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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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回来不久,恰好准备沐浴。外面吵闹的很,出了何事?”赵梓砚声音很柔和,却透着一股小心。
屋外紫菱顿了顿:“禀殿下,方才有人潜入主子的书房,拿走了一个对主子很重要的东西。护卫已经封锁了王府,主子命令我们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仔细搜查。不知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竟然能潜入裕亲王府,何方神圣如此厉害?不过,说到不对劲,我方才才赶回来,受了些伤,累得很,原打算尽快净身休息,除了察觉外面侍卫走动,并无其他异常。我要沐浴,你们去别处搜寻吧。”
外面紫菱却低声道:“九殿下既然有伤在身,那就更应该小心,我等还是仔细查看下,免得贼人潜入殿下屋内,伤了殿下。”
赵梓砚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之所以未出去查看,因着我已然在沐浴,此刻还未来得及起身,你们进来成何体统!”
紫菱越发觉得赵梓砚怪异,而且赵梓砚同赵墨笺相比,那个殿下之名实在是徒有虚名,她自然不会畏惧,仍是强硬道:“殿下可以起来穿好衣服,主子有令,任何地方都不许放过,殿下可明白?”
赵梓砚气得不轻:“放肆,你……你们竟敢如此说话,我并未沐浴完,你们给我侯着。”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紫菱目光落在地上,看着一地零星的血迹,眼神微凝。
她缓缓绕过屏风,赵梓砚此刻微微沉入水中,伸着手指,脸色发青:“紫菱,你……你竟敢……”
目光在那透着些许血色的水中晃了下,看着挂在一旁染了许多血迹的衣服,紫菱心头的疑虑消了大半,进去在可以藏人的地方寻了一遍。
躲在水中的傅言卿一动不动,只是目光看着那一缕缕在水中散开的鲜红,听着她们的对话,心头拧着疼。六年了,她离开赵梓砚六年了,也曾派京中探子打探过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不好。可是得知她一步步踏上朝堂,也能和赵墨笺一同上朝,她以为那个让人忌惮的九殿下已经回来了,可是很显然,同上辈子不一样,此刻赵梓砚依旧过得如履薄冰。
想着之前惊鸿一瞥,傅言卿心头滋味难明,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美的动人心魄了。
不知过了多久,紫菱躬身行了一礼:“并无刺客,殿下可以安心洗浴。”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赵梓砚似乎颇为生气的拨弄了一下水,借此将憋了许久的傅言卿拽了上来。
傅言卿浑身湿透,忍着急促的呼吸,低低喘了口气。赵梓砚伸手拍着她的背,眼里敛着关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此刻傅言卿的面巾已经滑落,看着她的脸,赵梓砚先是微愣,随后微微笑了笑。
傅言卿抬头看她,却忍不住将目光移开,此刻赵梓砚头发散在水中,溅起的水珠自她脖颈处滑落,流过精致漂亮的锁骨,最终没入水中。那张勾魂摄魄的脸上此刻满是柔和,当初纯澈的墨眸如今却是深邃如夜空。
她欲要开口说话,赵梓砚却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朝外面瞥了下。
傅言卿会意,没再开口,口鼻被那温热柔软的手捂着,鼻端充斥着淡淡的暖香,是赵梓砚身上的味道。即使重活两世一贯淡然的傅言卿,面对这幅旖旎勾魂的场景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受不住了的她,索性闭着眼不再看。
赵梓砚眸子里敛着笑,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垂眸,白皙的脸上这才浮现一股红润,随后她拘着水,开始认真地擦洗身子,全然当傅言卿不存在。
做戏么,就要不留破绽,做足全套。可是却苦了傅言卿,听着耳边的水声,偶尔不小心触到赵梓砚的身子,等到她洗完,她感觉自己也得洗一洗了。
赵梓砚看着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傅言卿,再瞅见她脸上压抑不住的红晕,“噗嗤”轻笑出来,低低在傅言卿耳边道:“好了。”
傅言卿如蒙大赦,赶紧睁开眼,却见赵梓砚随意裹了件素薄软衫,系带都没系上,里面的美好风景若隐若现。她顿时别开头,闷声道:“何曾好了?你赶紧穿好衣服,当心染了风寒。”
赵梓砚这模样,分明是认出自己了。可是傅言卿觉得仍是有些不可思议,六年未见,赵梓砚竟然能在她蒙着面巾甚至是变了……,而且是夜间,只一个照面,就认出她来,这让傅言卿心头百感交集。
赵梓砚听了,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说的好了,是她们走了,你可以起来了,又没说我衣服穿好了。”
傅言卿顿时一噎,这个小鬼,长大了倒是能耐了。看着转身给她寻了身衣服的人,眉头微蹙:“你伤口还在流血。”
赵梓砚顿了顿:“嗯,我知道。你衣服都湿了,先穿我的,未曾上过身的。”
傅言卿被她这随意的口气,弄得有点恼怒,可又有点心酸。等她换好衣服,看见赵梓砚正在褪下上衣,原本有些想避开。可是看她随意将一瓶药粉自后背倒上去,根本没多少在伤口上,顿时忍不住道:“你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赵梓砚拿药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有些发怔,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示意她弯腰,小心给她清理包扎时,她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眼里蓦然涌出一股酸意,太久了,她离开她太久了,久到她都习惯一个人应付了
“好久了。”
赵梓砚低低呢喃了声,声音叹惋惘然,听在傅言卿耳朵里,却落在了心头。不过三个字,其中带着多少情绪,含着多少苦楚,她俱都明白。
想到自己曾经的打算,看着眼前身子单薄的人,傅言卿突然觉得,她有些犹豫了,这样的人,她不该利用她,哪怕是最好的选择。
吸了口气,伸手将赵梓砚褪至腰间的中衣给她拉上,指间无意触到她光裸的肩背,温润细腻,让本来冷静下来的傅言卿顿时揉了揉手指。
赵梓砚穿好衣服,兀自在那看着傅言卿,她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此时除了激动欢喜,她却是不知如何说起。
傅言卿此刻亦是思绪万千,她一早便知晓赵梓砚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见了,的确一如上一世那般模样,只是却又截然不同。如今的赵梓砚见了她,眉眼间敛着欢喜,压抑却又带丝热切,与那个阴郁沉闷的九殿下相差甚远。这样的她,仿佛是拨开了层层乌云,露出皎皎月华的一轮明月,柔和中透着光芒,夺人眼球。
见到她在赵墨笺手下面前装作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再看她在自己面前不加防备的欢喜,傅言卿不知是喜是疼。重生归来,对她而言最大的变数不是她自己,而是赵梓砚,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仓惶。自从她睁开眼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今生只为了保住西南王府,其他的,无论是什么,都不该扰了她的神思。
傅言卿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夜多谢九殿下相助,殿下还有伤在身,早些歇息,在下先告辞了,以免给殿下带来麻烦。”
听着傅言卿一口一个殿下,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赵梓砚眼里的光芒一滯,身子也有些发僵。她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我不是什么殿下,别人那般也就罢了,连你也要讽刺我么?”
傅言卿眉头一皱:“不是,你本是……我听他们这般称呼。”
赵梓砚神色有些无奈:“六年未见了,卿……你为何?”
“殿下慎言,在下乃是第一次见殿下。”
赵梓砚直直看着她,眼里神色不明,傅言卿有些看不下去,转身便想离开,不料眼前一晃,赵梓砚已经挡在她面前。
原本有些疼痛的表情,如今却化作略带玩味的笑意,看的傅言卿心头一跳。
赵梓砚神色一敛,颇为正经道:“第一次见?”说罢摇了摇头,“既是如此,倒是我认错人了。认错了,这可不大好了。”
傅言卿心口一闷,看着她那副样子,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顿手心。
“哪里不好?”
赵梓砚听罢眯眼笑了笑:“方才错把姑娘当成故人,因此为了救姑娘,这才无所顾忌,当着姑娘的面便宽衣沐浴。可既然是认错了,我好端端让姑娘占尽便宜,损了清白,又哪里好了?”
听了这番话,饶是淡然如傅言卿,也是立刻淡然不起来,脸上顿时泛起一股红晕,三分羞窘,七分憋闷。
“你我皆是姑娘家,我又哪里谈的上占便宜,损清白?况且,怎么是你故人,你就不被占便宜,损清白了?”傅言卿说这番话倒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当时真是被赵梓砚勾到了,但不能怪她,这般妖精样的模样,是个人也忍不住。
赵梓砚睁大眼,到没料到记忆中总是淡若云烟的傅言卿,此刻会出口辩驳。微愣之后,赵梓砚垂眸轻笑,朝前走了一步靠近傅言卿,吐气如兰:“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占便宜,损清白了?”
傅言卿看着那张清妩漂亮的脸蛋凑近,墨色的眸子里微微带着丝调笑,顿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赵梓砚转身退开,复又轻飘飘道:“至于若是我那故人,占我便宜,损我清白,我也是乐意的。”
傅言卿:“……”
薛恒有些奇怪,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乃是前御史大夫萧炳胜的二女儿。”
“萧炳胜的夫人是当时陛下太傅的亲孙女,为人善妒,而萧淑仪是萧大人私自纳妾所生。你说,当初选秀,萧炳胜的嫡长女却因故没能入宫,反而是这个庶女去了?”
薛恒摇了摇头:“这我到是没想过。”
“萧淑仪当上了贵妃,宠冠三宫,便是当年的皇后殿下都难以企及。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她的兄长在她入宫后也是平步青云,你觉得她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个甘于人下的么?”她当年便是被这人骗得透彻!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信誓旦旦要帮她西南王府摆脱困境,许诺永不对西南王府刀剑相向的人,却是比当初的陛下更狠绝无情。
薛恒看着神色有些低沉的傅言卿,踌躇道:“小瑾儿,你似乎对七殿下有敌意?”
“也许吧,当年在宫里,我和她也算相处了几年,对她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薛恒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时候她还分明是个毛丫头,还能看出别人为人?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厉害的很,他可是比不了。
“那,这都不成,该如何是好?”
傅言卿晃了晃杯子,抿了口酒:“薛叔叔,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位呢。”
薛恒瞪大眼,半晌才道:“这……那人可是比大皇子更棘手啊?”
“薛叔叔,相信我,无论是对大夏还是对西南王府,她都是个好人选。只是,她与旁人不同,若她不愿,我不想逼她。”
薛恒看着她,微微有些诧异。
两人续完旧,傅言卿便暂且在薛府住下。到了晚上,傅言卿在卧房徘徊了几圈,脑海里忍不住回想着傅扬的话。称病未上朝?定是被赵墨笺她们罚了。思及当时乐瑶语气沉重的提起萧贵妃时,心里更是拧着一般难受。思绪一经打开,就如同石落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她吸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看到正端着茶水过来的落音,轻声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落音一愣,对着快步离开的傅言卿急急叫道:“主子去哪,可要落音跟着?”
“不必。”简短两字吐出,傅言卿御起轻功,转眼间便没了踪迹。急得落音跺了跺脚,主子这怎么也变得任性了?
话说傅言卿出了薛府,趁着夜色在城中穿行。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亦是有巡查守卫,傅言卿站在屋脊上极目远眺,看着连绵的楼阁这才思及自己根本不知晓赵梓砚的府邸在何处。揉了揉额头,不由懊恼自己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阁楼时,她轻轻挑眉,提气朝那边掠去,那人定知晓赵梓砚住在何处。
赵梓砚睡得迷迷糊糊,身子仿若放在火上烤一般,四肢百骸细细密密的疼意,一*朝她袭来,汇聚在心口,仿若有人拧着她的心脏,狠狠拉扯。
勉强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屋内的烛火被人点燃了,略显昏暗的火苗摇曳着,映在赵梓砚被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孱弱。按着额头上的湿毛巾,赵梓砚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也没听她的话,私自进来了。
这种狼狈的模样,她历来是不愿让人见的,而且倘若发作,大抵是犹如恶鬼般让人觉得可怖。低热一直连绵不去,口中渴的厉害,她晃了晃脑袋,勉力起身,想倒杯水喝。
缓缓起身,有些费劲地走到桌前,她伸手提起茶壶,可是手却颤地厉害,倾泻而下的茶水未倒入杯中,却是摇摇晃晃撒了一桌子。最后她哆嗦了一下,竟是无力握住茶壶,磕在桌沿掉了下去!
正在此时一声细响传来,一道纤细的影子推窗翻了进来,带着股急切,直接掠到了赵梓砚身边,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手快速捞过失手坠落的茶壶。
原本眸子紧缩的赵梓砚却在来者近身那一刻,瞬间舒缓下来。听得外面有动静,她低声道:“我没事,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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