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变了
只见王琳出了办公室以后，心里还是气呼呼的。
这篇小说多好啊，凭什么就不让上？
王琳想道。
她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小说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千字，但她却来回看了好几次。在看到黑猫与少年互动时，她好几次都笑了出声来。
“真是可惜，要退稿了。”
王琳坐回自己的办公桌上，将稿子放在自己面前。
然后有点不舍地打开了的电脑，翻开电脑桌面的word文档，在上面敲着退稿的文件：亲爱的‘非凡的鱼’，很高兴您对我们《少男少女》杂志的支持，也很荣幸收到您的来稿，您的小说我们审过了，质量非常高，题材新颖，风格搞笑，幽默轻松……”
这里为一段，然后下一段又继续说：“但遗憾的是，您的这篇小说暂时不太符合我们杂志的风格，建议您多参考我们以往的小说，写出符合时下最适合青少年的口味小说。在题材选择方面，我们更倾向于描写青春校园美好情感类的小说。如果您能写关于这一方面的题材，相信以您的文笔，我觉得您的下一篇小说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期待您的下次来稿！”
然后信封的末尾，签署名字写的是：王琳。
文件用打印机打了出来，看着这份带着温热的退稿信。
王琳心下一动，然后又拿起桌面上的一支笔，唰唰在上面写下一段话：
ps：您的这篇小说本人非常喜欢。但可恶的主编竟然不让过，所以原稿我就不给您退回去了，留着下次有机会我再磨一下他，让你上。不过您的下次来稿我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只要质量还跟这篇一样，就绝对能过稿。所以，您千万千万不要灰心，一定要继续投稿啊！拜托拜托！
写完这段话，王琳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桌子对面牌子上写着：总编室的办公室门口，撇了撇嘴。然后将信件塞进信封里，按照稿子的寄件地址填了上去。
但她刚封好信封，就听旁边一个编辑叫了起来：“好。这篇写的好。文笔佳，立意好。我们下一期的主打小说有着落了。”
这个编辑年纪同样是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戴着一副眼镜，平时比较老成稳重，很少见他如此激动。
王琳见状比较好奇，道：“王大奇，什么小说，这么激动？”
他们办公室七八人，每天都要审查数百份的稿件，已经有严重的审美疲劳了。而且这些稿件很多都是初中高中生的投稿，大部分都文笔幼稚，无聊透顶。
一些短稿倒看不出什么，但很多长稿质量就惨不忍睹了，大多不是描写宿舍的生活，从老大写到老小胡乱堆砌一些内容，就是一些优美的词藻堆在一起，无病呻吟。要真正找到好的稿件实在太少。
所以平时他们收的稿虽然很多，但还是要对外征稿。不过这样的稿件就算给到千字百元，真正质量高的稿子还是不多。
不过偶尔出现高质量的稿子的话，要真的过稿还需要交叉审稿，几个编辑都同意以后才交给总编终审。
而像王大奇这样信誓旦旦地说下一期主打小说有下落的事情还真的比较少见，说明稿子质量还是不错的。
不过审稿这样的工作，主观性是很大的，某些稿子可能有的编辑喜欢，但有的编辑就未必了。所以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中一两个编辑很喜欢，非让他过，但另外几个不同意，觉得一般般。然后就是一轮争执，最终送到总编那里做决定。
办公室其他编辑听了他的话，抬起头了看了他一眼，纷纷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但王大奇却意犹未尽地道：“情节紧凑，文笔上佳，难得的佳作啊！”然后他又看了看稿件最下面的作者名字，叫道：“咦，又是非凡的鱼？”
“非凡的鱼？”王琳闻言，眼前一亮。这不是《我家有只猫大人》的作者吗？她离开座位朝着几步之遥王大奇奔去，手朝着王大奇，叫道：“快让我看看。”
“好……的，呃……”
王大奇听了她的话本来已经想将稿子递过去，但话刚出口，稿子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然后就见到王琳动也不动，座位也不回就迫不及待地站在他旁边看了起来。
过了七八分钟后，王琳一阵激动，叫道：“好，好。不愧是‘非凡的鱼’，这一篇写得比上一篇还好呢。虽然写的是校园小说，但结局很热血呢。哈哈……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每一篇都是精品。”
王琳的话听得王大奇额头冒汗：大姐，你就快是有老公的人了，这样说真的好吗？让总编大人听见了，这稿子再好也得过不了吧？
但王琳却不理王大奇如何反应，转身朝着自己座位走去，头也不回道：“先让我看多几遍再说。”
十几分钟以后，王琳哈哈大笑，拿起稿子就朝着总编的办公室走去。
她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刘子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到又是王琳，奇怪地道：“怎么又进来了？刚才稿子的事儿我说了，上不了就是上不了，威胁我也没有用。这是公事！”
“哼。我知道，公私分明嘛，总编大人！”王琳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就好！”刘子成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做事。
但王琳还是站着不动，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他。
刘子成再次抬起头来，感觉今天的王琳有点古怪，又问道：“还有事儿吗？”
王琳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说那个稿子的作者只要不写灵异悬疑题材就让他过稿，对不对？”
刘子成道：“对啊。什么事啊？”
“哈哈。告诉你，这次他又寄了一篇小说过来，而且还是纯正的校园类小说，这次你不让他上也不行，刚好过几天就是刊印的日子，所以……嘿嘿……”
王琳笑嘻嘻地将手上的稿子递了过去。
“下期的文章已经定好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刘子成有点不满意地道，他接过稿子，又问道：“陈硕他们都审过了吗？”
“审不审又怎么样？反正我跟王大奇都喜欢，就算他们不喜欢，讨论来讨论去，拿不住主意的话最终还不是得你做决定。所以我干脆省了这个步骤，直接拿给你看了。”王琳道。
“你呀，你呀！”
刘子成看着王琳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拿起了稿子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几分钟后，他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稿子沉默不语起来。
“怎么样？”王琳问道。
“嗯，的确不错。”
刘子成笑了笑。
“我就说嘛……”
王琳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但……”王琳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子成又加了一句，“但这个稿子还是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
王琳急了。自己推荐的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刘子成退审，她终于感到生气了。虽然她和刘子成是男女朋友，二人曾约法三章，公是公，私是私。但自己喜爱的稿子上不刊，就如同自己孩子不能得到别人认同一般的难受。
刘子成对王琳的脾气清楚得很，见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又想耍小性子了，压着手慢悠悠地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首先，我很认同你的观点。这篇小说的确很出色……”刘子成尽量说得平淡一点，让王琳平静下来。
“这一次，这个稿子的字数刚好在我们要求的范围内。这很好！但问题还是出在题材上面。噢，不，应该说是内容上面。你不觉得他写的这个题材有点敏感了么？”
“敏感，有什么好敏感的，都是校园小说而已。”
王琳道。
刘子成摇了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小说你也看了，他写的是什么？校园欺凌！校园暴力！写的是学校小霸王，欺负另一个学生吓得他方设法逃学的故事。这篇小说虽然极力避免描写暴力的场面，性质始终是一样的，他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学校里存在着校园暴力，校园欺凌，这一点与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和谐校园、活力校园是相悖的。”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所以，我觉得这篇稿子还是有问题！”
说完，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个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他原想如果他这样说了的话，按照以往的情形，就算王琳再不喜欢，再耍小脾气最终也会按他的话来做的。因为按照他对王琳的了解，虽然她的性格里有点太跳脱，但实则上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也从不会无理取闹。如果自己的确有道理的话，就算她再不喜欢她顶多就发一会儿脾气，最后还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但没想到，这一次事情有点不同。只见王琳听完他这样说以后，脸上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意外地显得很平静。
只见她静静地看着刘子成的双眼，缓缓地道：“刘子成，我发现你变了。”
“变了？”
刘子成闻言有点愕然。他没想到王琳这个时候讨论的不是稿子，而是他本人，所以一时愣住了。
王琳自顾自地道：“没错，你是变了。我发现自从你做了总编以后，无论是做事还是思想都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求稳!求安全!你再不是以前那个有理想，有拼劲，敢打敢冲，什么都敢尝试的刘子成了。”王琳的话显得沉稳而有力，看着刘子成的眼睛似乎可以看到他的心底。
“没错，或许坐在这个位置上你的确应该这样做。这样子做对杂志社来说是最安稳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当时李总编为什么要将这个位子交给你？他看中的是什么？”
“他看中的就是你身上那种敢为人先，只要有一丝可能成功都不惜一拼的狠劲。当时的你凭着这股劲头，将杂志的销量在几年内翻了两翻。那时的你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吸引人，使得人总不由自主地朝着你靠拢。但这几年以来，我发现你已经满足了。没有了当时那种拼劲，船头怕虎，船尾怕狼。你再也不是当时的那个你了！”
“你说的没错，他写的这个题材的确有敏感的地方。但你有没有想过，无视它并不代表他就不存在。无论你的杂志如何花团锦簇，杂志里的校园如何美好和谐，但它掩盖不了，在那美好的下面同样有着黑暗面，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所以，这篇稿子过与不过我都不强求。我要求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你是否还是你的答案？”
王琳紧紧地盯着刘子成的眼睛道。
而办公室里的刘子成则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连茶水凉了也不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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