿。”张天佑怕马秀英偷偷出走,说道:“你院子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再给你添几个丫鬟。”

        马秀英当然不会答应张天佑派人来监视自己,“不用了,我那院子小,住不了多少人,有袁兴照顾我就行。舅舅放心,只要我和袁兴能吃饱饭、不生病,我们不会想着离开郭府,毕竟出去讨生活也不是件容易事。”

        “你能想明白就好。”张天佑假装没有听懂马秀英直白的讽刺。反正他的目的只是留住马秀英,至于马秀英的心情好不好,不管他的事。

        正在这时,仆人禀告周虎妞怀孕了。

        张天佑欣喜若狂,丢下马秀英赶去后院。

        马秀英也跟去探望,周虎妞是郭府唯二对她好的人,听到周虎妞怀孕,她真心替周虎妞高兴。

        张天佑的院子围了一群人,个个喜气洋洋。周虎妞一脸娇羞却掩饰不住喜悦,正同大张氏和小张氏轻言细语。

        马秀英上前道贺。

        大张氏顿时沉下脸,“你来做什么,莫把病气过给了虎妞。”

        小张氏急忙说道:“秀英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大张氏瞪了小张氏一眼,“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毛病,等到传染给别人后悔都来不及。”

        小张氏缩回头,不再吭气。周虎妞的笑容僵在脸上。仆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张天佑心里窝火,本来高高兴兴的气氛被大姐两句话搅散。他现在对家宅不宁的郭府十分厌烦,若不是姐夫叫他照顾长洲这群家眷,他都想赶回濠州参加起义。如今姐夫要他保全住马秀英,也不知处处针对马秀英的大姐听到这个消息会气成什么样。

        马秀英早就习惯了大张氏的态度,看也不看她,只对周虎妞、张天佑和小张氏告辞,“舅娘,舅舅,义母,我先回去了。”

        “站在!谁让你没大没小的,没看见我在这里吗?”大张氏勃然大怒,马秀英只和其他三人说话,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中,几天没见,这死丫头胆肥了。

        反正以后自己和袁兴的吃穿用度直接由张天佑负责,不用再看大张氏脸色。马秀英继续无视大张氏,委屈地望着张天佑,“舅舅,还是让我离……”

        “你先下去。”张天佑头痛欲裂,继续让大姐折腾马秀英,说不定马秀英又要喊着出府,赶紧把这两人分开最好。

        “是。”马秀英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

        仆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马秀英竟然会当众甩大夫人的脸。

        大张氏气得抓狂,直呼弟弟的名字,“张天佑,你什么意思?你居然纵容她目无尊长?”

        “大姐你也先回去吧,虎妞刚怀孕,经不起吵闹,等会我去你那里解释。”张天佑连哄带劝,郭子兴的意思他不能当众说出来,只能私下转告给大张氏。

        马秀英哼着小曲,一路上溜达溜达,慢慢悠悠回到林瑛园,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虽然不能出府,不过以后自己和袁兴不会再饿肚子,还不用受制大张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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