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把罱仁殿屋顶的瓦片照亮,常安的嘴里就塞上了一块糕点,活活把他闷醒。
“常安,起床了!”常守烽头带草帽,身着布衣,还背了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大篓子。
常安惊奇地看着全副武装的少爷,嚼完口中的糕点,说:“少爷你这是准备下乡务农呐?”
“今天得帮何师兄料理药草。”常守烽说,“昨天为了熬十全大补活命汤,拔了很多药草,现在要替外门弟子干活以作补偿。”
“原来如此。”常安点头,又说,“少爷,我进入练气期了。”
“我知道,莫师兄说的。”常守烽背对常安,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你就先得瑟这几天吧,等日后我追上了你,你可别哭鼻子。”
“少爷一定没问题的。”
“那是当然,当家的就要比仆人更努力,这是必须的。”
“虽然少爷说的没错,可是……”常安婉转地说,“有时候不用太努力,劳逸结合也是很重要的。”
“哼,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修炼了!”常守烽喊道,“赶快起床,离开你的被窝啦!”
“少爷,现在天色还早,能让我多躺一会吗。”常安滚了两圈,用被子包围自己作防守。
“不能!”常守烽两手捞底,抱起卷条儿到客厅,往外一扬,常安空中转体五周半完美坠地,而常守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叠好了被子,还关上了房门。
常安再次败给少爷那恐怖的行动力。
他们先去知味堂。常安打包了大大小小好多不重样的点心零食,用常守烽带来的三层木饭盒装了个满,再撑一把油纸伞,挡着初升的骄阳,步履轻快、衣带飘飘地向药草田走去。
“等等。”常守烽停下来说,“你这身打扮怎么跟去郊游似的?”
“少爷,我又不懂药草,就只能提着糕点和阳伞,准备好汗巾在一旁伺候您了呀。”常安说。
常守烽想想,好像也对。于是他们继续走。
罱皑宗的药田和菜田都在半山腰上,地理上更靠近冬梅院。在云雾缭绕的山坡理出梯田,一畦畦食用和药用的植物长在数百米的山上,往外探去就是起伏的山峦与更远处芝麻大小的村镇,常安看见此景,就有奇妙的务实的感觉。尤其是少爷那一身的行头,更令他感叹:这个世上居然有人修仙修得这么质朴,那弯腰除草的样子,总令他以为不久的将来,少爷就会发明出籼型杂交水稻。
常安见少爷专心农事,感动之余,抽出手帕擦擦汗,吃一口糕点,默默地在心里喊:少爷加油!
“咦,师弟你们这么早啊。”何师兄手执折扇走来。
“不早了,”常守烽望望天色,“都到巳时了。”
常守烽见他装束如常,问他:“你的农具呢?”
“农具?”何师兄奇道。
“不然你怎么除草浇水施肥啊?”
“有法器帮忙,还要那些笨方法作甚!”何师兄指了指上方的六角亭,“我们去那儿吧。”
终于不用撑伞了。“少爷,我们走吧。”常安说。
常守烽尴尬地站了一阵,猛地卸下背篓,将杂草通通倒在土上。
六角凉亭建在突出的一块小土丘上,背靠山坡,能将梯田一览无遗。
凉亭里有一块石柱,齐腰高,上头置了块石板,宽约一臂,厚约一拳,石板上嵌着几块菱形晶石,颜色不一。
“这个就是打理药草田的法器?”常安问。
何师兄点头,说:“这是第九代宗主制作的勿耕台。第九代宗主做出这个法器之后,又足足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将数百个精妙绝伦的法阵布置在罱皑山的田地里,以完成这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仙术农事。”
常守烽半信半疑地说:“真有这么神妙?”
“当然,这是宗主修炼多年的心血结晶。宗主布置好法阵和勿耕台之后,心有所悟,就——”
“飞仙了是吧。”常安接过话来。
何师兄点头:“没错,就在这个亭子里飞仙了。”
“这么说来,这个破亭子也算名人故里了。”常安看着亭子的木柱,哭笑不得地说,“整个罱皑宗不都是宗主留下来的遗产嘛。”
“也可以这么说。”何师兄走到石台前,“我来给你们示范一下吧。”
何师兄首先按下左边的白色晶石。
忽然,他们感到脚下出现了震动。
“发生什么事了?地震!?”常守烽抓着柱子,问道。
何师兄伸手一指:“莫慌,你看。”
常安与常守烽随之望去,赫然发现每一块梯田的两米高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徐徐转动的法阵,接着,长在地里的杂草和虫子就失重升高,吸进了法阵里。
他们俩看得目瞪口呆。
比之少爷,常安的目更加的瞪,口更加的呆。
这么酷炫的法阵居然拿来除草!
现在的修士,不得了啊,要是认真起来,万斤亩也不是问题吧!
这时何师兄又按下蓝色晶石,法阵变换,成了与晶石相对应的蓝色法阵。蓝色法阵里降下了雨雾,淅淅沥沥,不多时就让土壤湿透,药草的叶片上滴淌着晶莹的水珠。
然后何师兄按下黄色晶石,法阵再度变换。黄色法阵降下金黄闪耀的肥料,绵绵密密,为土壤和药草镀了一层金衣。
这一幕,常安看得几乎热泪盈眶。
这不就是修仙世界的金坷垃么!
最后,何师兄展开折扇,朝梯田一甩,甩出劲风一阵,把药草上的肥料吹走。
“好了,就是这么简单。”何师兄得意地说。
常安大力鼓掌。
唯有常守烽不解地问:“这么简单就完事,那你叫我们来做什么?”
“诶!?”何师兄这才记起两位师弟来这里的原因。“大意了!”他一拍脑袋,“我自己把活都干完了,没给你们留一点,失算,失算。”
“你真觉得这就算完事了?”常守烽不屑地说。
“哦?未知常师弟有何指教?”
“怪不得这里的药草成色不好,效果也十分勉强。”聊到专业话题,常守烽瞬间换了张脸,显得相当严肃,“小别茎与大别草,一个喜阳,一个喜阴,你将它们种在一块,这怎么成。还有,大山菇不能多浇水,最好三日一次,水量适中偏少;枯领草身长叶大,性喜扩张,地茛花种它旁边,抢不到多少营养,都快枯萎了……”
“哦,哦!”何师兄听的一愣一愣。常守烽将背篓递给他,叫他跟自己下田去,学习真正的农业知识。于是两人便穿梭在农田之间,不时举起一株药草,迎着阳光细看,指着它的叶片相互谈论栽培与育种的问题。
常安则借了师兄的折扇,在凉亭里一边摇扇一边吃糕点。反正他啥都不会,下去碍手碍脚的,还不如在这里歇息。
他看着认真的常守烽,心想,要是别人见了这幅景象,一定会以为这里是罱皑农业学院的试验田吧。
然后,常安把他带过去的点心零食都吃完了。
又过了几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朴素的生活。
何师兄学了几招常家独门药草料理术,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药草长势喜人。为了报答常守烽的慷慨传授,何师兄送了一大捆药草给他。这些药草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常守烽将花朵摘下来,用花瓶养着,摆客厅里,这样一进屋就有淡淡的药香味。他还把药草浅铺在簸箕上,拿到房门外晒,就在常安的躺椅旁边。他叮嘱常安要看好这些药材,不要给风吹了,给人拿了,给狗啃了。常安无奈地想,明明是个悠闲惬意的午睡,怎么就是有一种做了中药店看门老头的感觉?
现在方圆百里,也就是整个罱皑山的人,都知道新来的常姓弟子会种花莳草,还无偿帮何师兄解决了一些农业技术问题。于是逐渐地有些人来拜访常守烽了,房门开开关关,每当有人问起常守烽在哪,别的就会说:“夏竹院东三房,门口有人躺着的那间。”于是常安就觉得自己更是一个称职的看门老头了。
这会儿走了一拨人,太阳已经西斜了。常安收回躺椅,叫常守烽去吃饭。
“少爷,刚才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常安边走边问。
“负责菜园的外门弟子。”
“现在少爷连菜园都管上了吗……”常安无力地说。
“之前还有养鸡鸭鹅的、养猪牛羊的、养龟兔蛇的、养淡水鱼的、养观赏鱼的、种蘑菇的、种盆景和观赏林的、负责昆虫防治的、打理宗主家门口那片榴莲树的,都过来找过我。”
“怎么这么多!”常安受到了惊吓,“这里到底是修仙的地方还是农家乐啊!”好端端的一个大少爷,都成罱皑宗农业顾问了!
“没有这些外门弟子的付出,你觉得罱皑宗还能自给自足吗?”常守烽蔑了他一眼,怪他大惊小怪,“你看看百珍柜有多少道菜,每道菜的材料都是罱皑宗自己出产的。你不是很爱吃水煮鱼吗,要是没人在山脚的鱼塘里养鱼,你就吃不到了啊。”
“少爷说的对,是我没见识。”常安想到有这么多外门弟子在为罱皑宗付出,就觉得心头一阵感动,“原来罱皑宗有这么多默默无名的英雄在为它付出,而且这种绿色低碳节能的环保可持续发展的生态农业系统,居然在修仙世界实现了!简直amazing!”
虽然这样子很好,可是……
“少爷,你是内门弟子啊,经常替外门弟子做事,不会影响你的修炼吗?”
“哼,哪壶不开提哪壶……”常守烽不悦地说,“除了每旬一度的讲习会,每天夜里我都会额外修习心法,不久之后我一定可以进入练气期的。”
原来少爷还会给自己开小灶,真是倔强又努力啊。
“可是少爷,”常安说,“我觉得罱皑心法主要靠开悟,不必从修习的量上强求突破。”
“每次讲习会都睡到发光的天才有资格这样讲吗。”常守烽扁嘴。熟睡的常安不时会浮起来发光,以表明他进入了修悟密境。有时在房间里会越浮越高,撞到天花再掉下来。见的多了,常守烽习惯成自然,没再逼常安吃药了。
“我觉得这不是天才不天才的事,这是一个思想上的问题。”
“仆人跟主子谈思想!”常守烽两手伸出,捏住常安的脸颊,“反了反了!”
“少爷我只是提一个微小的建议而已!”常安的脸给捏得红通通的,他嘟着嘴说,“我只是希望少爷多一点休息的时间,有什么不对嘛!”
“你说的没错,”常守烽捏舒服了,才转用手掌搓他的脸颊,“但是全宗门的心法比试就在一个月后了。现在五个新弟子,只有我没进练气期,也就是说,整个罱皑宗只有我没入门,那怎么比!”
“我从莫师兄那里听到了消息,他说这个比试就是比发呆而已。”
“发呆?”这下常守烽呆住了,“发呆也能比?”
“听说是比谁进入修悟之境的时间长。”
“可是我连修悟之境的边都没摸着,还比个鸟啊!”常守烽抓狂,再捏常安的脸。
“少爷别放弃,顺便注意一下您的语言文明和个人形象!呜呜好痛啊!”常安边嚷嚷喊疼边为主子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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