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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愧睡得很沉,她并不习惯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软绵的枕头,丝滑的被褥,那么的温暖和舒适,这一切都让她舍不得睁眼,生怕一睁眼,便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醒了?”

        她的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好听极了,清朗而隽永。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像只睡醒的小猫一样,有愧徐徐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了何愈那双深邃的凤眼。

        “昨晚睡得可好?”何愈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轻笑。

        有愧直愣地看向何愈,这双眼眸时常让她出神,过了半晌,她回过神来,忙答道:“睡得很好。”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她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每晚入睡的时候都会做梦,有时候会梦到自己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有时候会梦见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有时候会梦见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比如荒芜的稻田和干枯的河流。但是昨晚她什么也没有梦见,安安稳稳。

        何愈笑了起来,他嘴唇上两撇小胡子神气地上下动了动,“我昨晚可没睡好。”

        这晚何愈睡得不怎么安稳,他那身边的人,大概是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毅力才能一晚与她相安无事。故意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嘴里呼出的热气正吹着他的耳垂,两条白笋般细直的小腿,时不时地蹭着他大腿内侧。若是以往何愈一个人睡,还能中途起身冲个凉水澡泻火,而现在身上挂着这么一个小人,他只得咬着牙忍着。

        “啊?”有愧心里一慌,她昨晚本该是服侍夫君的,结果现在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夫君却没睡好,看来她这个妻子的职责一点都没尽到。有愧小声问:“为什么?”

        “你说呢?”何愈玩味地看着她。

        有愧咬着下唇,连连摇头。

        何愈:“看看你的手。”

        有愧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掌,这才发现,她的小手正紧紧地握着何愈的手臂,她接着往下看去,两个人的身体靠得这么近,这么的亲昵。

        有愧的脸腾地红透了,慌忙松开手,喃喃道:“昨晚……昨晚夜里冷……”

        小手一下子离开,柔软的身子也跟着挪了一尺地,何愈不由在心里喟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他便不调笑她了。

        何愈从床上坐起来,说:“看来是为夫不对,冷着娘子了。”

        有愧跟着从床上起来,越发地手足无措,说:“不是的,后来就不冷了。”抱着他的胳膊之后就不冷了,没什么炭火比这还暖和。

        何愈笑着说:“嗯,日后就不消准备炉火了,只管抱着我罢。来,帮我把衣服穿上。”

        有愧揉了一把自己羞到通红的脸颊,给何愈穿上外衣,系好腰带,这时何愈突然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沉声说:“你的脸怎么了?”

        有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何愈给她拿来一面铜镜,有愧一看,发现她的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红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划伤的一般,尤其是嘴唇周围,红彤彤一片。

        有愧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说:“我小时候就会这样,用指甲在身上抓几下,就会有红印子,这不打紧的。”

        何愈脸上已经没了笑意,说:“用手指挠的怎么会挠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愧犹豫地看一眼何愈,何愈嘴唇上的胡须边缘修建得规整极了,一看便知胡须的主人对它是尤为重视的,她不知道怎么跟何愈说,她脸上的痕迹是昨晚他突然亲吻的时候,短硬胡渣划出来的。

        何愈注意到有愧的眼神正好停留在他的嘴唇上,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摸了把那两撇他极为珍视的小胡子,问道:“是我弄的?”

        有愧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是……”

        何愈沉默了半晌,这两撇小胡子自打他束冠之后一直留着,他的眉眼太过标志,脸型又偏长,如果不留胡须会显得女气,于是这两撇胡须成了他男子气概的标志。但现在看来这胡须太过碍事,竟然把他小娘子的脸颊都给划伤了,这样要着有何用。

        有愧看着沉默的何愈有些担心,怕何愈会生她的气,觉得她是个麻烦。

        “把刀给我罢。”何愈开口道

        有愧将抽屉里的小刀递给何愈,何愈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对着铜镜,手起刀落,直接了当的将嘴唇上的胡须给剃了。

        有愧怔怔地看着剃去胡子的何愈,半晌说不出话来。剃掉胡须的何愈俊朗非凡,长眉入鬓,目若星辰,但这并不是真正让她感到震动的,真正让她感到震动的是何愈的毫不犹豫,好像为了她,什么都在所不辞。有愧低下头,打消心里的胡思乱想,那不过是一缕胡须罢了,那说明不了什么……

        梳洗后,何愈带着有愧去给何老头敬茶,按习俗新过门的媳妇要给公公婆婆奉茶,但何愈娘亲早逝,何老头又神志不清,于是这一项礼节便化繁为简,改为和柳大娘一家还有何老头一同吃早茶。

        柳小六一见何愈没了胡子,哈哈直笑,说:“何愈你那小胡子上哪儿去了?怎么结个婚倒是把小胡子给弄没了。”

        柳娇娇便用手指狠戳了戳柳小六的背,说:“胡说什么呢?要我说何愈剃了胡子可真俊,今个到上街去,买块豆腐都有人不要钱还要再送半块咧。”

        柳小六见自己的媳妇当着自己的面夸别的男人,一下子不乐意了,说:“我上次街,大家排着队送我豆腐。”

        何愈只得出来打圆场,说:“吃饭吃饭,整个白水城的豆腐都是你柳小六的。”

        何老头今天的气色比以往要好,可当他瞧见端茶来的有愧后,又开始发起了疯,嘴里念叨着:“婉娘,婉娘咧。”

        柳大娘听了一阵心烦意乱,说:“何老头,你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什么婉娘,这是有愧,你儿子刚娶的媳妇,你的儿媳。”

        何老头眯着眼睛,又细细看了有愧一眼,道:“婉娘,婉娘咧。”

        柳大娘听罢直叹气,“哎,若是婉娘活着就好了啰。”

        这话说完,饭桌上没人再说话,柳小六侧脸瞧了瞧面无表情的何愈,低下头喝粥。柳娇娇也是个明白人,闭着嘴一言不发。最后一直在桌边喝粥的何愈终于开口了,说:“我现在要去药铺了,家里的事儿还麻烦柳大娘多照顾。”说罢起身,柳小六马上跟着滋溜喝完碗里的米汤,说:“我跟你一起去罢。”

        两人走后,柳大娘起身收拾碗筷,长叹口气,说:“我苦命的孩子哟。”

        刚刚发生的一切有愧都默默地看在眼里,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能问什么话不能问。她跟着起身拾起桌上散落的筷子,什么也没有问。

        柳大娘怎是忍不住了,她看了有愧一眼,说:“你真的很像她。”

        有愧道:“您是说?”

        柳大娘:“婉娘……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何愈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都能看出来难道何愈他看不出来?你现在嫁给何愈了,你可要真心待他,你若待他好,他不会亏待你的。”

        有愧低眉应道:“是。”

        她原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天在集市上何愈会偏偏挑中她,她即不美,也不聪慧,瘦瘦小小的,没有一点过人之处。现在她才明白了,原来何愈选中她是因为她的这双眼睛,像婉娘。

        碗筷收拾妥当,柳大娘带着有愧跟柳娇娇在庭院里编竹筐,一只竹筐可以在集市上卖三文钱,竹叶直接从后山竹林摘取,卖三文便挣三文,钱虽然不多但薄利多销,多少能补贴一些家用。这是有愧第一次编竹筐,开始还有些磕绊,但后来就顺了,一边编一边跟柳娇娇闲聊了起来。

        柳娇娇娇笑着问道:“昨晚你们做的怎么样?”

        柳娇娇这么一问,柳大娘脸色顿时黑了,她在心里暗骂着,真是在烟花之地摸爬滚打过的女人,一点廉耻之心,羞耻之心都没有,简直不要脸,连这种话都问的出来。可她骂完之后,却又侧耳细听起来,听昨晚这对新婚小夫妻是怎么蜜里调油恩恩爱爱的。

        有愧被这么一问,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刚刚一时慌神,没将竹条拉紧,一不小心刺进了肉里。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吞吞吐吐地说:“好……挺好的。”

        她其实并不太能确定昨晚何愈对她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画册上人物虽然画得栩栩如生,但他们的动作太过模糊抽象,但是何愈的确像画里的人那样贴着她的嘴唇,让她感觉晕乎乎的像是醉了一般,所以这样看来,他们的确是按那画册上画的那样做的罢。

        柳娇娇呀呀地娇笑了几声,说:“要我说,还是何愈会疼人,我看有愧妹妹现在人可不是好好的?哪像我洞房的那天啊,小六在床上折腾了我整整一宿,到第二天给婆婆敬茶的时候,我腿都是软的,还是他把我从床上抱下来的。”

        有愧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低着头傻笑。

        柳大娘则是真的生气了,她啪的一声将手里半根没编完的竹条往篓子里一掷,指桑骂槐道:“这妇道人家,要讲德行,不能跟外面那些依楼卖笑的女子一样恬不知耻!有愧啊,你要记着,当人·妻子,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给人开枝散叶,别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白白浪费夫君的精气。”说完狠狠地朝柳娇娇的腹部剜了一眼。

        柳娇娇被这般训斥,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红,到了最后眼眶都红了。

        柳大娘训完话,不由扬眉吐气,跟有愧说:“不过你现在还小,没成人,传宗接代的事还办不成,你只管先把人好好伺候着罢。”

        有愧想了想,便问:“柳大娘,您知不知道我夫君喜欢吃什么?”

        柳大娘答道:“这你问我就问对人了,我从小看着何愈长大的,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呀,别看是个大男人,但嗜甜食,你只管给他做些糖糕点心,他保准爱吃,你若今天就想给他做,那我便将我屋里的模具给你拿来。”有愧忙谢过了柳大娘。

        柳大娘将何老头照顾睡下,又跟有愧叮嘱了几句。柳大娘走后,有愧拿来扫帚将庭院清扫一番,将家里的衣物洗净晾晒。这些事情她没出嫁前都是跟着娘和姐姐一同做,现在做起来也得心应手极了。等到一切都料理妥当,太阳开始落山,夕阳西下,有愧在厨房准备起何愈回家的饭菜。

        有愧想按柳大娘跟她说的,为何愈做一些糕点,正值荒年,虽然县城里暂时还没有受到威胁,但有愧是吃过没饭吃这苦的,不舍得用家里备着的精米和白糖,便用野栗子去壳,捣成面,加入糯米和匀,加入蜜水拌润,捏成面团。

        有愧用心的揉搓着面团,在厨房灶台升起的青烟之中,她突然发现厨房门框边上靠着一个人,不知道已经看她多久了。

        “夫君,你回来了。”

        “嗯,”何愈大步走进,揭开蒸笼,里面摆放着一只只诱人的栗子糕。他不知道刚刚走进院落的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庭院,带着皂香在晚风中漂浮的床单被褥,还有灶台边青烟里,那个等他,候他的人。何愈觉得,一个家,有一个女人才总算完整。

        何愈拿起一只栗子糕,放进嘴里。

        有愧紧张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好吃吗?”

        美味极了,糖霜溶出甘甜,爽而不腻,还有满满的栗子的味道。何愈故意拧起眉梢,卖关子似的沉吟道:“味道……”

        有愧忙追问:“味道?”

        这时,庭院大门被敲得震天响,何愈纵然无奈,但也不得不放下栗子糕出来开门,“谁呀?”

        门外传来柳小六的声音:“何愈,郭太守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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