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代梅皱眉，转而又无法理解地摇头,“你就不能为妈再试一试？”
萧奕辰知道他妈没听懂，以为自己是在强调跟陶睿的感情,于是接着解释道：“我说真的，妈，安安是我亲生的，他是……是从我……”萧奕辰难以启齿地拿手指着腹部,“从我这里出生的。”
代梅盯着萧奕辰腹部,抬头时满脸惊愕跟难以理解的荒唐,“你想让妈同意,也不用找这种荒唐的理由吧。”
萧奕辰摇头，脸上毫无惊慌，冷静得让人无法怀疑他话里的真实度,“是真的，妈,我没必要骗你，何况现在我这里……还有一个新的生命，”
为免他妈再有所怀疑,萧奕辰一鼓作气断掉后路,“我没骗你，今天我跟陶睿去医院，就是为了做检查，你看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刚得知这个消息，我……”
“啪！”代梅没等萧奕辰说完，便猛地一巴掌打过去。
她气得不断颤栗着发抖，骨头都磨得咯咯作响，死死盯着萧奕辰的眼神愤怒又绝望，像眼见自己孩子朝着悬崖边走去，甚至马上就要跳下悬崖，却无助地发现她无能为力，没有丝毫能够帮得上忙。
这巴掌打得极狠，萧奕辰偏过头去，脸颊还留着清晰的巴掌印。
萧奕辰低着头，轻描淡写地掩住割出血痕的伤口，戴着张从容冷静的面具道：“妈，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法跟陶睿分开，除他以外，我不可能再跟别的人过一辈子，我知道愧对你，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请你谅解我，希望你能原谅不孝的儿子。”
萧奕辰说着，便双膝跪地面向他妈，接着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磕头。
代梅捂着嘴背过身去，无法掩饰的痛苦浓郁而深沉，她还没法接受并理解萧奕辰说的话，但萧奕辰的话字字诛心，已经足以让她感受刀割般的心痛。
她既为萧奕辰说的话，也为这些话背后所表现的，萧奕辰绝不会回头的决心。
萧奕辰还在磕头，代梅没敢转头，她脑袋乱七八糟的，完全没办法理清思绪。
静谧的空气里萦绕着极度压抑的气氛，像有双手紧紧扼着喉咙，空气稀薄得连轻微的呼吸都无法维持。
过了许久，代梅低低的带着啜泣问道：“怎么会这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萧奕辰却还是听懂了。
他直起身，额头磕的太狠竟破了皮，“不知道，医生说这种情况几率很小，我碰巧就撞上了。”
“你竟然瞒我这么久。”
“我不敢说，没再碰见陶睿前，我是想听你的话，找合适的人正常地结婚，也许还会有别的孩子，但现在我做不到，陶睿很爱我，也很爱安安，您知道安安的情况，只有陶睿会真心爱他，我也喜欢陶睿，所以我绝不能辜负他。”
代梅压低声音歇斯底里地质问道：“那你就能辜负我吗？”
“……妈，你不希望我过的幸福吗？”
代梅难以自控地眼泪长流，咬紧牙关没吭声。
“您希望我幸福，就请谅解我，因为陶睿就是我的幸福。”
代梅沉默，脸上像覆着层灰败的阴影，语气决然道：“我不懂你怎么想的，我现在管不住你，你翅膀也硬了，既然我说的话你不听，还有必要问我的意见吗，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了，你想怎么过，就按你想的去过，你别管我，也别管你爸，我们能接受不能接受都跟你没关系。”
萧奕辰心如刀割，一时竟也无法说出话来。
代梅似乎觉得刀锋不够利，又接着道：“你走吧，别在我面前用苦肉计，这套没用，你能瞒我这么多年，还真在乎我的感受吗。”
萧奕辰挫败的开门出去，正撞上在门外偷听的萧微林跟萧微允，两人愣了下，接着便双双让向两边，他们显然是完整偷听完整个过程的，于是心虚地躲着萧奕辰的视线，就是偶尔瞥向萧奕辰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尴尬。
萧微林轻推萧微允后背，萧微允动动手肘，悄悄探进房间看了她妈一眼，又盯着他哥受伤的额头，搅着手指纠结道：“哥，你这伤……”
“没事，”萧奕辰铁青着脸，实在没法摆出笑脸，勉强道，“爸，我先走了。”
萧靖指指房间，朝萧奕辰摆手，让他别把他妈说的话放在心上。
萧奕辰不知道他妈有没有告诉他爸这件事，但他爸显然心里是有数的，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情再多解释什么，于是勉强点头准备离开。
萧微允见状连道：“哥我送送你。”
萧微允跟着萧奕辰出了门，萧微林也赶紧跟着道：“我也去送一下。”
房门闭合后，楼道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被安静放大的脚步声，传进心里竟是空荡荡的。
萧微林和萧微允跟在后面，一会你推我，一会我推你，都想让对方先来打破沉默。
萧奕辰耐着性子下楼梯，实在无法忍受身后窸窣的声响，于是转过身，反倒是由他先来打破沉默，“你们想说什么？没事就上楼吧，这里也是我家，我知道路。”
“不是，哥，你别误会，”萧微允赶紧摇头道，“我是想跟你说，不管妈怎么说，我一定支持你，我觉得你跟陶哥很配啊，陶哥还救过我，我能看出来，他肯定对你非常的好。”
萧微林犹豫了会，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支持，这事哥你自己乐意就行。”
突然收获两份支持，这让心情压抑的萧奕辰稍微好受了些，脸色也稍微缓和，难掩疲惫道：“嗯，谢谢你们，但不用再送了，我自己下去就行。”
萧微允眼睛一亮，笑道：“陶哥在楼下等你是吧？”她说着便挽住萧奕辰胳膊，迫不及待地道，“我跟你一块去，毕竟要把我亲爱的哥哥交给别人，怎么着也得先过妹妹这关吧？”
后面萧微林站在楼梯上，没再跟着一块下楼。
他心情很复杂微妙，他哥说的话无异于给他灌输了新的观念，他虽然是支持他哥的，却也有些懵，还没回过神来，也没想好该怎样面对全然转变身份的陶睿。
萧奕辰走出楼道，便看见站在楼道外的陶睿。
他背着光，影子被路灯投的狭长而寂寥，深夜的风透着凉意，拂动着衣袂。面对着面，陶睿宽厚的肩膀跟沉稳的目光却又给人安定的感觉，像惶惶不安的心中被注入镇定剂，又像海里漂泊无依的船只找到能够停泊的港湾。
陶睿像没看见萧微允般，宽容又坚定地朝萧奕辰张开双臂。
萧奕辰扭头看他妹，虽然很想抱抱陶睿索求安慰，却也还是强烈压制着心头的悸动。
萧微允自知她这电灯泡的瓦数太大，于是识趣地遮住双眼，把语速提到极致，道：“陶哥，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哥，不能欺负我哥，我觉得你们特别般配，简直是天生一对，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一辈子，还有，你以后要是有对不起我哥的地方，我肯定第一个不放过你。”
萧微允说完，连声句号都没留下，便兔子似的飞快蹦上楼了，远远还能听见她像是要将楼震垮的脚步声。
陶睿视线轻掠过萧奕辰额头，随即微笑道：“没人了，还不过来？”
萧奕辰再无法压抑满腹的委屈，紧紧抱着陶睿，像被拧干所有水分的海绵，又重新在陶睿身上汲取足以战斗的能量。
陶睿勾着萧奕辰脖子，把人拉到楼梯底下的空处，低头凑过去亲吻萧奕辰。
萧奕辰回应着陶睿的吻，彼此的嘴唇放肆地碾磨着，毫无缝隙的接触疯狂又炙热，带着满腔的想要侵占对方的强大欲|望。
长久的一吻结束，之前游离在外的一缕游魂总算悄然归位，悬着的盈满不安的心终于能稍微安定下来。
萧奕辰咂巴咂巴嘴，低声道：“是苹果味的。”
“嗯，选的你想吃的口味。”
萧奕辰抬头定定地看着陶睿，“你抽烟了。”
陶睿道：“没有。”
“没抽烟你会吃口香糖。”
陶睿目光幽深地盯着萧奕辰受伤的额头，沉默着揉揉萧奕辰脑袋，笑意很浅地道：“走吧，回家。”
萧奕辰愣了下，又似要强调什么般用力点头道：“嗯，回家。”
回家后，陶睿立刻找出医药箱给萧奕辰处理伤口。萧奕辰坐在沙发上，怕陶睿担心过头，便故意不忍痛，怀里搂着抱枕喊痛道：“轻……轻点，好痛啊，能不抹酒精吗？”
陶睿半跪在沙发旁，手里拿着几根蘸了酒精的药棉，他药棉还没凑近，萧奕辰便耍赖地把头左偏右挡，就是不让他如愿。
陶睿既心疼又气闷，没好气道：“伤口破皮流血必须先消毒，不想留疤就乖乖地听话别动。”
萧奕辰把头搁在抱枕上，跟小孩闹脾气似地道：“留疤你会嫌弃我吗？果然说爱一辈子的话都是假的。”
陶睿笑骂道：“傻逼。”
萧奕辰反驳道：“你傻逼。”
“你傻逼透顶。”
“你傻逼天下第一。”
两人相互怼着，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像是要比谁更傻逼一样。
大笑过后，笑声又像被忽然切断般戛然而止，先前刻意营造的轻松感变成真的轻松，两人之间像是有心灵感应，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完全看透内心。
陶睿再拿着药棉凑近时，萧奕辰没躲也没喊痛，他专注地望着陶睿，之前满腹的绝望、委屈、无助都如潮水般褪去。
霎时间冰消雪融，春意满人间。
萧奕辰轻声解释道：“本来想用苦肉计的，不过这招好像对我妈不管用，白磕那么多头了。”
陶睿没能憋住，怒气冲冲地骂道：“你傻逼吗，这是最愚蠢的方式，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我怎么嘱咐你的，嘱咐你多少遍，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把憋在心底的话都吐露出来，陶睿又无意瞥见萧奕辰委屈愧疚的脸，心随之骤然一软。
半晌无奈低叹道：“下次别再这样了，知道吗？”
“我这里，”陶睿指着心脏的位置，言之凿凿的认真道，“……会比你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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