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母亲交代她“认真玩游戏”。
沈聪决定先上网查找一些资料。
游戏虽然刚开服几个小时，但游戏论坛上已经十分热闹。她跳过那些攻略帖新手注意帖——看攻略完成游戏内容是作弊行为。
家庭智能为她筛选出基础信息类。
“游戏内死亡”。
那次“死亡”让她印象深刻，冷静下来后她不认为毫无防备的“死亡体验”会是游戏买点。那八成是一场事故。
她先查找到了关于无法退出游戏的原因。
原来因为游戏进行中玩家不可避免要做一些高难度动作，为了防止玩家意外受伤，游戏设备会将人脑传输出的电讯号完全拦截，再用别的方式接受肌肉反馈，这就是为什么沈聪无法强行脱下设备。
至于离开游戏的方式，有三种。
死亡登出。
到指定地点登出。
最后一种原地呼叫游戏引导npc，十秒后强制登出。强制登出会损失游戏中的金钱，不足部分由经验补充。
至于那种真实的濒死感受，只有特殊的vip装备才能体验，普通游戏设备无法百分之百还原。
当然，拥有vip设备的玩家如果感觉真实度最高的游戏之旅太刺激，也可以手动调节降低。
这些细节都会在第一次进行虚拟人物创建的时候由引导npc一一指导设定，但对游客是保密的。
游客第一次登入游览模式时会有一个五分钟左右的完整情节游览，随后引导npc会给出提示，游客可以选择继续游览或者退出。如果选择继续游览，引导npc将会为游客选择一名游览指引npc陪伴，这名游览指引npc负责为游客讲解游戏，当然也负责游客的登出要求。
游客当然是不会被剧情npc杀死的，但沈聪却遭遇的特殊情况。
她的五分钟游览时间还没有结束，开服时间却已经到了。
游戏智脑只好选择让她用死亡方式登出。
因此，沈聪才猝不及防完完整整地体验了一次死亡。
确实是一场事故。
她关掉电脑。
天快亮了。
蟹壳青色的天空又安静又冷淡。
angle原本睡在沙发上，听见她起身朝外走，就跳下地迈着四仰八叉又出奇优雅的步子跟在她脚边，不时用尾巴扫一扫她的脚脖子。
“饿吗？”
“咩。”
“去吃饭。”
“咩。”
死亡体验并没有对她的身体产生多大的损伤，她的心情也没有因此动荡太久。但其后突临的噩梦令她对游戏产生了抵触。
梦中的玻璃牢笼让她光是想象就感到烦躁，相应的，游戏中必须达到条件才能下线的设定让她感到浑身不舒服。
沈聪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安抚自己的情绪，晨练、早饭、看新闻、去超市补充了事物储备、做自己跟angle的午餐、阅读了几份论文、晚餐、做卫生……八点整才又重新穿戴好游戏设备，打开按摩按钮，将angle招呼到身边——进入游戏。
仍然是那个银白地板浩瀚星空的空间。
大魔方昨天已经加载完毕，因此今天并没有让沈聪久等，沈聪一出现，它就旋转着看起来方胖的身体说道：“您好，亲爱的【沈聪】，欢迎再次回到倾天。大魔方很高兴为您服务。”
“嗯。”
“亲爱的【沈聪】，检测到您目前的身份是游客。游客身份可以且仅可以登入游戏游览模式。是否需要创建虚拟身份开启参与模式？”
“嗯。”
虽然号称最豪华真实的虚拟游戏，但倾天中创建虚拟游戏人物的过程十分简单，只有三个步骤：设定人物性别，设定人物外貌，设定名字。
既没有游戏职业选择也没有人物种族选择，简单粗暴。不用浪费太多时间，沈聪对此很满意，但许多玩家却因此恨得牙痒痒。
毕竟倾天世界是个融合中国古代各方神话传说的世界，里面拥有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无数种族，妖狐神鸟魑魅魍魉应有尽有，但玩家最初始的身份却统一都只能是人类。
好像面前摆着满汉全席却只能吃白米饭，多遗憾！
网上也有猜测说也许游戏中会激活隐藏种族任务更换种族，但刚刚开服，一切都在探索阶段，到底是不是自欺欺人一时间也没法验证。
当然发信询问游戏公司客服的玩家也大有人在，得到的回复统一是“游戏内容请玩家自由探索，‘一次真实的穿越，你的第二次人生！’么么哒~”。
好吧，至少也没有否定。
但对于沈聪来说，在游戏里是什么种族、以后的职业方向究竟有什么变化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在大魔方的引导下，她很快设定好性别、外貌以及名字——全部都由系统随机。
沈聪因此获得了三个福缘点，这是选择系统随机的玩家都能得到的东西。
对于福缘点的用处，网上大部分的猜测倾向于提高掉率提高遇见隐藏任务几率什么什么的……但目前为止游戏里似乎还没有玩家打上怪或者遇到隐藏任务的，因此福缘点的作用仍旧成谜。
绝不会没用——也有玩家在设置好人物后才知道随机一项就能得到一个福缘点数，因此十分后悔想要删号重来的——被告知删号后得过十天才能再次进入游戏。
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用——因此大多数错过点数的玩家最终还是放弃重头再来的念头。
沈聪倒不是为了福缘点。
她认为，既然是以“一次真实穿越”为噱头的游戏，当然遵循穿越的规则来玩更好，什么都自己选择，就偏失了游戏初衷。抱着这种念头，连之前狠狠吓了她一跳的“真实体验”度也没有调节，直接采用初始设定。
真实体验百分之百，包括饥饿、疼痛等等负面感受，这意味着对于沈聪来说游戏世界的一切跟现实也没什么差别，确实是“一次真实的穿越”了。
遵从规则到耿直程度的沈聪的最终人物形象就这样确定了。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子——所有玩家进入的初始年龄都是十岁。
因为全息游戏毕竟是新兴概念，而《倾天》又表现得十分神秘，玩家们摸索得十分辛苦，就有些受挫人士上网找茬：“十岁连独自出门都要小心被拐卖！既然是穿越，干脆直接胎穿算了！”
官方一概回应：“怎么能胎穿呢？这种想法太过分了，我们必须要保护npc*！”
这种正义使者一样的态度是啥啊！
虽然游戏公司的态度又引发一波摩拳擦掌，但大家想想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在游戏里吃npc的……是有点限制级。
沈聪没想到也不在意这些事。男女老少高矮美丑都无所谓。如果不是系统尽职尽责把她未来的形象在旁模拟出来，她都不会要求看一眼。
最后也就只是随便看了一眼。
——跟她小时候很像。
“可以了。”
大魔方徐徐转动。
“亲爱的【沈聪】，是否试用形象并对形象激活vip玩家尊享徽章？”
“是。”
话音未落，原本的沈聪消失了，站在她位置上的变成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一根红线编织的链条出现在孩子的颈上，链条串联银鱼寿桃形状的银铃与祥云蝙蝠的长命锁，长命锁上还有镶嵌三枚红玛瑙。
沈聪伸了伸手脚：“可以了。”
大魔方又在她面前展开一卷地图。
地图很大，完全展开后，图上山川隆起、河谷下陷，里面的花草虫鱼栩栩如生，亭台楼阁小巧精致，还有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vip玩家可以选择登入地点。请在地图上选择登入地点。”
“登入地点指什么？”
“最初进入《倾天》的地方。”
“没有更多信息吗。”
“亲爱的【沈聪】，请享受探索的乐趣。”
指引npc跟官方客服一样油滑。
得不到任何帮助，但沈聪心里有大概的方向。
人口密集的地方更加繁华，适宜生存。荒郊野岭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许多特殊种族的聚集地也标明了，然而进入游戏的初始身份是人类，在那样的地方会遭遇什么？福缘点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沈聪问道：“看不见地图的人是怎么选择登入地的？”
“亲爱的【沈聪】，系统会将非vip用户的登入选项默认为随机。”
“我能随机吗？”
“亲爱的【沈聪】，可以。选择随机登入后，您可以得到额外的六个福缘点。”
真多。
而且这个游戏真吝啬。
即使是vip玩家，在缺少信息的前提下，随便选择一个地方登录其实也并不比普通玩家拥有更多优势。恐怕只有放弃选择权利，得到额外的福缘点，才算是拿到福利。
沈聪：“我选择随机。”
“亲爱的【沈聪】，是否确定？”
“是。”
“亲爱的【沈聪】，创建虚拟角色四项内容已完成，是否修正？”
“不需要。”
“亲爱的【沈聪】，请前往转生台，通过转生台进入《倾天》。‘一次真实的穿越，你的第二次人生’，祝您愉快！”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昨天游览模式时到的是什么地方，杀死我的是谁。”
大魔方给出套路回答：“亲爱的【沈聪】，请享受探索的乐趣。”
“昨天的体验并不愉快，真实濒死让我失眠，并且留下了心理阴影。我要投诉。”
“亲爱的【沈聪】，是否确定投诉？”
“是。”
“亲爱的【沈聪】，请稍等。”
几分钟之后大魔方再次发出声音：“亲爱的【沈聪】，检测到昨晚您的游览过程中确实发生游戏事故，在此为您提供以下两种补偿选项。第一，现实资金补偿。第二，游戏内道具补偿。具体补偿数额将在对您进行心理测试后给出。请您在十个工作日内与本公司法务部联系，联系方式将寄送至您的电子信箱。”
沈聪根本没有身心剧创，当然不会选择去做心理测试。
“我在研究过vip用户权限与福利后，认为贵公司在设定vip服务内容上出现了巨大的安全隐患。我决定绕过贵公司的安全部门，直接向全息行业安全审核部门投诉。”
大魔方疯狂闪动，过了几分钟才安静下来。紧接着，它的机械声再次响起：“亲爱的【沈聪】这里是《倾天》真人员工，编号sg211，为您服务。”
沈聪礼貌微笑：“我想知道昨天我看见的是什么地方，杀死我的是什么人。我可以承诺不使用这次事故的投诉权限，也不对外公布昨天的事。”
“我们会认真考虑，请您耐心等待，”又过了几分钟，大魔方闪动了一下：“亲爱的【沈聪】，需要您签个协议。”
“可以。”
sg211原本准备好应对这个态度强硬玩家的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对方这么善解人意，顿时心神一松，露出真诚的——用大魔方的身体来表达就显得十分别扭的笑容：“非常感谢您对倾天的支持！请您看看这份文件，如果没有问题就请签字吧。”
沈聪认真浏览了面前的电子文档：“没问题。”
“那么请您在这里和这里授权电子签名。”
“可以。”沈聪一边将调出签名权限，一边说道：“我帮贵公司找出了重大失误，避免更多意外发生。贵公司的测试奖励声明里把这点列为一级贡献。我想顺便申请领取这次奖励。”
“您提交投诉后这个bug就被上报了，因此……”
沈聪合上面前那份虚拟的文件，她像是没听到sg211的话：“我不需要现实资金奖励，会选择游戏内补偿。”
“可是您……”
沈聪打断sg211的话：“我没有先领取奖励然后再去举报，我认为我的选择很友好。我希望贵公司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请您……再等一会儿。”
“可以。不过我希望自己不会被浪费太多时间。”
sc211焦头烂额——肚子里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怎么会觉得这个玩家善解人意，根本一点都没有！太狡猾了！
半小时后，沈聪重新站到了转生台上。
她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气宗，云道朱。
以及一枚福缘点。
加上选择随机设定而来的九枚福缘点，她已经拥有了全满的共计十枚福缘点。她并不知道自己目前是游戏里唯一福缘属性全满的玩家，也不知道在游戏后期有多少玩家会为此疯狂。
对沈聪来说，它们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她当然会借助外力，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就像出生就坐享财富的人可能会将自己弄得落魄终老，乞丐的孩子也有可能依靠智慧与勤奋成为富豪。
虽然并不看重这些附加的助益，她还是对游戏公司步步紧逼，为自己取得了最大利益。因为在二十四年的生活中她悟出了一个道理：绝不能对他人退让，即使只是在自己并不在乎的地方退让一小步，不知何时就会发现，自己的领域已经完全被他人侵占。
不理会对手纠结的情绪，对游戏兴趣不大的沈聪踏入转生台，并且随便给自己定了个的目标。
母亲要她将心里想说的话的说出来。
沈聪想告诉云道朱，被她杀死自己感到不太高兴。
母亲还要她交个朋友。
游戏里她知道的人只有一个。
就去跟云道朱做朋友好了。
云道朱——这名字真古怪。
……
“这个小朋友有点可爱嘛。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跟人谈判的样子真是嗷——安安！”
“那是游戏形象，她本人已经二十四了顾花痴！”
“我二十九，她二十四，小朋友。”
“我不管！她一点都不可爱！不可爱！不可爱！”
“对对你最可爱。公关部的事情你一个工程部去参合什么，自讨苦吃。”
“不是那边忙叫我先顶一小下下吗，我们怎么知道这个人会这么讨厌？！”
“只是叫你顶一小下下，不是叫你撸袖子上。”
“啊！不对！我看到奖励条例了‘自愿测试’……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我没有先领取奖励然后再去举报’，她领了奖励以后举报权利就自动失效了啊！卧槽槽槽槽大骗子！”
“再爆粗口关你小黑屋。行了，对方也没提过分要求。抽奖励箱的时候你不是操作她抽到最没用的福缘点了吗。按照她这个情况，直接要个肯定能拿福缘点的隐藏任务链都没问题，咦？这个小朋友vip舱全随机啊，也就是说……”
“卧槽！她福缘属性全满了！卧槽！卧槽！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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