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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赵墨笺请命后的第三日,赵梓砚和傅言卿同乐瑶和晟雨告辞,准备翌日便一同前往朔州。

        两人走到府门前,赵梓砚看了看两家大门,缓缓道:“今日起便不必避讳了,我得陪你走正门,再不要夜里偷偷摸摸翻墙了。”

        傅言卿垂眸笑了笑:“你何时偷偷摸摸过,你一来,我府里谁不知晓?”

        赵梓砚亦是眼里含笑,两人一同进了苏府。

        落音等人此刻正在帮着收拾用物,见她们回来了,落音率先道:“主子,这次去幻影山庄,可会带着落音?”

        傅言卿偏头看了看赵梓砚,赵梓砚晃了晃脑袋看着落音,神色似乎颇为犹豫。落音见此,有些急:“殿下,您跟主子说,让我去好不好?”

        赵梓砚为难道:“这……”

        眼看落音眼巴巴的,傅言卿白了赵梓砚一眼,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拧了拧,赵梓砚一僵,忙道:“可以,只是你们中需得留下几个,好生盯着京城的异动。”

        傅言卿也开口道:“护好晟家,这次晟家得罪了太多人,需得防范有人携怨报复。”

        “属下明白,我留下,让无言陪主子一同去,我们也放心。”傅淮拱手认真道。

        赵梓砚自然明白他们担心傅言卿,虽说她定会护着她,可是多一分安全自然是好的:“卿儿,便这样决定吧。”

        “好,你们先去准备,好好休息,我们今晚连夜动身。”

        “是!”

        待几人离开后,傅言卿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有些好奇道:“我们也快走了,她如今在何处?”

        赵梓砚明白她说的是谁,转身轻轻吹了声哨子,复又击了三次掌,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纤细人影落在两人面前。

        那人此刻带了一个黑色兜帽,这般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看不清她的模样。

        赵梓砚温和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扶起她:“这么多人,如今都不曾跪我,只有你还是改不了这习惯,快些起来。”

        “谢殿下。”她的声音有些清脆,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站起身后,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分外精致的脸庞,同赵梓砚此刻看起来一般无二。

        傅言卿看的一愣,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容貌当真一般无二。”只是,虽有一模一样的脸,两人气质差了太多,另一个小姑娘神色有些拘谨呆板,完全没有赵梓砚那股淡然,那双眸子也少了许多内敛柔和。

        赵梓砚自然听出傅言卿的画外音,低声对那女子说:“司乐,从现在起,你便是九殿下了,一举一动都是我的模样,晓得么?”

        司乐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嗯,司乐冒犯了。”

        说完她整个人气场陡然一变,连嗓音也变得同赵梓砚一样,若非傅言卿看着她说话,都以为是赵梓砚开的口。而此刻她不说话,安安静静站在那,眼神轻扫,像极了当初刚刚见到赵梓砚时的模样。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低声道:“如何?”

        “很像,一般人绝对区分不开。只是,赵墨笺若要同你一路去西境,怕是能察觉不对。”说罢她抬眸打量赵梓砚,柔和道:“她学你的动作样貌,甚至眼神都十足像,可是那种气度,神态间不自觉带着的气质,却差了。”

        “倒不是她做的不好,只是你的身份经历便注定了,这世间没人能同你一般了。”她到不想否定司乐,想了想复又加了句。

        赵梓砚听地嘴角不住上扬:“赵墨笺同我相处虽久,可是卿儿,这世间也只有你会这般细致打量我,只要借口避开,不会露馅的。”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又状似嘴硬道:“并非我细致,只是你惯爱在我跟前,还从不收敛。”

        赵梓砚低头闷笑:“是,是,是我总瞎晃悠,不是你心里有我,这才记得如此清楚。”

        傅言卿老脸一热,低声道:“不知羞。”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赵梓砚看着她,笑地格外愉悦。一旁司乐看着赵梓砚,眼里忍不住有些怅然,她从来不曾见过殿下这般神情,亦不曾见过她如此温柔暖人,难怪她学不像。

        随着最后一丝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时,傅言卿几人已然收拾妥当了,赵梓砚说是要回去换身衣服,几人便在等着。

        片刻后,外面传来细微动静,赵梓砚熟悉嗓音响了起来:“我好了。”

        傅言卿几人走出去,屋外赵梓砚换下了贯穿的白色鹤纹锦衣,而是穿了身玄色男装,腰间墨绿腰带束的整整齐齐,挂了一枚紫色龙纹玉佩,让傅言卿心头顿时一颤,死死盯着那玉佩。

        赵梓砚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快步走了过来,忧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只是从未见你这般装扮,有些愣神。”她思绪莫名回到她临死之前那一幕,她记得在她恍惚间,有人抱住了她,只是当时一片混乱,她也已然神志不清,迷蒙中,唯独看清那人腰间的一块龙纹紫玉,在她眼前晃动,这也成了她脑海中格外深刻的记忆。方才……赵梓砚腰间的玉,同那块竟是无比神似。

        赵梓砚眸光微凝,眉头拧了拧,目光瞥了眼自己的紫玉,心里颇为不解。方才傅言卿看到她时虽有些惊讶,可是那失态的模样却是因着它。

        不过傅言卿不过是片刻失态,很快便恢复正常。她替赵梓砚理了理领子,微微笑道:“到是有模有样,不过,这世间哪里有这般漂亮的男子,却又不像了。”

        赵梓砚抿嘴一笑,压下疑惑:“相由心生,这样自然不像,不过是用来掩饰一下身份,他们能否识破却也无关紧要。”

        “嗯,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赵梓砚带着她出了门,外面早便备好了马车,另有四匹骏马,留给他们无言和鬼楼的三个手下。

        落音在外面驾车,赵梓砚便陪着傅言卿乘马车,一行人便上路了。

        到了东门,守卫见有人夜里出城,便出言拦住:“已然过了亥时,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梓砚探出头,看着为首的红樱统领,拿出一块令牌:“我有急事,需得连夜出城,庞统领可曾跟你提过?”

        那人见了立时收了兵刃,挥手让士兵搬来路障,恭声道:“大人请!”

        赵梓砚收了令牌坐了回去,快马加鞭,迅速出了城门。

        红樱统领看着人远去,沉声道:“今晚所见之事,莫要透露半分,否则我决不轻饶,知道吗?”

        “是,督军!”

        傅言卿有些奇怪,出声询问:“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这是京城护卫军大统领庞进的,我之前特意借的,让他放我们出城。”

        傅言卿看着她,神色有些莫名:“梓砚,你当真是……为何明明有许多助力,却一直任由她们如此欺侮你。”

        赵梓砚见她眼里有些痛色,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卿儿,我虽过得不好,却也没你想象中如此凄惨。只是我身后的许多力量,都无法与赵墨笺相抗。这些年,我们这些人替赵墨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替她寻朝中一些要员的把柄。初见你时我之所以受伤,便是去京城禁军校尉时越那里偷了份名册。其中记录的是三年前他同南衙十六卫中几位中郎将,在羌族使团进贡时,收了羌族人的献礼,隐而未报。”

        “南衙十六卫竟敢私自收外族使臣的东西?这可是戍守京都皇宫的禁军,他们当真是疯了。”傅言卿眉头一皱,颇有些心寒。

        赵梓砚冷笑道:“这天子脚下,身为大夏皇族的护卫军都尚且如此,可见大夏快要烂透了。赵墨笺和萧贵妃惯爱先礼后兵,那些不肯结盟的,或被一个个陷害,或便这般,逼不得已服从。”

        傅言卿看着赵梓砚,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眉头拢地更紧,她张嘴想要问赵梓砚,却在她看过来时转了话头。

        “所以,你便从中作梗了?”

        “嗯,之前她总会派许多人亲自看着我,到让她得手了许多次。后来……阿文他们总会有意无意瞒着她,我也便暗中替几位大人解了围,也掌握了许多朝臣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证据。方才庞统领,他的夫人便是之前御史大人的胞妹。御史一家被抄家,我私自放走了他。如今他得以平反,想来可以不再躲躲藏藏了。庞进和夫人鹣鲽情深,这才痛快帮我。”

        傅言卿在一旁看着她若无其事说着这些,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当年她离开时,赵梓砚不过十二岁,一个人毫无依托。在这等凶险恶劣的条件下,她所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到底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她无从得知。可是严文那几人都是赵墨笺的死士,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跟着她,除了以命相付,以心相交,又如何能够做到。

        她如今越厉害,对傅言卿而言不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是无尽的心疼和后悔。当初她既然可以诈死,为何没想着带她走。那个所谓可以解的毒,当真如此简单么?她同赵墨笺一起长大,她十分了解她,她如果放任你成长,放任你窥得她的秘密,便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可以随时毁了你!她当年已经步了后尘,赵梓砚呢?

        赵梓砚许久没听到她回答,低眸看着她,问温声道:“为何不说话?”

        傅言卿叹了口气,低低道:“我只是在想,你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的。”

        赵梓砚轻轻抱着她,温笑道:“都过去了,那些不快的事去想它作何。乖,我们怕是到天亮才能看到人烟,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傅言卿偏头看着她:“你呢?”

        赵梓砚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抱着你,和你一同睡了?”

        落音在外面听得手中缰绳一抖,那马被勒了脖子,顿时猛然发力,马车快速朝前冲去。落音吓了一跳,慌忙控制着马,这一块一慢,马车里两人没预料到,直接朝前摔去。

        紧急之下,赵梓砚只来的及伸手垫在她后脑下,直接扑在了傅言卿身上,下巴磕在了傅言卿牙上,顿时撞得两人闷哼一声。

        落音停了马车,掀开帘子,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赵梓砚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探头察看傅言卿被撞出血的嘴唇,心疼地给她吹着,她下巴磕地生疼,傅言卿定然更是难受。

        只是她光忙着察看傅言卿唇上的伤,却忘了从傅言卿身上爬起来,这般举动落在落音和赶过来的四个大男人眼里,着实有些微妙。

        鬼楼中的三人见趴在上面的是自家楼主,呆了呆后,到是颇为自觉地偏过头,打马离远点。

        而落音,则是浑身发抖,哆哆嗦嗦指着赵梓砚:“你……你这个登徒子!你放开我家主子!”

        无言深觉得无奈,伸手捂住落音的嘴,将小姑娘一把拽到了自己马上,回头对着避得远远的三人道:“驾车。”

        落音还在那怒气冲冲道:“混蛋无言,你到底是谁的护卫,你没看到主子……”

        “聒噪!”无言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即瞥了眼马车,总算多说了句话:“这些日子还不明白么?主子对那位殿下,纵容的很。”

        落音撇了撇嘴,低低哼了声:“都纵容道被人轻薄也不管,难不成主子还要招九殿下做郡马不成?”

        无言兀自御着马,淡淡道:“不算太笨。”

        落音便一脸呆滞地坐在马上,那模样颇感生无可恋。

        这边九殿下全然不顾她给别人带来的冲击,只是掏出手帕轻轻替傅言卿擦着嘴唇上的血迹,又碰了碰她的牙:“疼么?”

        傅言卿又是窘迫又是好笑,摸了摸她那被自己磕了个牙印子的下巴,无奈道:“我的牙很好。”

        赵梓砚这才放了心,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是挺好的。”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你呀,也不晓得避讳下,方才那般成何体统。”

        赵梓砚闷闷笑了起来:“他们心思不纯,还要怪我不成体统?”

        说罢,她伸开一只腿,拍了拍:“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傅言卿摇了摇头:“会压麻的。”

        才说完身子一旋,人便被赵梓砚揽着落入她怀里。让她枕好后,眼睛便被人蒙住了,赵梓砚的声音低低道:“麻了我再叫醒你,睡吧。”

        眼前一片蒙黑,身下枕着软软的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转过头柔软的布料透着股温柔,还有股好闻的幽香,本来不打算睡得人,却在这安心的味道里,陷入沉睡。梦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她腰间亦是挂着那块紫玉,哑声道:“傅言卿,为何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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