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017.1城
饭后李蕊要沈聪去休息。
算起来两人昨晚记挂着李萼同村人出去“追逐落星”的事,确实都没有好好休息,但沈聪一点都没有觉得困。
她本来就觉少,可李蕊非要她睡一觉不可。害怕李蕊担心,沈聪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上。
“你呢?”
“我不困,我就在边上做活,看着你睡。”李蕊在床边坐下。
——她不想离开自己。
沈聪也不想离开李蕊。
跟朋友黏在一起感觉实在新奇,这半天实在快乐,她也不想跟李蕊分开。
她于是说:“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或者要一起睡吗?醒来我们可以一直说话。先休息,好吗?”
她可以不睡觉,但李蕊肯定熬不住。
“一……一起睡?”李蕊又瞪圆了眼睛。
沈聪掀开被子:“要吗?”
“不要不要怎么能一起睡!”
李蕊拒绝得果断干脆。
不能吗?
太突然了吗?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确实要循序渐进,跟李蕊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挤挨在一张床上聊天睡觉的程度啊……
沈聪觉得有点失望。
天人点漆般乌亮的眼睛暗淡了。李蕊连忙弥补:“不是,是因为我不困。真的一点都不困。”
沈聪每天睡一两个小时就感到饱足,但母亲要她尽量躺够五个小时,因此她十分能体会不困却要躺在床上的苦恼。
李蕊说不困,她相信李蕊。
沈聪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感觉也坦诚相告:“我也不困。我怕你担心才决定睡觉。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睡。”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眼睛,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那不要睡了。”
“你要做的活是绣这些手帕吗?”
“之前银钱有些紧,就从绣庄里接了些活计。”
“我来帮你。教我。”
“咦?”
“我学得很快。”
不管天人多么懂事多么厉害,始终还是小孩子的样子。
因此天人郑重其事的样子格外让人忍俊不禁。
李蕊含着笑意:“好,长歌帮我分线吧!。”
……
这一日李萼回来得早。
她忧心在家同天人独处的妹妹,路上赶得很急。
路引已给天人办好了。
这几天她还请人打听了昊苍山的事。
虽然无人知道天人所说的太极峰与一气宗,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有个常入昊苍山打猎的老猎户,说是受山中修士所托每月都要去山里给修士送些嚼用。李萼想这些山中修行的人或许对会对一气宗这样宗门有些耳闻,便托了那老猎户给做个向导。这猎户过去也受过李萼一些恩惠,自然满口应承。
至于这段时间四处打探会不会惹得有心人注意,或是见到要进山的是个小小孩童这猎户会怎么惊愕,或是去那山中问了却没有好消息……也顾不得了。
横竖不过是个要天人快快走的由头罢了。
妹妹不能再跟沈长歌厮混下去。
李萼推门进屋,不见妹妹迎来。她心头一跳,往里走去,堂屋里空无一人。又往里进了这几天给天人用的屋子,只见妹妹躺在天人床上,天人梧桐树般笔直坐在一旁,一心一意地穿针引线。
李萼眉头一跳——沈长歌是在绣花!
为了不让村中人疑心,沈长歌顶了已故邻家女李音的身份。他像个小丫头似得梳着头,穿着妹妹李蕊亲手缝制的裙子。裙子上,因他曾夸赞妹妹绣的桐花儿的缘故,也细致地绣了桐花儿。
虽然仍旧是粗衣布裙,但因他出众的人品气度,看起来全然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
梳着丫头头,穿着裙子,像个大家闺秀的天人沈长歌此时坐在她的妹妹李蕊身边,一边为妹妹守着床,一边刺绣!
李萼的眉心不由又跳了跳。
他怎么能这样做。
妹妹能怎么让他这样做。
他怎么能为妹妹这样做?!
要赶紧送他走。
李萼敛去神色中的阴郁,换做忧虑神色走了进去:“阿蕊怎么在睡觉?有什么不舒服吗?”
天人放下手中针线,看起来因在做绣活的样子被她瞧见而有些羞赧:“没有,她没有休息好,刚才趴在桌子上睡了,我把她抱进来。”
不该羞赧吗?
自然是该羞赧。
堂堂天人,穿着裙子,躲在屋里凡女般刺绣。
当然该羞赧。
然而既然知道羞赧,又为何要为了阿蕊做到这一步呢?
李萼的眉心又忍不住跳了,连眼皮子也痒了起来。她这才看见,妹妹熟熟睡着,手里却还攥着人家的衣服!
“阿蕊。”她强压下心头的恼意,将天人的衣服从妹妹手里抽出来,又轻声将妹妹叫起来:“阿蕊,起来吧,晚上再睡。”
……
沈聪又没有听见李萼走进来的声音。
她正在帮李蕊绣手帕。
李蕊说前些日子银钱紧张因此才多接了一些绣活。
前些日子银钱为什么紧张呢?是因为她被蛇吓着套下线,兄妹两个掏空积蓄为她请了大夫。
沈聪不由又想起自己上线的时候李蕊红着眼睛就着浅淡的月光刺绣的样子。
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她有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这样下去受得了吗?
沈聪懊恼又愧疚。
因此她十分用心地观察李蕊怎么搭配颜色,怎么落针,怎么收线。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怎么难。
她的记性很好,模仿力很强。
难的是创造不是复制……于是在李蕊终于熬不住频频点头的时候,沈聪不由分说把李蕊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要她睡觉,自己拿起李蕊的针线继续她能够继续的部分。
把李蕊抱过来的时候李蕊还拉着她的衣服拒绝过,但挣扎了两下,实在困倦,还是睡着了。
虽然睡着,手里却抓着沈聪的衣服不肯放。
阿蕊不想跟她分开。
沈聪觉得高兴,就坐在了旁边。
她不知道李萼进来了。
李萼的出现让她有点忐忑。
绣手帕这样的事情她才刚刚学会——虽然好像也不太难——但李萼会认为她是在给李蕊捣乱吗?
李萼的好感本来就那么古怪难以揣测。
但好在李萼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跟她点头笑了笑。
沈聪并没有觉得放松。
李萼就算笑了也并不一定是在表达喜爱的意思。
果然,李萼的好感度还是分道扬镳与零。
不仅如此,帮她抽出衣服,垂头轻柔呼唤妹妹的李萼身上还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压力。
难以形容。
像是走进教室,虽然有人跟她打招呼,但她还是无法走进他们的小圈子落座。
那是排斥。
这时候,李蕊醒了。
她叫:“长歌?”
那种压力猛地变得沉重,然后又倏忽散去。
“是我,起来吃饭吧。”
晚饭是李萼掌勺,不算丰盛也不算简陋。
沈聪并不挑剔,这样很好,她不愿意兄妹为她花费太多。
李蕊兴高采烈地对李萼提起她说过的要在这里多住一些时间的话,李萼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李萼也说了自己一天的收获。抓青蟹银子啦,没有找到那个“新来的天人”啦……还是差不多的话。不过却提起要李蕊明天跟他进城的事。
“怎么了?”
“李婆奶说方夫人有事叫你去。”
李蕊十分好奇:“什么事呀?”
李萼沉吟了一会儿:“是想叫你去帮着做针线。”
“又做针线?上一次才刚刚送了荷包进去呢,还绣了几个扇面,怎么又要?是中秋的花样子吗?”
“不是。”李萼又想了一会儿,好像觉得反正妹妹最终还是要知道的,就说:“是方家小姐定了人家,想请你陪着绣嫁妆去。”
“呀!”李蕊脸红红的。这样的年纪谈论起嫁人的事,又是自己接触过的人,李蕊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这么快?方家小姐比我还小一些呢。”
“是比你还小一些。”李萼笑着看妹妹。
李蕊更不好意思了,还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总归是太小了。”
李萼说:“大户人家定亲是要早些的。早早定下,还要留几年准备嫁妆,嫁妆也多。而且正好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怕错过。”
“是呢,”李蕊咬着筷子:“不过怎么叫我去呢?她跟县令老爷家的小姐闺里的好友,正该由县令老爷家的千金陪她绣才对。我也才见过小姐一面。”
李萼又笑了:“怎么能让小姑子陪她绣嫁妆。”
“咦?”
“方府住着天人,衙里也住着天人,正是一样的尊贵荣耀,因此两家才起了结亲的心思——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明天就去吧。对面催得紧,也不是方小姐非要你去不可,是方府住的天人小姐觉得这是喜事,也想帮着添些,只是她不擅女红,所以请你去教教她。”
“天人小姐?”李蕊先是兴奋,然后又忽然皱起眉头:“非去不可吗。”
“去吧,天人小姐帮过我们,方府也对我们有恩。而且她又喜欢你,特地请方夫人帮她请你。你不去,方夫人也不好说。”
“哦……可是长歌……”
李萼说:“这不用担心,我留下来照顾长歌也可以。”
李蕊想了想,点头:“我可以帮长歌打探消息。”
沈聪不太想让李蕊去。
玩家喜欢李蕊,想要跟她学刺绣?
沈聪想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方府的女玩家恐怕知道李蕊绣品的特别之处。
她听到李蕊要去帮她打探消息,就更加不安了:“不需要。”
“没关系的,我懂分寸。”
李萼打断两人的对话,说:“要不要打探消息再说。不过总要先去看看的。我看长歌已经会绣花了,刚才还帮你绣呢。方府的天人小姐想学也一定学得快,我们看看情况,到时教会了就回来。”
李蕊点头,但看起来神情有点凝重。她看来还是无法搁下帮忙打探的念头。那些天人兴师动众地找着长歌的东西……她不放心。
李萼像是想缓缓这样的氛围,于是打趣妹妹:“说起来方小姐比阿蕊小也定亲了,我们阿蕊也该给自己绣嫁妆了。”
“哥哥!”
“好,不说你不说你。”他为了缓解妹妹的窘迫,笑着扭头问沈聪:“长歌呢?在天上一定定了姻缘来的吧。”
李蕊在旁边支起耳朵。
“没有。”
“是要这次立了功回去说亲吗?”
沈聪摇头:“不是。”
李萼不信:“成家立业,等你回去,功业也立了,家里让你荒废着怎么能放心?”
“我们那里……天上不像这里这样。虽然也有人会相亲,但始终还是要看两个人之间相处是不是和谐。父母不会包办婚姻。”她怕兄妹不懂包办的意思,又解释:“就是,一般两个人会相处一段时间,互相喜欢,觉得合适,才会结婚。我还没有那样的对象。”
“家里不催你吗?”
“我还没有完成学业,母亲并不着急。”
自由恋爱在这个时代好像有点太惊世骇俗。李萼看起来有点不太相信;李蕊则掉了筷子,为自己的毛糙羞红脸。
气氛好像有一点点尴尬。
过了一会儿,李萼清了嗓子:“长歌原来还在念书。”
李蕊也回过神来:“长歌还在念书啊,长歌真了不起。”
话题就这样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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