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戏
众人唯恐漏看了戏台上的精彩,便不多言,安静坐好继续观看。
那猴子时而直立蹒跚学步,时而四肢着地飞快爬行,口中笑闹不休。此时第二层楼阁上幕布拉开,一男一女两个盛装并坐一处,身后衬着金碧辉煌的壁障,两侧立有四个宫女装扮的,面前两列臣子装扮的。只听那盛装的男子开口道:“下界何事喧哗竟惊动天庭?着千里眼顺风耳查看,立刻回报。”便有两人从那臣子中走出,一人双眼粉得夺目,以手搭眼做远望状,另一人耳垂妆得突出,以手托耳做倾听状;两人装模作样一番,回头向盛装的男女行礼回话道:“启禀玉帝王母,下界一只天生天长的石猴嬉耍笑闹,哪知嬉闹声竟直达天庭。”玉帝便大度道随他去吧。幕布合上。
此时那猴子周围突然又出现许多小猴子,众猴一起嬉闹玩笑,其中一个突然开口道:“这山上有处胜景,其后隐有山洞,众猴都近前不得,若谁能进得去出得来的我们便奉他做个猴王如何?”
其后便是那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猴子大显身手,被群猴簇拥称王。乃至称王之后出海寻仙学艺、仙人赐名孙悟空、学艺归来到海底寻兵器、无常勾魂大闹地府、进入天庭做了弼马温、反下天庭被捉拿、天庭招安封大圣,直到醉闹蟠桃会被压五指山结束,恰好戌正二刻。
因布景衬得精彩,演戏的人排的又熟,一众人都屏气看得目不转睛,到此时方才大声叫好,蒋书生的父母便叫伙计请了院主过来,给了厚厚的赏银,蒋书生几人又道定会鼎力宣传。院主谢过,又叫扮那石猴的小子前来见过。众人看时,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活泼伶俐,都赞他演得好看。又问院主这戏要演几日?院主道:“这台戏排就排了几个月,自然会演得长些。再者,这也不过是第一场戏。”
因天色已晚,众人不便深谈,不久便都要告辞,施禹水道:“本想小弟做东,谁知又劳蒋兄破费了,下次小弟定要做东了。”蒋书生道:“现有长辈在此,哪里用得着彦成兄客气?不若彦成兄下次请了令亲一起来,到时便由彦成兄做东。”施禹水道:“这是自然。”
众人散了。蒋书生与书童跟家人一起,张书生带着书童离去,只余施禹水与李立王书生三人。施禹水知王书生所居与自己有一段路重合,便邀王书生一路同行。王书生应了,却打开手中包袱,取出一件洗的发白的夹棉长衫披在身上。施禹水也觉得有些凉意,亦打开包袱取出两件披风递给李立一件系在身上。三人这才离了瓦舍一路回家。
路上,施禹水仿若不经意地问道:“王兄对科举有何打算?”王书生不察,回道:“拙荆身体欠安,家母又年高,科举却要到颍昌府治所去,须把老母弱妻撇在家中无人照顾,我心中不安,还未坐定主意。”施禹水不免劝道:“王兄,科举乃我辈读书人一生大事,颍昌府距此不远,一来一回加上考试也只半个多月便足够。即便是汴京,也不过几百里,来来回回两三个月罢了。王兄何不早早中举及第,到时带了高堂荆妻赴任,自有下人服侍伺候,比之如今全仗王兄一力维持的好些。”李立也劝道:“对,王兄有日高中,令堂令妻都有朝廷封号,岂不尊贵些?”
王书生道:“便是两三个月,我也不敢离开。”还待再劝时,王书生忽然道:“多谢两位,家母拙荆已正在前方等我了,小弟告辞。”一边说一边疾步上前。施禹水抬头看时,果然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并一个满面沧桑的中年妇人互相搀扶着,王书生迎上去解下身上长衫搭在两人身上,又绕到母亲另一边搀起她,三人一起转身离开。施禹水眼见那中年妇人左脚有些跛,李立楞一愣问道:“王兄的娘子?怎么比他大好些的样子?”
施禹水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两人不再说王书生,转而谈起方才的戏来。回到施家已经亥初二刻了,家中无人入睡,分别在各自房中等候。施禹水便对李立道:“表弟请在正堂稍候,为兄去见过父母再来安置表弟。”进了东次间拜见父母,又说带了娘子舅家表弟来住一晚的事,施长安问道:“什么戏竟让你一直看到这个时候?”施禹水笑道:“爹娘不知,这乃是京里瓦舍传出来的新戏,今日那瓦舍也是第一次演,改日爹娘也可去瞧瞧,确实令人耳目一新的。”又告了退出来领李立到客房,道:“方才看得专心,不曾用过晚饭,我去问一声还有什么吃的不曾。”
施禹水回到自己房间道:“娘子,今日新戏看得过瘾,晚饭也顾不得吃,有什么吃的拿来垫垫,表弟也饿着呢。”淑娘应了一声道:“这么晚了不好多吃,不如我去煮点面来你二人垫垫肚子?”施禹水道:“只恐娘子麻烦。”淑娘便道:“恰巧晚饭做的面条,因你不回来吃饭剩了些,如今现成的面并不麻烦。”
说着便去灶房点火烧水,施禹水也跟了进来。不一会儿煮了一大碗面,拿两个小点儿的碗分别盛了大半碗,又放上煎蛋,施禹水端出来去找李立两人吃了,又把碗筷送回来。淑娘借着热水洗了碗筷,跟丈夫一起回到房间。
淑娘问起丈夫看得什么大戏。施禹水道:“听说是京里传过来的新戏,叫做《西游记》,比那些看惯了的确是新奇好看。今日只是第一场,以后还要排很多场呢。改日书院休息,我带你一起去看。”淑娘脸色微变,幸好施禹水说的开心没有留心:“今日这场乃是一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淑娘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倾听,不时点头插一句“是吗”“真的吗”的话,实则神游天外:《西游记》明明是明朝的吴承恩原著,现在的皇帝应该是宋徽宗,怎么就出了《西游记》了呢?自己已知的就有穿越的泰祖皇帝、穿越的施家先祖、穿越的自己前身、穿越的自己、重生的丈夫,如今又多了个穿越的青楼女?这么多穿越重生,蝴蝶效应之下这个世界要混乱成什么样子?
“……那猴子就被压在五指山下了。”施禹水讲完了戏,淑娘忙接话道:“听你说的倒不错,改日你休沐,不如叫公公把学堂也歇一天,叫上祖父跟公公婆婆,我们一家一起去看一次?”施禹水道:“我正是这样想的,不如把岳父内兄一起叫上?”淑娘一怔,道:“一时疏忽,爹正忙着哥哥娶亲的事,只怕要等到嫂嫂进门才得空闲了。”又道:“夜深了,早点睡吧,你明日还要去读书的。”两人熄烛睡下。淑娘却睡不着,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么多穿越者的事儿,直到后半夜听到四更鼓声才打个呵欠赶紧睡了。
因昨天提起了吴柳,淑娘便想起从丈夫生病后自己便没去看过父亲,如今已快有半个月了,便请示了婆婆家去探望,顺便问一问娶亲的事办得如何了。高氏自然没有不应的理。于是早饭后施禹水去书院,淑娘带着春花来到吴家。
淑娘拜见父亲时,觉得吴柳又瘦了些,脸上的肉几乎都瘦干了,头上带着一顶软翅幞头,精神倒是很好,谈起几天后新妇就要进门兴致很高。淑娘便道:“爹,别只顾着哥哥娶亲,也要看着自己身体呀。我见爹你又瘦了好些,有没有请郎中来看过?”吴柳摇头道:“家中有喜,连日忙碌了些,瘦了倒是真的,那里就要郎中来看的地步?”又说起嗣子娶亲的事来:“你哥哥总嫌远,来往一趟不便,想要提前把催妆礼送到镇上吴家酒店,再从酒店抬去你姑姑家。亲迎的话也从酒店出来去接新妇,就在吴家店里过了三日回门再回来。”
淑娘严肃起来问道:“爹你没有应吧?”
吴柳道:“我自然不应,你哥哥若在镇上成亲,谁提起来不说是你三伯的儿子成亲?自然是从县里迎亲接到县里来,才算是我的儿子成亲。”
淑娘沉默一阵道:“爹想的很是,正是这个道理。哥哥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糊涂至此?”
吴柳却露出一脸苦笑:“实则哪里是你哥哥的意思?只怕是你三伯娘的话。”又摇头:“三嫂本来就疼这个老来子,只怕当初过继他给爹做儿子真是看中了县里这所院子了。你哥哥到底在她身边长到十六岁,耳濡目染,更亲近她,如今我不肯应他,他已留在镇上两日没回来了。”
淑娘不禁伤心道:“早知如此,当初爹就该与公公商议了过继我的儿子做嗣孙,如今已无可奈何了。”
吴柳打起笑脸道:“亲家家中一向单传,只怕说了也无用。再者,你哥哥到底是祖宗前下了定、官府里落了案的过继,总不会狠心到不顾我,只怕今日就该回来了。”正说着春花突然招呼道:“吴大郎安好。”吴柳一惊忙住了口,看着吴沐挑帘进来正堂,笑道:“妹妹又回来看爹?妹妹放心,哥哥自会好好照顾爹的,妹妹多把心放在婆家才是正理。”又对吴柳道:“爹,儿子跟三伯三伯娘说好了,亲迎那日还是从这里出发接到这里,就只一点儿,回门那天须得早起,甚是不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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