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个信差不好当

袁兴尚不知自己被朱元璋埋汰得面目全非，他知道事情紧急，一路风尘仆仆赶往苏州，即使路过全椒县城也没停下看看家乡，亲人都不在了，回去有何意义。倒是在城外碰到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乞丐小偷，见他锦衣壮马非要拉着他问东问西。这小子长了个心眼，没说自己已参加红巾军，只说在濠州发了财，若几人也想找条活路可去濠州投奔一个叫朱元璋的人。

        忽悠了故人，袁兴心中暗爽，打马扬鞭直奔苏州，到了苏州立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苏州似乎没有受到周边战火的纷扰，比往年热闹许多，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其中竟然还有一些蓝眼睛、黄头发的色目人在游逛。最让袁兴吃惊的是，他居然在一橦集餐饮、住宿一条龙服务的酒楼前看到了“万秀集团”的招牌，难道沈万三把生意做到了这里？

        袁兴上前一打听，这家酒楼还真是沈万三开的，不光如此，城里还有许多店铺都属于沈万三。如今在苏州提起沈万三，连总角小儿都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年轻富翁。

        只是这人出名了，排场就大了。袁兴不知沈万三的住址，几次三番对酒楼掌柜说自己认识沈万三，是沈万三的朋友，却都被人嘲笑了之，求见不得。无奈之下他只得凭着记忆来到姚府求见姚天僖。

        “袁兄弟！”

        袁兴但觉眼前一花，耳畔疾风掠过，一俊杰男子已奔出大门，正是姚家少爷姚天僖。随后又一艳丽女子追出来，恰是袁兴心心念念的李碽儿。

        两年多未见，这二人愈发光**人，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貌美如花，站在一起如同天作之合，令人赏心悦目，嗯……令袁兴黯然失色。他在军营里和各种兵痞打交道，早就通晓男女之事，见二人形影不离，猜想姚天僖一定是把李碽儿这样的美娇娘收入房中了。心中虽然还有一些伤感，埋怨姚天僖言而无信，但好在世面见多了，不像从前那样痛彻心扉。

        “袁兄弟，几年不见，你长高了。”姚天僖兴奋地说着，继而目光投向袁兴身后，失望地问道：“怎么不见马姑娘？”

        “我姐……我姐没来……就我一人。”袁兴吞吞吐吐地回答。任谁看到姚天僖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眸变得黯淡无色都会于心不忍。可是你都有美妾了，干嘛还想着我义姐。

        “哦，”姚天僖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袁兄弟连日奔波想必十分劳累，李碽儿你速带袁兄弟进府歇息。我派人去通知沈少爷，明日咱们好生聚聚。”

        “奴婢见过袁少爷。”李碽儿迎上前来，露齿一笑，顿时百媚丛生，风情万种。

        袁兴看得目不转睛，又被李碽儿催促了几遍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跟在李碽儿身后悄悄问道：“这些事怎能劳动姐姐，你为何还自称奴婢？莫非……姚少爷没有纳你为妾？”

        李碽儿身形一顿，楞了半晌，低下头悠悠叹道：“奴婢蒙少爷收容已是福分，不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袁兴低落的心情猛然飞扬，尽管他当年对李碽儿表白心意的时候被李碽儿拒绝了，但是他当初曾跟姚天僖约定，将来有能力了可以来姚府提亲。难道姚天僖当真遵守诺言，没有纳李碽儿为妾。

        袁兴露出笑容，就想对李碽儿讲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却听李碽儿无限怨念地说道：“你们离开后，少爷也经常出远门，常常一走就是大半年，陈家催了几次婚事，这次老爷好不容易才把少爷找回来。唉，少爷回府还不到一个月你就来了，是不是马姑娘让你来找少爷的？既然你们都走了，何必还来打搅少爷的生活呢……”

        也只有在袁兴面前，李碽儿才会吐露怨言，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了什么，袁兴都不会生气计较。可是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不能这样对她呢？

        这两年李碽儿的生活并不如意，以为马秀英离开她就有机会接近姚天僖，谁知姚天僖对她比从前更冷淡。好在姚夫人说只要姚天僖成亲就纳她为妾，结果姚天僖始终不肯成亲，她一等再等，最好的年华都要流逝了，姚天僖还是不愿正眼瞧她一眼。这次她奉姚夫人的命令劝说姚天僖成亲，好不容易能跟在姚天僖身边，袁兴却带着马秀英的消息出现了……看着姚天僖欣喜激动的模样，她委屈的想哭，竟对马秀英生出一丝淡淡的怨恨。

        袁兴心里像是绑了一块石头，渐渐下沉。李碽儿见到他没有一丝喜悦，反而颇多抱怨，他若再次吐露心声只会换来自讨没趣，索性闷闷不乐来到客房，借口疲倦，倒头就睡。

        第二日，沈万三在苏州最好的酒楼为袁兴接风。正是袁兴先前看到的那橦集餐饮、住宿一条龙服务的万秀大酒楼。

        酒楼掌柜听到大东家到来，立刻出门相迎，谁知一见面顿时傻了眼，走在大东家身旁的陆小倩和姚天僖他都认识，可是另一位客人不正是昨日求自己引见大东家的黑小子吗？原来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是大东家的座上宾啊，他连忙跑上前去施礼赔罪。

        原本信誓旦旦要给酒楼掌柜好看的袁兴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算是略过此事。虽然李碽儿不在眼前，可他满脑子都是姚府门前的惊鸿一睹，他的三魂七魄都被李碽儿的一笑一颦勾了去，纯粹是一个为情所困的迷茫少年。

        沈万三听罢掌柜的解释，笑骂了几句，见袁兴都无意追究，也就不再责罚掌柜。几人在雅间坐定，满头大汗的掌柜立刻去张罗酒菜。

        从前沈万三就是个小胖墩，现在发达了更成了一个肥得流油的大胖子。他踌躇满志地向袁兴炫耀道：“从这家酒楼到东边的棺材铺、西边的胭脂铺都是我沈家的，再过段时间我要把全苏州的铺子都买下来。将来还会发展到杭州、扬州乃至全国……”

        陆小倩手一摆，打断沈万三的即兴演讲，冲着袁兴抱怨道：“马秀英怎么不来，有她这样当朋友的吗，不闻不问好几年？亏我把她看作最好的姐妹，她倒把我们这些人忘得一干二净。”

        袁兴收回心神，小心翼翼地解释，“不是，不是，姐姐从未忘记过你们，只是这两年多我们一直在和元军打仗，濠州被围了近一年……”在外面他不敢提红巾军的事，在这三人面前他知无不言，因为马秀英当初离开就已经告诉他们郭子兴在濠州起义的事。

        三人同时惊问：“如今局势怎样？马秀英可有危险？”

        袁兴吹嘘道：“当然是我军打败了元军，你看我就知道，我姐姐必定安然无恙。”

        一听马秀英没有危险，陆小倩放下心，柳眉倒竖，不满地哼道：“马秀英人不能来，连封信也没空写？”

        “有，有，姐姐写了一封信，”袁兴赶紧递上信，“元军围城我们都出不来，也无法送信。一个月前元军才刚撤离，姐姐马上写信让我带来。姐姐还特的叫我给你们解释一下，千万别生她的气。”

        姚天僖毫无风度地从陆小倩面前抢过信，边拆信封，边紧张地问道：“马姑娘为何不能亲自来苏州，难道她受伤了？”

        “姐姐没有受伤……就是姐姐嫁人了。”袁兴吞吞口水，短短一句话说得万分艰难，他早就知道这个信差不好当，可有些话不能不说清楚啊。

        “啊？她嫁人了？”刚刚拆开的信像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姚天僖面色顿骤变，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坍在椅子上，往日的风流倜傥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怎么会这样？是郭夫人逼她的吗？”陆小倩捂住嘴，不安地看看袁兴又看看姚天僖，满脸无奈。她一直都清楚马秀英不会嫁给姚天僖，但是没想到马秀英这么快就选择了其他人。

        “不是，是姐姐自愿的。”袁兴硬着头皮说完，低头不敢看众人。明明只是传个话，却像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室内静谧半晌，沈万三脸颊的肥肉抖了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说道：“这是好事啊，恭喜马秀英了。”

        席上热闹的气氛霎时降到冰点，袁兴打起了退堂鼓，但马秀英嘱咐的事情还没办好呢，他支吾道：“姐姐那封信除了写给姚少爷，也是写给沈少爷……”

        沈万三捡起信纸草草看完，皱眉道：“这两天我就让人把分红的账目算清楚，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去。今天天僖身体不好，我们就先散了吧。”

        陆小倩瞟了一眼信纸内容，冷冷说道：“你回去告诉马秀英，她交代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好，人和银子一样都不会少给她！”

        “是，是。”袁兴尴尬地应着，他很不适应沈万三夫妇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但总算把马秀英交代的艰巨任务完成了。看着对面三人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不好意思再在姚府住下，起身告辞自去寻了个客栈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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