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玄霄番外

他叫玄霄，这是他十六岁遇见师父太清真人时被赐予的道号，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名字。他不过是乱世之中，挣扎着活下来的小乞儿一个罢了，当连生存都存在问题时，名字便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了。毕竟一个好名字，不能为活下去多添加几分筹码。

        被师父带回琼华的时候，即使是第一次御剑飞行、第一次站在高空被狂风吹拂俯视着下方，但是玄霄心中不仅没有惧怕的情绪，反而有着一丝快意。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想活下去的玄霄对于修仙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渴求。他想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修真者，他将登高临顶、俯瞰天下。

        去往琼华的路上，玄霄和太清真人遇见了一只长相怪异的蓝色妖兽，而那只妖兽拦下他们的原因却是想要救助一个躺在山林之中、气息奄奄年约十二岁的小女孩。看到那个女孩子躺在那里，呢喃着“救我……救救我……”，玄霄只觉得这样想要活下去、挣扎着活下去的她，与自己何其相似。

        因为那一分的触动，玄霄劝说太清真人救下了那个女孩。而这个本名苏翎清的女孩，是风属性的天灵根，最终也被太清真人视为良才美玉，收为弟子。这个玄霄一念之间救下的女孩，便成为了他的师妹。

        而这个人，让玄霄觉得命运很奇妙的时候，也升腾起一种陌生的情绪来。这个女孩拉着他的袖子问：“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从这个时候起，玄霄便觉得自己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波澜，不动声色、却清晰可见，那股波澜带着淡淡温暖的涟漪，那是玄霄从未有过的感情。喜悦、呵护、安心，玄霄想，这大概就是他对这个女孩的感情，比父亲还要怜惜，比兄长还要温和，比友人还要深厚，比师长还要耐心。亦父亦兄，亦师亦友。

        而她对他，显然也是这样的感情，她像对父亲一样崇敬他、敬仰他，像对兄长一样信任他、依赖他，像对友人一样关心他、照顾他，像对师长一样敬畏他、爱戴他。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感情。

        在拜入琼华后，玄霄在修炼时总不忘去关心她的修为进步怎么样，总是忍不住去训斥她、教导她，看着她一步步炼气、筑基，学习御剑、法术。看到她有进步，他会欣慰，看到她松懈，他也会怒其不争。玄霄每次想到那个古灵精怪偶尔却又有些莫名忧郁和伤感的人，总觉得自己似乎把她当成女儿或者是妹妹来养了。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不过大她四岁而已，但是玄霄却觉得自己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了，管教她好像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玄霄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师妹，原名苏翎清、道号夙璎的小姑娘，心中一定隐藏着许多的秘密。比如她拜师父太清真人为师问的一句‘拜你为师能变强吗’，比如她身边那只银蓝色的异兽，也比如……她对琼华功法以及上界和妖界的猜测。

        在知道琼华的功法错误最高只能修炼到化神中期时，玄霄心中并没有诸如挫败不满的情绪，只因为他自傲于就算不靠琼华功法，也能攀登至更高的位置。他更为在意的却是夙璎对上界天庭和妖界之间纷争的猜测，玄霄一心向道，除了变强他不在乎任何其他的事情，是以他对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很不喜欢。

        玄霄不喜欢上界，因为那里太过肮脏和黑暗，甚至还比不上下界。上界的人视下界的人为蝼蚁，更是拿他们做棋子去对付妖界，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上界天庭奈何不了妖皇，便拿下界的妖界泄愤罢了。下界之人其实很可悲，被传下错误的功法反而尊上界之人为祖师，被当做棋子使用反而还沾沾自喜。

        但是玄霄不愿意做棋子，以他的骄傲，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有资格拿他做棋子。是以，在他的师父太清真人提出融合双剑以一阴一阳的双剑网缚妖界举派飞升时，玄霄断然拒绝了，并且和玄震、宗炼等人一起劝说太清真人放弃了那个打算。

        玄震是真的为了琼华考虑，不愿琼华基业毁于一旦，宗炼、青阳、重光等人也是如此。而夙璎，她反对大概只是因为不想他融合羲和身受阳炎之苦罢了，想到这里，玄霄忍不住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温和而柔软的微笑。

        玄霄反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不愿做上界之人的棋子，上界之人要做的，他偏偏要逆着来！这世间，还没有人可以强行让他做不愿做的事情！

        在琼华的日子既充实又安逸，在玄霄的修为停滞在金丹后期巅峰时，太清真人告诉他，想要晋升为元婴，已经不是单单的闭关修炼便可以做到，就是玄震当年晋入元婴也是在昆仑山下历练了好几年才成功的。

        玄霄自然是要下山历练以求突破契机的，却因为夙璎而有所迟疑，因为他不知道夙璎一个人留在琼华会不会偷懒，大概是习惯成自然，玄霄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对夙璎太过包容和宠溺了，当然，如果玄霄是现代人，就会知道，他这种行为叫做“奶爸”。

        可让玄霄极为惊喜的是，夙璎紧随在他之后出关，修为已经是金丹后期，虽然未至巅峰，却也是要寻找晋升为元婴七级的时候了。而夙璎一出关便来找他，也很直接的说要和他一起下山。那种信任的没有一丝怀疑的态度，让玄霄心中微微一暖。

        下山后，两人先去了建康。这个时候，玄霄才知道当初遇见在山林中奄奄一息的夙璎，正是她家破人亡逃离追杀的时候。玄霄能清晰的看到，夙璎在注视那一片废墟的大宅时，漆黑的双眸中升腾起的如火般灼烈的憎恨，那恨意极为幽深，将她原本灵动的眸子染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一定要报仇。”仿佛是把所有的恨意都含在嘴中用牙齿嚼碎般咬牙切齿，夙璎脸色苍白，眼中燃烧着幽深的恨意。她的神色极冷极漠然，那不是她往日灵动天真的模样，但是玄霄却觉得这也许才是她真实的一部分。

        能把这样真实的一面曝露在他面前，夙璎对他还真是……没防备。但是玄霄却很高兴，虽然从他的表情和动作看不出他很高兴，但是他愿意作为夙璎的亲人，陪伴她继续走下去。

        三年历练的日子比起琼华的安逸更显得波澜壮阔，他们曾经去东海海底探寻古遗迹，也曾去西边的大漠观看长河落日圆。在不停歇的旅程中，他们的阅历在增加，他们的知识在变得广博。

        修仙者，如果不曾亲眼目睹过天地间的一些奇景，不曾亲身经历过大自然的奇妙和莫测的威能，怎么能在心中产生一股不屈于天地的傲气？

        修仙，是逆天而为。而要逆天，首先要知道天究竟有着怎样的威能。只有真切了解大自然的威能，知道天的威严，又敢于去逆这样的天，才是真正的修仙者。

        十九年一次的妖界途径琼华的时间终于到来，因为玄霁、夙玉二人的捣乱，玄霄被迫融合了羲和，获得了强大力量的同时，也身受阳炎所苦。玄霄并不憎恨玄霁与夙玉，因为在他心中，那只是两个陌生人，他没必要更没时间为了他们去憎恨。

        他返回琼华便闭关了，羲和是神剑，即使他已经是元婴修为，却也不能完全压制羲和的阳炎。而等他破关而出，才知道他闭关后夙璎便一个人离开了琼华，方向，是魔界。而魔界，有着一种六界独有的特产，便是能压制世间所有火系灵力与至宝的玄冰石。

        夙璎独自前往魔界的原因，已经再明了不过。玄霄心中第一时间升腾而起的，不是夙璎对自己爱护的感动，而是一种愤怒和后怕。魔界有多危险，从上界一直对魔界没有任何应对方法只能放任自流便知道，魔族均是好战之人，夙璎一个人修在魔界是举步维艰，她是在拿命去拼。

        匆匆赶往魔界，玄霄刚好在出口处接住了满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夙璎，她自己一定不知道她那时候看起来有多惨，姣好精致的面容上满是血污和灰尘，身上的衣服满色划痕，露出的肌肤上全是一道道伤痕，鲜血正不停的涌出，她的气息极为微弱，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断了呼吸一般。

        玄霄仔细为她治疗了伤势，然后在返回琼华的过程中，她醒来了之后完全无视了自己刚刚受了重伤的事情，反而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她找到了很多玄冰石，他不会再受阳炎之苦。难道她不曾想过，如果他没有及时赶来，那样重伤的她便是回了人界也不一定能活着返回琼华。阳炎灼烧虽然痛苦，却并不是不能忍受，她一定要这样拼了命去取阳炎吗？

        玄霄心中很愤怒，甚至带着后怕。但是同时却也没办法对她完全狠下心来。

        后来，夙璎飞升了。玄霄其实早就有所猜测，毕竟灭了苏家满门的，是上界之人。她飞升半年后，风灵珠和一段影像突然出现在琼华宫。

        她说，她没办法回到琼华了，但是会一直一直记挂着这里。记得是这里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家。

        她说，对不起，师兄，我食言了。

        她说，她没有死，只是去了其他的世界。

        琼华弟子每人都有一枚独属于本人的烙印，通过那烙印可知琼华弟子的生死。夙璎的烙印，黯淡了。

        玄霄却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一定没死，只是去往了另外的世界。所以他努力变强，期待着有一天能再见到夙璎。只要他足够强，一切都可以实现。玄霄的心性，依旧如此骄狂，天下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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