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婚礼
二十一这日,施家院子从一大早就忙了起来,到下午申时已然一切齐备。
院子正中并排摆着两张高案,一张上面摆着数个牌位,上书“施家xx”之类,牌位前面一尊三足两耳铜香炉,香炉旁边摆着已经拆了弥封的一束香。案前正摆着一个蒲团。另一张案上摆着一盘青菜、一盘桔子、一壶酒、一个茶盘带两只茶杯、一双筷子、用红丝线系着同心结的两只酒杯。
施长安一身儒袍,头戴逍遥巾,站在摆着牌位的案旁,身边王大正捧着一个托盘,上有一只三足铜爵。
施禹水一身绿袍,头戴花冠,肃容拈香,跪下叩拜祖先牌位。如是两次之后,施长安从王大手中托盘内取过酒爵递给施禹水,施禹水接过酒杯,将杯中酒向前沥于地下后还给父亲,再次叩拜祖先。
叩拜完毕,施长安不待儿子起身,便训话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施禹水亦是肃容回答:“诺。唯恐不堪。不敢忘命。”于是方才起身。
门口,媒人、乐师、卜师、轿夫、牵马人等已经等候多时,见新郎庙见领训完毕,立刻请新郎上马往新娘家亲迎。施禹水翻身上马,卜师一路当先,牵马人引路,轿夫抬着红绸装裹的花轿随后,刘媒婆头上插着一支大红花跟在花轿一旁,张媒婆跟在刘媒婆身侧。乐师一路奏乐,浩浩荡荡往吴家去了。
此时吴家小院里聚满了人。三个堂伯母都在,堂伯父们也在,小辈们只有两个堂兄带着娘子来了,另有淑娘的姑姑吴桃从镇上赶来,大姨母二姨母远嫁外地不能来,舅母寡居也没有来,此刻几个人都聚在院子里等候新郎的到来。院子的正中也摆了一张高案,案上牌位、香炉、香,案前蒲团,与施家的一模一样。
淑娘一早就起身——其实昨夜也几乎没有睡——盛装打扮:头戴亸肩冠,鬓簪石榴花,上着红罗衫,下系石榴裙,腰缠同心带,脚踏桃花靴,裙子上挂着一枚精致的绣香囊。脸上化了红妆,点了朱-唇,眉间贴着梅花钿,左右各挂着两串细珠下坠一颗大珠耳坠,随着淑娘的走动而摇摆不已。
吴柳也是一身新儒袍,头戴逍遥巾,看着小女明眸皓齿,不由老怀大慰。
不多时,门外响起乐声。吴柳引着女儿先跪拜了祖先牌位,而后肃容开口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淑娘再拜道:“诺。”
淑娘起身,伯母姑母起身准备避开,淑娘送到房门口,姑母吴桃握着淑娘的手:“听你爹的话,出嫁以后好好孝顺公婆,不要懈怠。”淑娘领命回房坐等,伯母姑母都避到旁边吴父的屋子里。
叩门声随之而来,吴柳上前开了院门,只见门外新郎施禹水骑着高头大马,轿夫抬着妆红花轿,熙熙攘攘的人都围着。见到丈人开门,施禹水翻身下马,上前揖手见礼,口称岳父,吴柳满面笑容扶起施禹水。
卜师在一边和着乐师的奏曲唱起颂诗:“高楼珠锁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大伯母从屋里出来开了礼钱,又避了回去。
吴柳领着施禹水来到淑娘的房间。吴淑娘头上盖着销金红盖头正端坐罗床,施禹水上前恭请,淑娘慢慢起身,莲步轻移,跟着施禹水来到院门前。
轿夫们请花轿落地,乐师卖力吹奏,刘媒婆忙上前引新娘上轿。淑娘安坐轿中,只觉身下微微一顿,原来轿夫们已经抬起了花轿,乐师又换了一支欢快的乐曲,一群人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返回施家。吴沐领着一众堂兄们都跟在后面送亲。
两家距离不远,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施家院门前,只见院门紧闭,门口一条青毡一直通到院内,两边聚着一众小孩子,除了少数几个邻居家的之外,大多数都是在施家学堂开蒙的学生来先生家凑热闹的。庙见礼时端盘的仆从王大此刻正站在一边,手里换了一个大托盘,内中一碗白米饭,一支木勺,一盘豆谷,一盘彩色糖果,另有一盘铜钱。花轿正停在青毡旁边,乐师曲子奏完停了。刘媒婆掀起轿帘,引淑娘下了轿,淑娘低着头注意自己脚下不要踩在青毡之外。
卜师从仆从手里的托盘中取出豆谷向着大门上抛撒,小孩子们一拥而上争抢不休,卜师再次撒糖果,第三次撒时则换了铜钱。一群孩子抢完谷豆抢糖果,抢完糖果又抢铜钱,见卜师收手,群童一哄而散。
刘媒婆端起白米饭舀了满满一勺,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随即把一勺米饭送到盖头下。淑娘低头吃了。
乐师再度奏乐,卜师又开始唱颂诗:“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十万缠腰应满足,三五千索莫轻抛。”
院门打开了。
一位五十多岁面容的老人,戴着软脚幞头,浅色细布长衫外罩石青色背子,腰系黑色腰带,手里拿着几串铜钱,走出门念到:“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何事苦遮拦。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念完把手中几串铜钱递给讨赏的卜师,然后退回院子。
一个身着轻薄红纱衣裙的歌伎手捧一面铜镜于门口出现,施禹水在淑娘左手边站定,刘媒婆、张媒婆于淑娘右手引她进门,歌伎则把手中铜镜正对淑娘倒退进了院子,青毡在正屋门口左拐朝东厢延伸——正是新郎居所改成的新房。西厢门前一桌酒席,酒菜齐备。早前拜祖先时的两张高案已经挪了一步让给青毡,青毡上由南至北依次摆了一副马鞍、一捆青草、一杆带着秤砣的秤。淑娘在刘媒婆指引下依次跨过马鞍、青草、秤,终于进了新房,又被引到床前坐下。施禹水却留在院中里待客,淑娘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情形,耳中却听到阵阵笑闹声。刘媒婆笑着跟淑娘说:“娘子稍坐,老身去吃杯酒来。”就出了房门。这时院子里面逐渐热闹起来,乐师吹奏,歌伎唱曲,众人饮酒作乐。原来刘媒婆说媒虽然不错,却有贪酒这一桩缺点,如今施吴两家都算的家境殷实,必定备得好酒,少不得要多吃两杯。
酒过三巡,前来送亲的几位都告辞离去,施长安又打发了牵马人、轿夫、卜师、乐师、歌伎一众人。除媒婆外,剩下坐席的就都是施家宗亲族亲姻亲了。
施禹水由众人拥着走向新房。门上挂着一条红缎,取下红缎,撕成条条之后再次挂在门上,然后便进了房门,身后众人只刘张二媒和几个女眷跟着进了新房,其他人都争抢红缎条去了。
站在吴淑娘面前,刘媒婆已经递上秤杆,一向镇定的施禹水也有点恍惚。定定神接过秤杆,挑起红盖头,淑娘的脸出现在面前,两人对望一眼,淑娘害羞低头,心道跟记忆里没差;施禹水却松了一口气,新娘比之自己前生妻子尚要美貌。盖头摆在床头,一个女人拉着媒婆出去了——媒婆的工作已经完成,领了喜钱告辞不提——这正是新人娶进门,媒人扔过墙。
又有一个女人递上一个由一条红纱一条绿纱挽好的同心结,淑娘接过绿纱一端捧在手中,见施禹水接了红纱一端也拿在手中。
又有两个女人请二人到院中告庙兼拜堂。施禹水悄悄握了一下淑娘的手,虽然是大热天,却觉一团冰凉,转头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女人并没有注视这里,忙低声说“安心”,淑娘听在耳中顿时觉得一阵恍惚,正走神间手上绿纱扯动,原来施禹水已经退到门口了。淑娘忙跟上,两人对面而行,来到院子正中案前。
给卜师开礼钱的长者站在案前准备主持新郎新娘的告庙礼。案前蒲团已然多加了一只,两人在蒲团前站定。长者喊道:“拜天地。”两人跪下,长者又喊道:“一叩首,拜天地;再叩首,拜东王公;三叩首,拜西王母。”两人依言拜过,起身。长者再喊:“拜先祖。”两人再次跪下,对牌位三叩首后起身。长者再喊:“拜神灵。”已有人上前挪动蒲团,两人跪下后长者喊道:“一叩首,拜门神;再叩首,拜灶神;三叩首,拜井神。”两人再次参拜起身。
又有人搬来两把靠背圈椅摆好。施父施母分别坐下,二人依指引跪拜,之后亲眷们按照族亲、宗亲、姻亲等亲疏远近,分别接受跪拜,赞礼的长者和给两人牵巾的女人是夫妻,正是施家宗里五服之内唯一的族亲曾叔祖,其余的全都是出了五服的,再者就是宗亲了。
拜完亲眷之后,两人起身,淑娘倒行退回新房,施禹水正面也随之进房,曾叔祖母捧了一只彩盘,上面正放着一只银酒壶,两只彩线结了同心结的银质酒杯——这就是合卺了——进得房内就把彩盘放在床前的桌子上,桌子上面摆着前一天铺房时候送来的淑娘的描金漆画妆奁还有镜台铜镜等物。后面跟着几个女人带着各自的小孩子,每个女人都捧着一个托盘,里面盛有金桔、红枣、栗子、五色果、糖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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