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查案二
淑娘更是低着头红着脸不出声。施禹水还没来得及开口,蒋举人在一边笑道:“昨天彦成兄到学生家中拜访,我二人提起守仁兄便临时起意去探望,彦成兄知道守仁兄才得了一子,难免想到自家成亲多年未有子嗣之事,才特意去接嫂子了。”
施禹水也作出一副羞愧之色,低声道:“学生年已二十……”
县令便笑着说道:“求子乃是人伦大事,何必作此小儿女姿态?”他略定一定又问道:“敢问吴娘子,在庵中可曾见到外人?”
淑娘继续低头:“民妇常见的便是赵师父,偶尔也有两个小师父送茶点去,见过几次。昨天倒是舅家二表姐也在,本来与民妇说好一起留宿的,后来官人亲自去接民妇,民妇见到表姐露出羡慕之意,便暗中与她说今日会给她个惊喜。后来民妇就叫女使派人去给表姐夫送了个信儿,请他今日一早到庵里接表姐回家。”
施禹水问道:“大人一直垂询慈姑庵,莫不是庵中有了什么变故?”
县令长叹一声道:“不瞒二位,庵中昨日晚间连死三人。”
在座的众人莫不大惊失色。淑娘更是面无血色地喃喃道:“要不是官人接民妇,民妇也会留宿庵内,岂不是也要送命?”施禹水亦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紧握着手。
蒋举人看了看施禹水,惊道:“若非彦成兄心善,嫂子怎能存命?”
县令大惊,问道:“蒋举人为何有此一说?”
蒋举人便将昨日施禹水拜访,与自己商议想联合向县令大人进言,将免举名额给予王守仁,因而两人才起意前去探望,彦成又亲去接取娘子之事从头说来。
县令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正是善有善报啊。”便开口询问王守仁之事。
蒋施二人互相补充,把王守仁一家的事说得惊心动魄,县令一边听一边点头:“嗯,这么说来,这位王守仁正是事上至孝,事友至诚,事亲至信,名额与他确乎不会所托非人。”又看着两位举子说:“你二人为友人如此奔走,亦是诚信至善之辈,本县亦感欣慰啊。”他对二人保证自己会向学政推荐王守仁。
施禹水看了看蒋书生,两人一起向县令道了谢,又道:“大人还有正事,学生便不打扰了。”淑娘也一起告辞了。县令与夫人嘲笑几句便回到大堂去了。
仵作已经简单地验了尸,见县令忙完回来,便来禀告:“第一名死者为年轻女性,上吊死的,脖子上除了勒痕之外还有两个大拇指的指印,手背上有点抓挠过的印儿,指甲中有些血肉残屑。……被奸污过。”
“第二名死者为中年女性,被刀子割破了左侧脖子上的血管死的,刀口不齐,像是割了好几次才割破。手指缝里也有血肉残屑。”
“第三名死者为壮年男性,脖子上有青紫的掐痕,脸上、胳膊上都有被使劲挠过的印儿,命根子被割断了。”
县令大吃一惊,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那男的是怎么死的?”
仵作答道:“小的看是掐死的。割了命根子流得血太少了。”
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这三个人都是什么时候死的?”
仵作苦笑道:“大人这可是为难小的了。三个人都僵了,至少也是死了六七个时辰了。至于太细微的,小的也验不出来呀。”
县令继续问:“年轻女的脖子上的掐痕跟另外两个人对得上吗?”
仵作怔了一下道:“小的这就去验。”县令又吩咐道:“顺便验验两个女的跟挠的印,看能不能有对得上的。”仵作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县令这里又升堂提审被抓回来的闲汉。
闲汉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也不停地说着“不关我的事”。县令好笑,喝令他好好回话。先问他姓甚名谁。
闲汉低着头道:“小人姓张,打小没了爹娘,也不知道爹娘给起了什么名字没有,不过我们几个兄弟一起混的时候都唤我张三儿。”
县令道:“张三,你认识那个死在慈姑庵的男的?”
张三笑嘻嘻地道:“大老爷,不只是小人认识他,那家伙叫刘赖,也是常跟我们一起混的,不过他不跟我们几个兄弟一起住。我们一伙人都是挤在东市靠着城墙的一家民房里住的,那是小人爹娘留给小人的,小人有了兄弟,他们没地方住,就一起住了。这个刘赖天热的时候是在街上随便找地儿睡,天冷的时候住在庵外面的一个草窝子里。”
县令继续问道:“那个刘赖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住?”
张三回答:“原先时候是一块住的,七八年头里他去邻县了一两年,回来时候混了一身好棉袄好衣裳,看不上我们几兄弟的破衣烂衫,就自己去住了。”
县令追问道:“他去邻县做什么,你可知道?”
张三又道:“小人也问过,刘赖不肯说。不过小人猜呀,是去找女人的。刘赖他长得挺好的,常有些水性儿的女人跟他露水一两次,他跟我们兄弟吹嘘过。”他嘿嘿地笑道:“前几天举人大官人开宴,我们兄弟还在门外流水席上吃了一天酒,那天举人大官人家的亲戚女眷,刘赖他还又是咳嗽又是抬手又是大声说话的引人家注意呢。”
县令听得烦心,喝道:“这等小事不必多说了。”
张三住了嘴,趴在地上发起抖来。县令看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喊了衙役带上张三一起出城去刘赖住的草棚查看。
来到草棚那里,县令查看四周才发现,草棚就在慈姑庵西墙外直线不到一里地的位置。他带了几个衙役来到慈姑庵西墙,看到一丛青竹的时仔细查看了墙根下的大石头,与墙内的大石头大小、青苔的程度都差不多一样。
他若有所思地吩咐一个衙役试试能不能跳进去再跳出来。
衙役用石头垫脚,使劲向上便攀在墙头,又喊县令道:“大人,这墙头上没有青苔,别的地方有。”
县令点点头,令他继续翻墙。
衙役翻过墙消失了。里面忽然响起一阵尖声惊叫,紧跟着又听到衙役不耐烦地大喝:“叫什么叫,没看见我穿着衙门里的衣服吗?县令就在外面!”
随后墙里面的声音便止住了,不一会儿衙役又攀在墙头上跳出来,回报道:“回禀大人,小的跳进去跳出来虽然费点事儿,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刘赖那小子肯定也能跳的过去。”
县令点点头,正要带人回去草棚那里,就见庵主从墙角处走过来:“县令大人辛苦了。”
县令笑道:“本县职责所在,又来贵庵搅扰了。师太既然来了,也正好省了本县的事儿,本县正有关于赵师父的事情想要请教师太。赵师父似乎不是贵庵自小培养的,来自邻县?”
庵主平静地道:“赵师父正是来自邻县祥慈庵。六年前她独身一人来此,道她原是死了未婚夫被男家逼迫殉葬,为了保命才剃度出家的。谁知她在庵里男家仍不肯放过她,时常派人前去闹事,她惧怕给庵里蒙羞,特意请庵主将她派到外县。贫尼看了她的度牒便收留了她。”
县令又问:“那赵师父来到贵庵之后,邻县没有人再来闹事吧?”
庵主继续平静无波地说:“赵师父来到本庵之后从不外出,只在自己居所接待各家女眷。每年冬季本庵施粥时,赵师父会跟其他师父一起在庵门口处布施。”
县令点点头道:“多谢师太。”便道告辞,领着几个衙役回转草棚处,留下来翻检的差人正在吵吵嚷嚷地传看一样东西,一见县令回来就安静下来,将东西送过来:一个刀鞘。又有一个差人回禀棚内棉被最近拆洗过,里面絮了新棉花,还有一套八成新的细青布外衣。
县令精神一振令众人将可疑之物全部带回县衙。回到县衙之后首先令人将现场带回的解腕尖刀拿上来,又拿出草棚里找到的刀鞘,严丝合缝,分毫不差,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县令一头分派手下到邻县祥慈庵查探赵师父的底细。一头又令人唤来郑大郎,从大牢里提来张三,令两人照了个面,又问郑大郎道:“本县叫你来是想问清楚,你一大早就到庵里接你娘子,是不是施举人家派人请你去的?”
郑大郎毕恭毕敬地道:“大老爷所知不差,正是施举人家下人王大来小的家里说,小的娘子眼馋施举人接娘子,叫小的一大早也去接娘子,给她做个脸。不瞒大老爷,小的本不想去的,可是施举人特意派人来请了,小的要不去,怕施举人时候知道了恼。”
县令忽然问道:“施举人为何要你给你娘子做脸?”
郑大郎腼腆地道:“小的娘子高氏正是施举人舅家表姐,小的若与娘子有争执,施举人定然是站在娘子那边的。”
县令令他回去,又把张三喊来问道:“你看清刚才那个人了吗?你们在施举人家门外吃酒席时,刘赖想要吸引的人是不是与他一起的?”
张三道:“小的看着像是他。”
县令又命人带张三到停尸房看高釉的尸体,张三一见高釉的脸便指着她大叫起来:“就是这个女的,跟刚才那个男的一起去施举人家,刘赖就是想引她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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