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愤怒
凌子枫要死了……又怎样呢？
青墨仰头看向苍天，沉默许久。
“纪前辈？”站在一旁的断天凌弟子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有所反应，望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好接着说道，“他想最后再见见您。”
青墨苍凉一笑，还有必要吗？“我不会再见他，他想了结便了结，不必告诉我了。”
“了结……不，不是的，”这位弟子急忙解释，“自打进了炼妖塔，塔中的妖都涌上去啃噬他，他也不避不抗，到如今他是再也……”
见青墨转过脸来狐疑的目光直直探进他眼里，弟子噤了声，不免有些心虚，“前辈？”
青墨收回目光，摘下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听到这位弟子的话她甚至能够想到凌子枫在炼妖塔中被众妖欺凌的画面，不是不痛心。断天凌中的弟子或许对这位昔日温雅的师兄还有一些情谊，可她却再做不到把他当做当年的凌子枫了，那人在她心中已经随着小灰灰一起逝去。
所以听到他的消息她万分难过，但不足以掩盖小灰灰死在他手里的罪恶。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谊，我会亲手杀了他。告辞。”
故作洒脱的离开断天凌，却在回到采云山后还心神不宁。青墨直接到兄长闲岳仙君的洞府去找他讨要一些对江南攸伤势有益的药品，却被告知仙君往断天凌去了。
“据说是那边的炼妖塔出了问题。”守在洞府门口的小妖禀告道。
凌子枫？青墨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真的已经……
不对……凌子枫即便是真的死了，仙君也不至于亲自去炼妖塔啊。
“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妖恭敬的回答道：“说是囚禁在炼妖塔中的姐妹被那个跟魔心有关的凌子枫吞了个干净……”
什么？青墨愣了，断天凌弟子不是说凌子枫被塔中的小妖们啃噬吗？两人的说词竟然完全相左。
不过仙君都匆匆赶往，或许这才是真的。炼妖塔中的妖怪们都是犯下大错，在以前是会被诛杀的，但这个年代对她们格外宽容，关入炼妖塔中褪尽修为之后还能重头开始。
但不管怎样，她们都是从采云山走出去的，掌管天下妖修的闲岳仙君理所应当出面。
既然兄长已经第一时间去了，青墨也没打算再管，独自前往采云山深处的秘境之地去摘野果。
这个地方自她变成兔子之后就无人踏足，但里面却一点都不荒芜杂乱，宛如当初。
青墨看中一棵苹果树，一跃而起从树顶掠过，摘下最大最红的那只，就着溪水洗洗，放到嘴边刚要下口又忍住了。
这是树顶最大最红的，想必也最甜吧？给江南攸留着！她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入储物戒中，起身又去摘其他的。
山中溪水潺潺，微风袅袅，阳光普照，树影婆娑，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若无魔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平安健康，那该多好。
青墨贪念的憧憬着与江南攸隐居在这无忧圣地的美好未来，安静的坏境中传来轻轻声响，青墨没有傻到认为这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她警觉的回头，目光锁定在一处暗影之后，形如闪电的闪身过去，一把扼住那人的咽喉，这才看清他的面孔。
凌子枫。
对于他的出现，青墨不算太意外，但他如今的样子让她感到意外。
曾经温润如玉的偏偏佳公子少年郎，因为突然暴瘦，眼窝深陷，颧骨凸出，五官过分立体而有些骇人。青墨几乎可以立即想到他在炼妖塔中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那个断天凌弟子可能没有说谎。
“我……吓到你了？”
声音也变了，变得嘶哑，变得不再意气风发。
青墨松开掐他喉咙的手，很是刻意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想到，应该是在那个断天凌弟子来找她的时候就跟上自己了。
跟了她这么久都没有察觉，还将他带到了这个秘境，“炼妖塔中有好东西？倒是让你变厉害了很多。”仙君洞府外的小妖说的也没错，凌子枫恐怕是吞噬了炼妖塔中众妖的魂魄，不然怎么逃得出来，又怎么能跟踪她这么久？
吞噬魂魄这样的禁术，也只有魔族才干得出来。青墨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退，并开始计算这个距离如果他对自己下手，生存几率是多少。
凌子枫很是受伤，十分疲倦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颓然，他试着往前迈出一小步，青墨却要连着退好几步，他只好收回腿，“青墨，我真的只是想再见见你！小灰灰的事情是我的罪孽，可是我有我的立场，你……”
青墨突然就咆哮了起来，指着他鼻子的手忍不住颤抖，“是你的罪孽！是……你说是，便就算了吗？你不应该到阴曹地府去向小灰灰认错吗？！你与魔君为虎作伥将要伤害多少黎民百姓这便不算你的罪孽吗？你的立场，你与魔君的虎狼野心可以填平你们造下的罪孽深渊吗！”
身体里的魔心从凌子枫出现时就蠢蠢欲动，随着青墨的心情起伏而愈加澎湃，他的动作甚至掩盖了她的心跳震动。青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不能，不能……
见青墨情绪失控，凌子枫慌了，“青墨，你别激动，我吞噬了炼妖塔中所有的魂魄才能逃出来，真的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跟你说几句话，也算是了却今生的心愿。”
他瘦骨嶙峋，面容憔悴，双目却打起精神正视着她，说出的话诚挚无比，但听到青墨的耳里却让她更加血脉膨胀，两耳发鸣，方才还没压抑住的情绪又更加汹涌的翻了起来。
炼妖塔中所有的魂魄！所有的！他竟说得这般轻松。她生气得不能自已，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愤怒他将那么多生灵视为蝼蚁还是在愤怒他吞噬了她心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凌子枫仅存的一点形象。
魔心随着她情绪的翻涌愈加骚动，青墨明知自己的愤怒对面前的刽子手毫无意义，反而是魔心上好的食粮。可她控制不住，怎么能控制得住！
“见了我了，你快走吧！”青墨狠狠的说道。她不停告诫自己不能再任由情绪发展，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她知道自己不会动手杀凌子枫，既然这样，就让他走，两不相见，至少不会让魔心得逞。
“我说几句话就走。”凌子枫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青墨很是敏感的制止他，“求你别说了，马上走！若你还想为过去的你保留一点尊严的话。”
这次凌子枫却没有因为照顾她的情绪而止住脚步，而是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过去的凌子枫还存活在你心中？哈，笑话……”
他的眼神也变得戏谑起来，紧锁青墨的目光，步步紧逼。
“你很生气吧？愤怒吧？我杀了那只小兔子，你很伤心吧？”
“杀了我就可以为那畜生报仇，你杀了我啊？为什么不？”
“想知道她死之前是什么样的吗？她变得和你一模一样，她说她喜欢我……于是我的剑，刺穿她的胸膛！”
“我为什么会杀她？或许你应该问问她为什么要变成你的样子！顶着你的模样说喜欢我，扰我心神！我要你，我要真正的青墨而不是一个冒牌货！”
身后是悬崖，青墨已经退无可退，而凌子枫的话更是触动了她，“所以……”
凌子枫猛然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跳崖逃走，他手背上青筋暴出，目光凌厉，冲她嘶吼：“所以你并不知道她的死跟你有关系？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是因为你！”
凌子枫……疯了，疯了。
青墨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青墨！”江南攸赶到的时候，便正看见这一幕。此时的断天凌已经在全力搜捕凌子枫，江南攸想到，他逃出来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找青墨，于是不管自己的伤势如何，强撑着也要到采云山来找她。她很危险！
但采云山的妖精们都只知道她摘野果去了，具体在哪，谁也说不上来。好在闲岳仙君和夙千颜也因为担忧青墨而赶了回来，所以才能找到这个秘境。
青墨一眼就看见了江南攸，他面色苍白，虚弱得像拘在手里的一汪清水，在阳光下折射出透明的光，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留住他，护住他。
他太过澄澈，就这样远远的听到他的呼喊，看一眼他的样子，青墨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些。
魔心在她体内，在等待着凌子枫用最刻薄的话刺激青墨的愤怒情绪，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能冲出她的驱壳！
可是江南攸的到来，青墨满心的愤怒竟渐渐被压了下去。
不行了！若错过此次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魔心下定决心，强行冲出！这样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内力也会因这一下冲击而大打折扣，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对方有三个拥有不弱的战斗力的人，凌子枫此次必然逃不了了。他没有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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