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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第二穿


生为帝王,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回过头来念起方才种种,万俟左越发觉得心恨不已。窗外昏昏的光色照进来,映衬得他一张玉脸阴沉。

        万俟左一甩广袖,心气难平:“尤氏!”

        尤悠散着墨发静静立在一旁,臻首垂眸地正思索着怎么说服万俟左让她也能参上一手。正想的专心,陡然间听见这一声暴呵的‘尤氏’,差点没把耳膜给吼震聋。

        伸着小拇指毫无形象地掏了掏耳朵,尤悠斜着眼看人:“作甚?”

        被掐后,喉咙里的异物感还在。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一手抚着喉咙,目光凶狠地瞪向某女。然而被瞪的皇后娘娘却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陛下顿时呼吸一重,气得心血翻涌。只觉奇耻大辱都不及,整片下颌的线条倏地绷紧了。

        将后牙槽磨得咯咯作响,万俟左一字一顿地怒道:“尤氏!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朕看你是活腻了!!”

        大逆不道的尤悠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正飞快地扒拉着摄政王的相关信息。

        说起来,这个摄政王夏荣,本身是行伍出身。

        大乾建朝三百余年,虽说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但自建朝以来,一直都骚扰不断。北疆有虎视眈眈的戎狄,南疆有不服管束的蛮夷异族,时不时就引发大小战火。为稳占物产丰富的中原地区,大乾自然积极应对。共设有四个军事训练营,分别用东、南、西、北四个代号。而夏荣手里握着,四营中实力最为强悍的边防营西营与北营。

        擅长防守的东营虽掌握在皇室手中,可南营这个擅长奇袭的队伍,却两边不靠。兵力上难以相抗,所以,万俟左才会如此式微。

        近年来,大乾皇帝能力越发薄弱。蠢蠢欲动的北疆与南疆边境,见大乾皇室的衰落,骚扰更是频繁起来。夏荣从戎二十五年,军事能力了得。凭一杆长.枪,带着十万威震营将士(北营中善骑射的一支),将边疆护得滴水不漏。如此一来,对比着无能的皇室,夏荣在民间的拥护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先帝曾不止一次高官厚禄地加封夏荣,民间依旧不买账。甚至南营北营的兵权收不回来,夏荣功高震主,仗势时时打压皇室,民间也断无讨伐之声。

        先皇为此心病难医,终究郁郁而终。缠绵病榻之时,无奈点名让夏荣辅政,只为幼子求一线生机。

        所以……

        “朕在跟你说话!”

        尤悠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抬眼瞥他一下,不痛不痒哼道:“嗯哼?”

        万俟左怒火被迫一滞,接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竟敢无视他的怒火,不知死活!

        陛下兀自在一旁气得半死,眼里射出了飞刀:“信不信朕一声令下,砍了你脑袋?!”

        飞了半天刀,被刀扎的娘娘毫不在意:“啊哈?”

        “你!!”

        凤眸里暗色汹涌,尤悠慢慢收敛心神看他,半晌,嗤笑出声:“你要砍了我?”

        尤悠换了个站姿,掀开了眼皮瞥了眼床上脸红脖子粗的玉人,表情似笑非笑:“那好啊,正好给夏荣的女儿让了位子。”

        “说起来也不过一个月的事……”嚣张的皇后娘娘斜勾着嘴角,眼里却并无笑意,“那夏家幺女,不是说要送进宫?”

        双手抱着胸,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案几的另一边,掀开裙摆款款坐下:“这下可好了,摄政王变了国丈,与陛下你变成一家人。将来,夏娘娘生了孩子你再直接封了太子,哪儿还用得着收回皇权?就让国丈大人继续给他外孙看着家业,唔,好得很呢……”

        尤悠一番连讽带刺地揭穿,万俟左噎得面色发紫。

        是,他是需要尤氏坐稳了皇后的位子。但一时需要并不意味着一世需要,等他弄死了夏老贼,想扶谁做皇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尤氏放肆,绝不姑息!

        “朕确实不要你的脑袋,”万俟左捻起衣袖的下摆,阴晴不定的脸慢慢往尤悠那边伸去,潋滟桃花眼儿锋利地盯着尤悠的神色瞧,“朕若要治你,有的是法子!”

        壁角燃着的雁足灯火光照亮了尤悠的脸,她无所谓地耸肩。

        “鞭刑,杖刑,拶刑……不必要你命,治你够了。”

        尤悠笑:“你若动本宫一下,本宫即刻将凤位拱手让于夏家幺女。”

        “……”

        于是,万俟左又梗了心。

        他皱着眉,怎么也想不明白,寻常没声响儿的皇后背后竟是这么个模样?事实上但凡是人,多少会有些表里不一,可这女人也差太多了吧?

        喉咙里平顺了,万俟左放下扶着脖颈的手,眯着眼沉思。

        若就他所愿,自然愿凤位上坐的人老实听话一点合心意,听了话才方便摆布。但十年下来,尤氏听话的跟个木头人似的,他又满心厌烦。现在呢,偶然发觉自己的皇后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皇帝陛下又说不准自己什么心思了。

        他一面惊奇,一面又忍不住疑她:尤氏这十年来的不问世事,是不是也是装的……

        察觉到他缓缓贴近的趋势,尤悠瞬间退开了。

        万俟左伸着的头一僵,脸色难看:“你躲什么!”

        “本宫怎知你不是要咬本宫?”

        “呵~鲜血淋漓的例子就在方才,本宫只道……”尤悠掀了衣袖,将血肉模糊的掌心给露出来。眼神冷冷觊着他,毫不留情地嘲弄道:“陛下可是一口的利牙呢……”

        万俟左一僵,撇看眼不看。

        “嗤……”

        尤悠耻笑于他的掩耳盗铃,施施然迈出一步远与罗汉床遥遥相对,继续讽刺他:“要不今夜陛下趁黑就摸去摄政王府如何?本宫觉着啊,凭着陛下的牙口,咬断那摄政王的脖子真真儿不在话下呢……”

        “尤氏!”

        万俟左的脸立即红了,咬人虽然是逼不得已,但确实是有失男儿风度。他羞恼地怒斥:“尤氏,你给朕闭嘴!”

        尤悠理了理衣袖没说话,可骨子里飘出来的味儿都是嘲讽的。

        皇帝陛下羞的脸颊烧红:“方才你没下嘴?”

        顿了顿,心针眼儿大的皇帝扯开衣领,露出肩上还在冒血的牙印不忿道:“那朕这脖子狗咬的?”

        “本宫是女人。”

        尤悠看都不看一眼,一甩广袖,松散的衣领因她这一甩开得更开,直露出一大片素净雪白的肌肤。她懒散地翻着白眼,反唇相讥:“跟女人比,你也好意思?”

        “你!”

        万俟左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手指指着一步远的尤悠直颤,骂道:“无德女人,牙尖嘴利!”

        尤悠眼皮子都不动,只当了耳旁风。

        夏荣确实很棘手,手里握着压制性的武装力量,哪怕他根本无心思把持朝政,也会让人忌惮三分。心里算计着,尤悠寻思着找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开口。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她也明白操之过急不是个好现象,但形势所迫,万俟左进后宫的时间太少。错过了这一回,就又要耗上半个月。

        谁知道她好不容易抢在夏未至出现的前一个月落了脚,若方式用对了,得办好多少事儿?

        “本宫刚才提的,你觉得怎么样?”

        尤悠寻思了半天,单刀直入:“本宫帮你一起对外,你给本宫暖床如何?”

        “放肆!”

        暖床?!那是司寝宫女做的事!

        万俟左哗啦一下站起来,膝盖猛一下撞翻了案几,怒不可遏地盯着尤悠。这女人是疯了!先不论她异想天开地信口开河,这胆敢叫九五之尊做那低贱之事,根本就是疯了!!

        “谁准你这么跟朕说话?没尊卑的东西!”

        放肆放肆放肆,尤悠对皇帝陛下那点少得可怜的撒气词儿略显烦躁。她掏了掏耳朵,嗤之以鼻:尊卑?那是个什么鬼?呵呵,她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着一个私底下被她按得翻身不得的弱鸡皇帝,她怕个鸟!

        现在是她懒得与人费口舌,否则,纷纷钟气死这只会咬人的皇帝!

        气氛这么不和谐,皇后娘娘直接视而不见,打断他道:“先皇驾崩之际曾留有圣旨,摄政王监国,并辅佐陛下治理大乾。待到陛下十六,悉数还政于上。本宫知道,摄政王明里早在七年前便归政了,实质上,手里仍把持着陛下的印玺。不说陛下做不了决断,很多要事连知晓权都被尚书台抹了。”

        尤悠说的直白,万俟左有些心惊。

        不是说这些朝堂之上的龋龌有多私密,而是寻常人根本不曾在意过。就算他自己与重臣们心里清楚个中曲折,朝廷外的人,百姓们却是看不清的。外人只道皇帝昏庸,贪图享乐,不务正业。却不知,他根本连看一眼重大奏本的机会都无。

        现状如此,万俟左沉默了。

        尤悠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鬓角垂下的发丝,垂眸静静瞥着他:“说真的,本宫可以帮你把东西拿回来。”

        万俟左面无表情地冷嗤一声,不信。

        尤悠不在乎他的态度,勾了嘴角笑得邪气:“不过,本宫从来不会白.干。帮着□□的过程中,多少是要收些利钱的……”

        半晌,皇帝陛下抬了头,皇后娘娘施施然迎上他的目光。

        尤悠笔直地立在床边,红裙穿得松散,隐隐透露出不羁之态。她手指随意地卷起垂在胸腔的一缕长发把玩着,下巴微微仰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坐在案几边的万俟左。眼窝较深的吊稍凤眼,幽沉的眸子里光影明明灭灭。

        看不出深浅的眼神,弄得万俟左心里隐隐发毛。

        他收敛起脸上的不屑,唇慢慢抿了起来,眼神锁定了尤悠的眼睛:“尤氏,人贵在自知。”

        尤悠点头同意:“当然,本宫素来很有自知之明。”

        “呵!你以为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和一身子蛮力就能斗得过摄政王?”万俟左说不出如今什么感受,只顾着眯眼冷笑,“无知妇孺!”

        尤悠根本不反驳,她现在这么说,只是在给他打好预防针。这之后,若她做了什么,失了分寸,总算得上是有理可循的。当然,至于她空口无凭的这些话,万俟左不信才是正解。他若一次就信了,那就证明了,这人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内寝里打闹了一场,又僵持了这么久,早过了晚膳时辰。

        尤悠的胸口大开,发髻未绾,素面朝天地叫人摆膳。两人相顾无言地坐于膳桌两侧,万俟左手拿玉箸,半天下不去手夹菜。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周围一圈伺候用膳的宫女太监,皇帝陛下捏玉箸的手指,指尖用力的发白。他发狠地盯住了尤悠散开的领口处精致如玉的锁骨,修长的脖子与胸前一片雪肌:“皇后!坦胸露乳的,你是要给谁看!”

        尤悠吃了一口,发觉味道不错,头都不抬地扫荡吃食:“给你看啊。”

        话音刚落,宫女太监全低下了头。万俟左一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你还不是看的很高兴?”

        尤悠虽然没看见,却又不是察觉不到,不轻不重地驳道:“先将眼珠子拿下来吃饭如何?”

        万俟左闭嘴了。

        磕磕碰碰地用了晚膳,已是深夜。

        分别洗漱过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又相顾无言地坐于案几两侧。

        陛下今日会早早过来,是存了心思的。就若尤悠说的,夏家幺女将要进宫了,未免夏荣拿他后宫无嗣来逼他临幸夏家女,万俟左打算着让中宫尤氏给他生子。虽然做那种事并不舒畅,早年年岁还小时,皇帝陛下对此如噩梦萦绕。

        如今不喜,也得咬了牙做。

        尤悠被他赴死的表情弄得嘴角一抽:“陛下你这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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