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十七节
张易之其人, 据说肤白貌美,善音律歌词,祖上门荫极厚,可以说是个俊秀飘逸、才气风流的贵公子。其弟张昌宗被天平公主举荐,成为女皇武则天的入幕之宠, 过后不久他把自己兄长也荐给了女皇享用。于是这俩兄弟共侍一女, 凭借裙带庇佑, 专权跋扈, 嚣张无比,行事残忍,什么活烤肥鹅、肥鸭、肥驴,都是这俩兄弟留下的黑暗烹调手法。
夏昀一外来人员, 毫无根基, 按理说不该有被当今曌国女皇看中的机会。但就好似鄢鱼曾看到过的一个关于如何为明君的说法——为君者, 决不可轻易表露自己的喜好。
一国之君,掌天下之舵,手握大权, 许多别有心思的人为达目的,不走手段地迎合上位者的喜好。
曌国女皇原本的一个男宠见圣上因他长侍左右,渐生腻味, 为固宠和找到强有力的同盟,他专门去民间物色没甚根基但知趣的美男子,正好偶遇满怀失意来到异国他乡的夏昀。
这人从中牵线,成功令夏昀入了女皇的眼。如今因这层暧昧关系在, 夏昀入侍禁中,居翰林供奉。实际上就是专一陪女皇娱乐。
许多人瞧不起这一类人,但靠近一国之君,他们就不缺进言的机会,尤其夏昀还是女皇的枕边人,能说的话和能操作的行为,那可就多了去了。
鄢鱼搞明白其中的曲折,暗想照夏昀的性子,撇开男人的尊严,以色侍人,心里是无比憋闷。
结伴出发去曌国帝都,前前后后水陆交杂的赶路,花了约莫两月,他们终于到了气象盛大、藏龙卧虎的京城。
稍作休整,很快,沈宜生把他带去夏昀现在的寓所——那是一座带花园的七进宅子,处在京中繁华地段。
他们去时,夏昀不在。府中能出面招待来客的管家认识沈宜生,知晓他同主人家的关系,于是殷勤地留下他们,言不多时九爷就该回府了。
府中所有奴仆都叫年纪轻轻的夏昀为‘九爷’。不叫夏老爷,大概是这称呼听来太显老。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听得大门外车轮轱辘作响。紧接一人健步而来。
鄢鱼抬头看去,只见来人锦衣华服,颀长飘逸身姿可谓玉树临风,粉面乌发,明眸红唇,不做半点媚惑行为,却通身气息里流泻出一丝丝绮艳媚人之意。
这正是夏昀。他眉目精致,嘴唇绷着显得很难亲近。可一看清沈宜生之外的第二个人,那一副疏冷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瞬间一变,他惊诧地盯住鄢鱼,仿佛不可置信。
“十二?”他不确定地唤着。
鄢鱼起身行礼,恭声道:“殿下。”
夏昀立刻快步走近,旁若无人地拉住鄢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猛地将他大力抱住,手掌重重在鄢鱼后背上一拍,激动地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你还活着真好!”
鄢鱼清晰地闻到夏昀身上有一股子馥郁的香气,贵重大气,不像一般的庸俗香味。他正纳闷,突然醒悟或许不是夏昀自己用的,而是无法避免沾染的。
果然,夏昀似乎也意识到他身上的气息很不好,神色有些尴尬,命人好好伺候贵客,他则致歉后,转入后面换衣。
没一会儿重新现身,气息便清爽了许多。
他有许多话要问鄢鱼,沈宜生在此他不好多说。后者很会看情况,料到他们有话,就起身先告辞,只不过在离开前,他把鄢鱼叫到一边,重提了一个旧事。
“十二,别忘了你当初同我义结金兰答应我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说完了话,可别忘了回家。”
鄢鱼一脸为难,沈宜生还紧逼着道:“你不回家,我就来接你。”他似乎吃定了眼前年轻人木讷老实的性子,话说得很绝对,气势很足。
夏昀见他俩举止亲密,不由得追问他们说的什么。
鄢鱼要刷夏昀的好感。他想对方看重自己,以后有事才会同自己商量,他说的话才能起到作用。
他装出沉默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故意引起夏昀的注意,然后不停地追问,等到火候足够,他才道:“那一次我想以金蝉脱壳的法子救殿下,沈公子帮助我行事,他有条件,要我与他义结金兰,并且住到他家去。”
听这话,夏昀很困惑。想了想,不理解对方何以那般热情,但他明白这件事十二是为了他而欠了沈宜生大人情。
他道:“我知你重诺,既然你有答应他在先,就时常去看看你这位义兄也无妨。我这里不需要你一直跟着——”
话到此处,他见年轻人一脸惶恐,仿佛忠心的狗要被主人抛弃那般。
“殿下,我——”
夏昀皱眉打断道:“黎国已亡,我不再是什么九皇子。十二,你直呼我名字即可。”
“殿下,你在我心里始终是殿下——”
见无法纠正十二固执的想法,感动之余,夏昀想了个变通的说法:“我知你的心意。这就够了。在曌国,你不能叫我殿下,容易惹是非。若你接受不了直呼我的名字,你可以跟着大家一起叫。”
“九爷。”鄢鱼这下从了命。
夏昀叫人摆饭,硬拉着不敢与主子同桌而食的鄢鱼一起坐下,开始询问对方如何逃脱等一些有疑虑的事。
鄢鱼找了些理由敷衍过去。待到午后该休息睡午觉时,夏昀的小跟班急匆匆跑来禀告,宫中有人找。
只见夏昀面上的开心愉悦瞬间清空。他叫来人伺候他换上更为精美的衣袍,捯饬完毕,离开前他歉疚地说鄢鱼可随意,若他要找人,会直接传信至沈宜生在京中的大宅。
鄢鱼心情微妙。他能猜到夏昀被谁找去了,又要干什么。
他没急着离开,小酌着思考以后的路。
夏昀想做什么,鄢鱼不好多加干预。他的任务是保护对方,别死在他之前就行。
但就眼前夏昀所做的事,可不是能长久富贵安康的好事。
想那张易之,不也没嚣张永生,盛年之时,被人枭首示众。据说仇恨他的众多百姓,将他切成一块块的肉,分而食之,十分惨烈。
有这么一层考虑,似乎说服夏昀为时未晚,趁早脱身,很有必要。再进一步,鄢鱼必须让夏昀放弃仇恨。
可这又该如何操作?
他心头掠过几个可行的办法,最终都一一否定。
这是一件需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的事。鄢鱼也不太急。横竖曌国和西梁女国,一东一西,相隔万里,不论是夏昀报仇,还是梁琏找他,都不能轻易解决消息不通和距离阻碍。
或许可以先同夏昀打好关系。
鄢鱼想出了头绪,心头一定,自认是个好方法,毕竟对方现在待他的态度,就已很尊重了,完全没把他视为奴才。
人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某条鱼忘了他的烂桃花,从来不会只开两朵就够了。有些人,太靠近了,很容易生出其他想法。
接下来几月,鄢鱼成了夏昀府上和沈宜生府上的常客。他两头跑,还出了个怪现象——
两头的主人跟竞赛一般,着魔一般把好东西捧到鄢鱼面前。鄢鱼知道沈宜生的小心思,换成往常他理都不理,可想到对方财力雄厚,富可敌国,思及以后说不定用到人家,不得不好好敷衍,暂且对那人的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夏昀,鄢鱼当局者迷,完全没想过,他们异国相逢后,往来几月,自己对夏昀的意义渐渐发生了变化。
一来,他俩都是黎国人。这一点已让夏昀很在乎。他几乎把鄢鱼当亲人了。
二来,鄢鱼刷存在,夏昀看来就是不嫌弃和不抛弃,这种陪伴对他来说,十分珍贵。
日子长了,风言风语多了,夏昀知道十二会听说他成了女皇的男宠。
他独自一人在曌国干这种事,还能忍受心中的耻辱。但当十二找到他,他很在乎对方知晓他的选择后的态度。
令夏昀很受安慰的是,不论怎样,十二都很尊敬他。
一天刚起更,他便回了府。往常他大多会宿在宫内。今儿,鄢鱼也在他府上。
夏昀从门房口里得知鄢鱼在,就命管家想法子去把人支开。
他不想见十二。后者会功夫,早等着人,不等他们施行骗人离开的法子,便凑了上来。
结果这一照面,鄢鱼大吃一惊。因为夏昀半张脸又红又肿,嘴角还破了,显然是被掌掴的。
鄢鱼很聪明地什么都没问。他教人绞来干净的手巾,再找来伤药,亲手给夏昀上药。
屋子里灯火如豆,夏昀一边怔怔地望着年轻人没甚特色的脸庞,一边回想今天令他受辱的事。
伴君如伴虎。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别管他再会说话,总有不周到的时候。今儿女皇本就在朝上积了一肚子怒火,回来他说了几句没眼色的话,便挨了几巴掌。
夏昀长这么大,从未有女人敢这么硬生生打他脸。
继续往深处想,女皇已非风华鼎盛的年纪。为挽回已逝青春和驻颜,女皇找了不少偏方。采阳补阴这不必说。其中有一样,女皇爱在休憩之时,口含身子干净的男子的那样物件儿——据说如此,能使渐渐老化衰落的牙齿重生。其他功用,夏昀光想想就觉作呕。
可他无法避免……因为他便是那提供那物件儿的倒霉蛋儿。
纵使女皇保养有方,夏昀仍旧不能忽视女皇的五十多快六十的年纪,已能当他的奶奶。
同这样一个可以说半只脚已踏入棺材的老妖精**,夏昀心理很有阴影,甚至对女人都生出一种厌弃和拒绝。
此时此刻,他凝望鄢鱼,不知为何,猛地心头涌上一股子冲动,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渐渐清晰……
鄢鱼上好药,收拾了东西起身正要离开,猛地不防腰被夏昀抱住。
“十二,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鄢鱼被这话搞得有点儿措手不及。很快稳住,他心头警惕,嘴上却仍恭敬又关心地道:“九爷,十二不会离开。”
“不,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夏昀站起来,将鄢鱼摁回椅子里,认真道,“我要你留下来,与我同床共枕。”
鄢鱼闻言愣了半天,很想问夏昀是不是吃错了药,可对上人家没开玩笑的眼眸,他很头疼。
不过,他不是没有说辞推脱。
“九爷,这,这不符规矩。”
夏昀盯住年轻人说话时滚动喉结,自己咽了口唾沫,越发觉得自己没错。
他蛮横地道:“黎国都不存在了,我不是九皇子,你也不是我的暗卫甲十二。我们没什么区别。怎么不符合诡谲?”
鄢鱼嘴角微微一抽:“九爷,我不明白。”
夏昀想来做事干脆,不像沈宜生拐弯抹角,藏着掖着。他直白道:“我想你陪我睡觉。”
鄢鱼:“…….”
真是熊孩子。知不知道他现在是‘黑寡妇’,除了梁琏,谁碰谁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么么哒。求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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