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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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二天弗遥去酒吧上班时,就被经理叫进了办公室。
酒吧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身穿黑色制服,脸戴黑框眼镜。弗遥曾见他脱下一丝不苟的西装与眼镜，在舞池中尽情放纵，当时的他和眼前这个男人相去甚远。一个集自我与自律于一身的男人，弗遥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经理推推眼镜：“弗遥,照你和麦娜这个状况，我建议你改改工作时间，尽量不要和她撞在一起。”
“没问题，我也觉得改一下比较好。”
经理笑了笑：“希望你别介意,我昨天找麦娜谈了谈,她一根筋死活不同意，只好找你了。”
经理又问：“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弗遥点头：“嗯，最近挺闲的......”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弗遥尴尬地赔了个笑脸,经理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同意她出去接。
弗遥关上办公室的房门,恨不得掐死自己。以后干脆一直维持静音好了,反正她也没几个重要的电话，接不到总比铃声乱响来得好。
她举起手机看了一眼，立马在刚才的想法上划了个大大的“叉”。这个电话不接真的会死，竟然是吕敬博导演打来的！
看到来电提醒上面的三个字，弗遥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吕导演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位福星，只要吕导演召唤她，那一定有好事发生。
“喂，吕导您好。”
“弗遥啊，你明天有时间吗？”
弗遥激动地握住了手机：“有的，我闲着呢。”
“你有护照吗？”
“有的。”
吕导演貌似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明天过来一趟吧，我们在佛罗伦萨。前些天我和几位副导和编剧聊了聊，决定给赵莘加戏，不仅仅是静照，还需要几个有动作的短镜头，刚好在佛罗伦萨拍。”
“......啊？”
突然就要出国了？去意大利？
“机票我们已经为你买好了，明天上午的航班，后天就能到。通知的有些仓促，你可以过来吧？”
弗遥没有心理准备，消化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这么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小新人，自然不能要求导演们提前和她商量，然后八抬大轿将她抬进片场。
“可以的，导演您放心。”
挂完电话，弗遥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进酒吧经理的办公室。这回，她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了，连走路都没什么底气。
经理翻着酒店歌手们的排班表，头也不抬地建议：
“你把周三的表演移到周五吧，这样就能和麦娜错开了。明天刚好是周五，就从明天开始怎么样？”
弗遥小心翼翼地回答：“经理，这......不怎么样......”
经理抬头，十分不解：“嗯？”
弗遥语速飞快：“刚才某个很厉害的导演给我来电话，要我出国去演......去跑个龙套，我答应了。”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望着办公桌前的男人，似是讨好。
经理扶额：“成吧，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经理内心os：这小姑娘说谎也不打打草稿，跑龙套还要出国？除非是吕敬博拍的电影，不然鬼才信。
***
简单收拾了行李，弗遥带上身份证和护照，早早出门赶往机场。
上回出国的情景历历在目，弗遥很少回想，因为那时她的状况不能更遭。弟弟病入膏肓，家中负债累累，母亲只好带着他们偷渡到美国。那条脏兮兮的货船令她印象深刻，船上的人大都身世悲惨，他们和弗遥一家一样，把偷渡出国当成人生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除了弟弟的病情、家境的窘迫，还有一件事令她难过抑郁了好几个月。
她辍学了，从千辛万苦考上的、省内最杰出的高等学府辍学了。
地铁到站，弗遥拖着行李箱往机场的方向走去。虽然还在室内，可她却从背包里找出墨镜戴到了脸上。
不是为了装酷，只是生怕触及多年前的回忆，自己会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幸好，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光明的未来清晰可期。
***
飞机降落在罗马费尤米西诺机场，她又转乘另一部航班到达佛罗伦萨佩雷托拉机场，旅程总耗时将近20小时。
弗遥刚走出海关入境口，验证了护照和登机牌，就看到剧组派来机场接她的工作人员。年轻的小哥脖子上挂着个纸牌，上面用油性笔写了“弗遥”两个字。
意大利，这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浪漫分子的国度，她终于有幸踏足至此。
接送的车辆在机场外边等候多时，弗遥上了车之后，一路上隔着车窗静静地欣赏美景。她的举止令前来接她的小哥感到吃惊，他多少了解一些这个新人演员的境况，还以为她会像普通中国游客一样，来到异国便激动得情难自已，就连他自己，刚来意大利的时候也兴奋地摇下车窗，看到美女就忍不住吹口哨。
弗遥心里的确有几分激动，不过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见多了，雍容华贵的欧式建筑见多了，自然不会觉得太稀奇。
入住酒店的第二天，她便进入拍摄。
上回进剧组的时候，住的是高档套房，恰好与影帝的房间面对面，而这回弗遥没那么幸运，只分到普通的单人房，直到拍摄开始时才见到谢岑远。
他们一起拍了许多个短镜头。年轻英俊的男人，美丽灵动的女人，梁川和赵莘在异国数不尽的角落留下了数不尽的美好回忆。咖啡厅、图书馆、博物院、许愿池、城市公园......弗遥很快进入角色，时而手里握着一杯奶茶，笑靥如花；时而替男朋友在涂鸦墙前拍照，手法熟练；时而与他一起冥思苦想构思画面；时而发怒争吵；时而......
拍摄过程十分顺利，弗遥暗自惊讶：说不定自己真有表演的天分。
最重要的一个场景，也是唯一一个与梁川的回忆无关的场景。导演将弗遥叫来嘱咐几句，弗遥仔细听了，既觉得受用，又觉得不下话下。
这是赵莘唯一一次进入梁川的梦游世界，以他的幻觉形式存在。
弗遥换上规规矩矩的白领装扮，一整套修身的群青色小西服套装，齐刘海被造型师固定在头顶，脑门上贴上中分假发，打扮得简约利落，又充满成熟的魅力。
“.”
弗遥饰演的都市丽人路人甲，手里提着四四方方的电脑包，潇洒地快步走在佛罗伦萨街道上。
前方是t型人行道交汇口，弗遥抬着头一路直行。交错的人群中，一位身穿黑色卫衣黑色长裤的男人双手插兜，面色颓唐，漫无目的地四处瞎逛。
“莘莘？”
弗遥目不斜视。此时她是路人甲，而这张脸不过是梁川的幻觉。
“莘莘！”她的手臂被男人拉住，男人手劲很大，抓得又紧，都市丽人路人甲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是弗遥在影片中唯一的一句台词......一字台词。
在路人甲反应过来之前，梁川长臂一揽，将眼前纤瘦娇小的女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路人甲弗遥受惊地睁大了眼，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主摄像机，导演站在监视器前，嘴里无声地倒数着数字。弗遥知道，等他喊“咔”之后，谢岑远怀中的人将换成一个相貌普通的外国女人。
男人坚实温热的怀抱与她的身体紧闭相贴。弗遥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极不自然地垂下。她的半边脸靠在他的颈间，脸上似乎能感觉到对方血管中汩汩流动的血液。
谢岑远的表演十分到位，他的身体从上至下都在颤抖，嘴里喃喃着女友的名字，双臂箍得很紧，几乎要将怀里的女人揉进血肉中。他不相信赵莘死了，他想找到她，日夜都想，想到发狂。
弗遥在被他拥住的那一瞬间，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感觉——她就是赵莘，而谢岑远就是梁川。她的肾上腺素飞快地分泌激素，心跳在加快，体温在飙升，身体也忍不住微微战栗。
她甚至想伸出双手回抱他！
“咔！”
谢岑远松开她，往后退了几步，化妆师分秒必争地围上来补妆。
吕敬博：“演员演的还可以，就是拍摄位置有些问题。小严，你把后面那个摄像机顺时针旋转十五度。”
化妆师举着粉饼在弗遥脸上轻拍，随口说了句：
“粉底液脱妆了么，还是腮红上太多了？怎么脸这么红。”
弗遥深吸一口气，不敢言语。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不远处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脸上。谢岑远神情自然，淡定地与造型师交谈，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难道就是影帝的素养么？可以迅速入戏，奉献无比逼真的表演，导演喊停之后，又能迅速出戏，换回自己的表情。
胸口隆隆的心跳告诉她：弗遥，你还没出戏。
她很清醒，却不确定自己是否理智。这一个短短的片段未拍之前，她还喜滋滋地以为自己颇具演艺天分，而现在，她只能说之前那自以为是的想法都是鬼扯。
弗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化妆师要来镜子照了照。还好，脸色挺正常，妆容也精致完美。
胸口隆隆的心跳还在继续，弗遥狠狠抿了抿唇，暗叫不好。
她根本没入戏，她这分明是心动了。
“咔，弗遥，你动作那么僵硬干什么？”
“咔，弗遥，你走得太快了，梁川会追不上。”
“咔，那个......化妆师，上去给弗遥补个妆。”
短短的一个相遇、拥抱的镜头，拍了七遍才勉强过关。扮演路人的几位外国群演凑在一起用意大利语议论：
“这小姑娘故意的吧？”
“有可能，男主角那么帅，换成我也多抱几次。”
“哈哈，你说的很对。”
弗遥听不懂意大利语，泄气地站在一旁揪头发。
谢岑远大学时期的欧洲第二外语辅修选的就是意大利语，群演们说的简单，他自然全都听懂了。
很好，刚才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配合一点再多拍几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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