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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宫里的日子虽难熬,可是却让傅言卿越发清醒。虽然应付赵墨笺母女让她一度十分疲惫,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重生归来时的恨意终究沉淀下来了。她如今所想的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上一世那一身功夫她也必须重新捡回来。

        而赵梓砚,如今虽仍是不受宠,可再也不是寂寂无闻,留在深宫中被人欺侮。萧贵妃并虽没有因此收敛,可对于赵梓砚而言,已然好了许多。

        两人避开所有的人,私底下亦会面,于两人而言都是宫中唯一的慰藉。只是因着盯着两人的眼线太多,能见一面都是奢侈的,却更显得弥足珍贵。

        就这般,转眼间已是景泰十八年中秋了。中秋佳节,纵使是在宫中,也是一大盛事。按照往年惯例,景帝会在宫中举办家宴,五品以上的嫔妃,王亲贵胄,皇子皇女都会出席,一同于御花园中,赏月饮酒。

        这一日傅言卿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只因着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上一世直至她父王傅淮病危,她才得以回西南王府。临终前,傅淮十分懊悔,因着自己,才让傅言卿孤身一人离开西南王府,在宫中吃尽苦头。

        当时傅淮提到有一件事,让傅言卿印象格外深刻。他说,在傅言卿入宫后的第六年中秋,他曾让府内影密卫首领,借西南王府入宫献礼之际,乔装入宫,想将她带出宫。只是当时她同赵墨笺感情亲厚,一直在宴会上不曾离开,后来更是直接回了赵墨笺的广陵殿,以至于错过。

        那也就是说,如果没错的话,也便是今日晚上。傅言卿不想留在宫里,她父王虽然意识到景帝的心思,却从来没想到景帝已经绝情至此,对于他,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在他心里,大夏的安危早已胜过一切,他虽有心交出兵权,可西南战事不歇,朝中重文轻武,能担当重任的将领寥寥无几,以至于一拖再拖。

        只有她脱离宫中的桎梏,她才能努力为西南王府谋求一丝生路,至少不会一点准备也无,以至于到时候只能束手待毙。

        只是原本很坚决的打算,如今却让她心里有丝难过,如果她走了,赵梓砚该怎么办?那个在她面前才难得有天真单纯的孩子,日后会变成那般压抑的人么?而且除去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明白父王如何能让她安然离开皇宫,会不会触怒景帝?

        在这两方撕扯的纷扰中,中秋夜如约而至。今年中秋天气格外好,一轮明月自西方缓缓升起,一点点穿过轻薄云层,皎皎若玉盘。悬挂在暮色笼罩的皇城上空,毫不吝啬地将柔和的清辉铺洒而下。

        月光下的皇宫暗影幢幢,斑驳交错间,折射出别一番景致。御花园内酒案陈列,宫中御厨精心制作的各色月饼,俱都摆上。四周的宫灯俱都燃起,张灯结彩,华丽非常,却是驱散了一地月色。

        傅言卿入席不久,便推借着身体不适,暂且退席。赵墨笺原本想陪着她,傅言卿却是摇了摇头:“我离开已经是不合礼数,你若再走,陛下怕会不开心,而且随后该是赏月吟诗了,你历来喜欢这些,莫要错过了,我歇息下便好。”

        赵墨笺听了也不再坚持,打发身边的随从送傅言卿离开。

        傅言卿佯装回云烟院休息,却是给了些赏银,让他回去复命。宫中中秋夜宴,经历过刺杀后,守卫越发森严了,不过傅言卿可以自由在宫中行走,借着月色便在云烟院附近的太液池旁徘徊。

        此处守卫不多,离云烟院最近,若是他来找他,这里必然是最好的地方。

        此处远离宴会,避开了喧闹璀璨,月影倒映在寂静的太液池中,仿若沉入水底,映衬着一汪清流,宁静祥和。可心里装着事的傅言卿,却难以享受此刻的安宁,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丝轻响,似乎是什么划破夜空,带起了风声。

        傅言卿眸子一眯,迅速转身,一道黑影跪在她的面前,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言卿看着他,跪着的人低沉道:“影密卫首领,无言,见过小郡主。”他袖子上绣了一个纹路,正是西南王府的影密卫标志,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无言?我知道你,你来宫中作何,父王让你来的?”傅言卿略带急迫地道。

        “是,王爷让无言带郡主回去。”

        傅言卿眉头一皱:“如何回去?这般偷偷出宫,他一定会发现的,倒是便是欺君罔上,更是私自出逃。”

        无言原本不带情绪的眸子微微晃了晃,显然傅言卿想得比他以为的多。

        “郡主放心,王爷自有安排,定然不会冒然做此决定。今日内卫巡逻频繁,还望郡主快与属下离开。”

        傅言卿也知道此刻时间紧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父王不是一介莽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点了点头,傅言卿却觉得心头的喜悦来的并不浓重,反而有些沉重。

        正在此时,一声噼啪轻响自树影后传来,傅言卿心头一沉,无言已经如鹰一般掠了过去。他手下犹如鹰爪,直接抓住一人,手指扼住那人的咽喉,一把拽了出来,看清她的服饰,眼神猛然一寒。

        傅言卿原本心里紧悬,可看到那个被抓住的人,顿时一愣,失声道:“手下留情!”

        无言眉头一皱,回头看着傅言卿,满是不赞同。

        傅言卿眼里晦暗不明,快步走过去,看着被掐的小脸发青的人,低低道:“她不会出声的,放开她。”

        声音不高,却透着股不容反驳。无言一怔,手下松了,眼睛却一直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孩子。他也没打算杀人,这孩子出现在这,身份不言而喻,死了,更是难办。

        无言一松手,赵梓砚便弯下腰,捂着嘴闷咳起来,傅言卿扶住她,给她拍背。

        咳了许久,赵梓砚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她抓住傅言卿的手,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强自维持着镇定:“你……你要走了?”

        傅言卿看着那双压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神情复杂,却是没有回答她。

        她能感觉到握着她胳膊的手越发收紧,甚至在她沉默后开始微微发抖。

        赵梓砚微低着头,一直在吸气,良久后她放开了傅言卿,后退几步,看着傅言卿。随后她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容:“真……真好,你不喜欢这里,我知道的……一直知道。现在……你……可以……可以走了。”她说话时是笑着的,可是声音却颤得厉害,那澄澈如盈满月光的眸子,此刻也仿佛被蒙上了雾气,倔强而隐忍。

        傅言卿从没想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眼里有如此多的情绪,隐忍哀伤到让她心口扯着疼,甚至她差点忍不住让无言也带上她。

        可是这只能是冲动,带上一个皇女,即使她不受宠,也绝无可能。

        傅言卿嘴唇张开阖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无话可说。她上一辈子可以说是为了赵墨笺,放弃了离开皇宫,经历那一遭,她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她放不下赵梓砚,也只能放下。

        两人站在太液池边,月色将草木的暗影打下,落在两人身上,明暗交错,一如此刻的心情。

        无言眉眼微闪,看郡主的模样,同这女孩感情甚笃,可是今晚之事容不得一丝纰漏,该如何处理她?

        许久后,傅言卿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赵墨笺虽疑心病重,却因着自幼无往不利,有些刚愎自负,所以只要你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便可以安然无恙。再有,你父皇虽不宠你,可是你毕竟是皇家血脉,他不会真的让人肆意妄为的。萧贵妃对赵墨笺要求很高,管教也严,如今赵墨笺不大,情况不显,日后母女必定有矛盾,你需得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求生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你身边的内侍,宫女,甚至是内卫,都得加以利用。大皇子失势,二皇子母妃贤妃却是家族势力正盛,二皇子已经入朝,必然是萧贵妃头号敌手,六皇女……”

        说完后,傅言卿顿了顿:“倘若你能真正摆脱她们……便来大理。”

        傅言卿头一次不再掩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可以帮到她的,俱都详细说明?就连上一辈子,看似不起眼,日后却是后宫诸位争相拉拢的人,傅言卿也在之前有意无意透露给了赵梓砚。

        无言在一旁听的心里暗惊,此刻傅言卿的模样,她说的话,实在是难以想象她仅有十五岁,难道皇宫当真如此厉害,不过六年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到如此地步!而且郡主虽未明说,可意思已然很明白,如果这位殿下能活下去,日后西南王府便鼎力相助。

        赵梓砚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得看着傅言卿,她说的话,她听了多少,傅言卿无从得知,却只能尽力去说。其实她心里有些自嘲,上一辈子没有她,赵梓砚最后依旧成功摆脱了萧贵妃,甚至让赵墨笺一直不敢对她下手,直到登基后,其他各位皇子皇女,死的死,囚的囚,只有她被封为淮安君,返回封地。

        如今说这些,不仅是为了给自己安慰,亦是相处整整五年多的感情,难以割舍。

        待她说完后,赵梓砚抿了抿唇:“我晓得了,时间紧迫,你们赶紧走吧。晚了……夜,夜长梦多。”说完她目光却是看着一旁寂静无声的无言,眼里的苦涩悉数被掩,剩下的唯有如此刻池水般的平静。

        无言心头蓦地一跳,这眼神他自然明白,这位殿下是在问他准备处理她。私心里,若不是郡主如此理智早熟,那么无论郡主怎么想,这个孩子他绝不会放过,杀不得,但是只要傻了疯了,自然也不会泄露秘密。如今他却在犹豫,这样的信任,代价太大。皇家子弟从来没有省油的灯,万一郡主看错了?

        赵梓砚能察觉到,傅言卿自然不会傻,她转身看着赵梓砚:“我可以信你吗?”

        赵梓砚看着她,轻声道:“我会骗人,甚至会骗你,但是我一定,一定不会伤害你。”

        傅言卿倏然笑了起来,随后转身和无言离去。

        赵梓砚抬脚急跟几步,突然出声道:“傅言卿!”

        声音不大,却倏然染上了哭腔:“如果我摆脱不了她们,不去找你,你还会记得我吗?”

        傅言卿心口闷地厉害,她没有回头。开口道:“赵梓砚,我记性不好,你若不出现,我大抵是记不住的。”

        眼看着无言带着傅言卿几息间堕入黑暗,只留下摇晃的树影在月光下,昭示着她们已经远去。赵梓砚有些仓惶地追了几步,片刻后,她倏然跪坐在地上,看着假山上冰冷的岩石,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细碎的啜泣声逐渐响起,良久后,一道哀戚脆弱的话语低低传出:“母妃,安儿又只能一个人了。”

        仿若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快在暮色中散去,仿若只是一个幻觉。可是经历过的人,却都忘不掉,这一个夜晚,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曾站在太液池边,无奈地接受一场不知未来的离别。

        多少年后,这一幕留下的伤痛都不曾消失过。傅言卿不只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初她带走了赵梓砚,也许后面这人便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痛与折磨,以至于让她心疼一生。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命运安排的节点,始终在最恰当的时刻,拨动它的齿轮,让她们的人生重合在她们的缘分中。不多不少,不早不迟。

        景泰十八年八月十五,云烟院失火,由于地处偏远,且云烟院暖阁门窗紧锁,等到火灭后,长宁郡主已然化为焦尸,仅能从身上穿戴的饰品,以及贴身的紫纹玉认出正主。云烟院丫鬟太监,数人受伤。

        景帝大怒,云烟院幸存的的宫女内侍,皆因玩忽职守,护主不力之名全部被杖毙。而琉璃琉瑜几人因着萧贵妃不喜,之前被调离,成功逃过一劫。

        同年,西南王傅淮在西北边境大败吐谷浑,却听闻长宁郡主薨逝,悲痛成疾,上书请求带长宁郡主回大理安葬,辞去西北大元帅之职。

        景帝竭力劝阻,最后只是应允暂且收回帅印,追封长宁郡主为安平公主,西南王府赐万金,爵位世袭罔替。

        对于这场大火,宫里各有传闻,只是赵墨笺却怎么也不相信傅言卿会死的如此轻易,不过是那日提前离席了,怎么转眼便走水了。而且傅言卿有功夫在身,虽说不算高手,但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可是当时傅言卿之所以离开,便是因着宴会中贪杯,趁赵墨笺不注意,喝了几杯桂花酿,有些不适,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说的通。

        无论有没有人怀疑,一切都死无对证。长宁郡主不喜人贴身伺候,醉酒后去睡,不小心打翻烛台,酿发惨剧,也逐渐成了定局,其中多少人喜,多少人忧,也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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