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桑儿?杵那儿发什么愣呢?”梅姨又冲她招手。
桑诺回过神,忙整理心绪, 踱步上前, 走至廊下, 收了伞, 转头对梅姨说:“梅姨,我听闻这雨并非自然天降,而是有妖僧作祟!”
“哟。”梅姨一愣, 转头与姜雪时视线一碰,便指着桑诺惊讶地笑道:“你瞧瞧, 这丫头消息到比咱们灵通呢!”
又回头问桑诺:“你说说, 是哪儿来的妖僧?”
桑诺回道:“是灵儿打探来的消息, 据说是咱们青丘的知县老爷,请了九九八十一位僧人,设了祭坛祈雨!”
“祈雨?”梅姨惊讶道:“田地都快涝死了,他还祈雨?这父母官可真当得称职啊。”
桑诺点头道:“我也觉的古怪, 所以赶紧来告诉您。”
梅姨捏了捏她脸蛋,笑道:“尊上您瞧瞧, 这山野狐狸, 还知道心系黎民百姓,将来必成气候的。”
姜雪时微一颔首,并未答话, 似乎故意避开桑诺的视线。
桑诺拳头微微握紧,少不得心生疑窦:尊上莫不是已经想起那晚的事了,所以故意跟我保持距离?
梅姨没察觉二人情绪不对, 便决定道:“既然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在作怪,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尊上,不如遣飞廉等人下山一趟,会一会那位知县。”
姜雪时刚要开口答应,又听桑诺抢先道:“我也一起去瞧瞧,这几日来一直闷在屋里,不如趁今儿个下山活动活动身子骨,顺便长长见识,梅姨,让飞廉哥哥带我一起罢!”
“不用了。”姜雪时断然回绝:“此事关乎一县百姓之性命,且山神既然怀疑到我头上来,自当由我亲自下山处理。”
梅姨顿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尊上:“真的?我的天,咱们尊上可真是长大了,果真有担当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头“事不关己,只顾捣蛋”的小奶龙吗!
梅姨欣慰道:“那就都拜托尊上了,把咱们小狐狸也带上罢!要不,我也一起去瞧瞧,有尊上在,也不怕多我个累赘。”
“梅姨哪里话,只是这一天的雨,山上又无车與通行,桑诺……”姜雪时微一停顿,改口道:“你二人身子娇弱,不如等事毕天晴后……”
“谁说我娇弱了?”桑诺抬头看向姜雪时,怄气道:“我倒怕尊上这娇贵的身子骨,受不得雨淋风吹呢!”
姜雪时侧头看向她,略带挑衅地哼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尖,指向她脚上趿拉着的鞋子,问她:“你就穿这鞋下山?”
桑诺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绣花鞋,顿时一阵心疼——糟了,忘换鞋了!这一天的大雨,出来走两步就沾上泥了,怕是没法退换了!
懊恼拧成一股气,她忍不住仰头怒道:“穿这鞋怎么了?是飞廉哥哥送我的,可好着呢,穿着特舒服!”
那龙崽子轻轻“啊”了一声,做出恍然大悟地表情,歪头指了指她脚后,故意问道:“那你脚跟怎么露出来一截?这鞋就这款式?还是什么新穿法?”
桑诺脸一红,连忙抬起脚,死命把鞋拔上了,逞强道:“我刚出来的急!没穿好而已!”
“好啦!”梅姨急忙阻止二人拌嘴,莫名其妙道:“你俩斗什么嘴呀!尊上,桑诺还小您两岁呢,您得让着她点,别总欺负她!”
傻狐狸还小自己两岁呢,哼。
姜雪时闻言十分受用,得意洋洋地勾了勾嘴角,打算大人不计小孩过。
桑诺不服,忙辩解道:“梅姨!加上成精前的岁数,我都一百多岁了,怎么也算是尊上的长辈呀!”
姜雪时闻言五雷轰顶,蹙眉看向傻狐狸,讥讽道:“你怎么不把上辈子也算进去?没准几千岁了。”
“那能一样吗!”桑诺一挺胸,这姐姐她是当定了的,于是据理力争道:“我成精前的记忆还有一部分保留了,都算在这辈子里,上辈子是上辈子!我刚修成人形就是这副模样,尊上那时还吃奶呢吧!”
“你!”
“诶哟诶哟!”梅姨急忙拦在二人中间,急道:“快别吵了!多大人了,还争这个!再闹都不准下山了,就让飞廉去!”
两人只好闭了嘴,互相瞪视一眼,各自回去换了衣裳,准备下山。
梅姨找了件大红猩猩毡斗篷,给桑诺披上。
出门时,桑诺听见姜雪时轻声说:“去换那双皮靴穿上。”
桑诺赌气不应,拒绝道:“不用了,我就喜欢穿飞廉送的这双!”
姜雪时没有回头看她,站在二门,低头轻轻抖开雨伞,沉声道:“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桑诺顿时哑然,还想顶撞,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怂了,嘟嘴跑回屋,换了被龙崽子“遗弃”的那双小皮靴。
穿上后,心情好多了,那双宝蓝绣鞋终究是小了,才穿了那么一小会子,脚趾都被顶红了。
出门前,梅姨还是想叫上飞廉一起,毕竟从前没指望过小尊上,真到办事的时候,少不得还是依赖从前的搭档。
桑诺也十分赞成,奈何那龙崽子偏是不肯带飞廉,最后倒是把夕墨带上了。
四人下山后,租了辆车马,直奔县衙门。
祈雨台并未设在衙门附近,据灵儿说,是在护城河外头一片林子里,具体位置,还是进城后,夕墨向商铺里的店小二打听到的。
车马很快行至目的地,桑诺一挑车幔,就瞧见远处树林里一片空地上,架着高达五六丈的祭坛,上头站着三个光头和尚。
中间站着的是个老和尚,胡子花白,身后两个和尚应该不到三十岁。
祭坛下,还围了三圈和尚,顶着一天的雨,就地打坐诵经。
再往外,围着一圈木桩子,总共七根,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一个人,个个衣衫褴褛、发髻松散,有几个人似乎已经晕厥了。
桑诺觉得朝北绑着的那男人身形有些眼熟,只是他面上都是雨水污泥,看不清长相。
又仔细辨认一番,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惊道:“容公子!”
车里的人皆是一惊,梅姨问道:“你认识这些人?”
桑诺忙让车夫停车,回话道:“那是秦巧儿的丈夫!怎么会被绑在这里?他本就病重,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说完,她急忙快步跳下车,也顾不上打伞,急匆匆冲向容公子!
车里的小尊上沉着脸,目送她走远。
这傻狐狸似乎对所有男人都十分在意。
桑诺还没冲入祭坛,一群士兵陡然窜出来,横刀拦住她去路——
“大胆!什么人?祭坛也是你闯的地方?!”为首的士兵猛地一推她肩膀。
桑诺后退两步,抬手指向容公子,急道:“你们为什么把他绑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士兵昂首喝道:“闪开!别妨碍公务!否则拖下去打你二十大板!”
桑诺刚要辩驳,就听身后传来龙崽子的嗓音——
“哪条律法规定,邪祭算是正当公务?”
姜雪时漫步走到桑诺身边,人高马大的夕墨在一旁撑着伞。
“你又是谁!”士兵高声呵斥道:“一个个都找死呢?什么邪祭?咱们老爷特地请来的高僧,保佑咱们青丘风调雨顺呢!”
桑诺讥讽道:“雨是够顺的了,下了这么多天,这是要保佑咱们青丘的百姓直接上吊升天吧!”
“放肆!”士兵一声怒吼,长刀出鞘,刚要架到桑诺脖子上,身旁那个白衣身影陡然一抬手,没看清动作,他的刀柄就被推回了刀鞘里!
“叫你们县老爷过来。”姜雪时收回手,看着为首的士兵,淡然开口。
士兵诧异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又看了看这白衣美人,回过神,顿时暴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咱们在这里当差,有事……”
“叫你们县老爷过来!”姜雪时陡然加重语气重复道,凤目中闪过一道银光,天空骤然“轰隆”一声,巨雷炸响!
一群士兵顿时吓得后退两步,莫名恐惧万状个,一时间竟无人敢回嘴。
一群士兵面面相觑,为首的稍作犹豫,总觉得对方恐怕来头不小,只得侧头,小声吩咐属下,去请县老爷过来。
县老爷听说来人来头不小,连忙戴好官帽,从不远处的帐篷里匆匆跑过来。
满面堆笑的作了个揖,县老爷抬头打量一行人,见四人中并无人身着官袍,心中很是纳闷,侧头看了看衙役,见他面色惶恐,便也不敢怠慢,躬身问道:“卑职青丘知县,不知众位有何贵干?”
桑诺随即抬手指向容公子,问道:“你们为什么把他绑在那里?”
县老爷转头看向她指着的人,回头笑道:“姑娘想来不是本地人,那人是容府的大少爷,几年来虐打妻儿,与小姨子通.奸,逼得发妻悬梁自缢,又逼得小姨子逃婚出走,病死途中,遂被秦家告上了衙门。”
“什么!”桑诺目眦欲裂,一股怒火自胸中直冲头顶,吼道:“血口喷人!秦家贼喊捉贼!”
县老爷被她喷了一脸唾沫,好在雨太大,也没什么感觉,依旧笑脸逢迎道:“这案子人赃俱获,连秦夫人的丫头都出面作证了,绝无冤情。”
“怎么可能!”桑诺急道:“我才是证人!秦夫人是被秦家人逼死的!我可以作证!”
一听这话,县老爷顿时脸色一冷,估摸着这些人不过是容家的帮手,便挺直了腰板,冷冷看向桑诺:“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劫狱不成!”
桑诺刚要反驳,一旁的姜雪时漠然开口道:“审案卷宗在哪?带我去看。”
县老爷闻言转头,刚欲发作,对视上那双妖异的凤目,莫名压力倍增,却仍旧气势汹汹道:“无关人等,无权查阅卷宗!这容家少爷罪大恶极,引得天怒人怨,春耕之后天降水灾,百姓叫苦不迭。亏得秦氏家族出钱出力,请来高僧作法,让这群罪大恶极之人承受天罚,否则,这雨是停不下来的!”
桑诺怒道:“你这狗官!分明是你祭祀祈雨,残害百姓,居然还敢推是天灾!”
县老爷横眉立目,怒道:“休要信口雌黄、诽谤朝廷!你这有眼无珠的刁民,哪只眼睛看出这是祈雨的祭坛了?来人!把这群刁民给我抓起来!”
“你敢!”桑诺一瞪眼,胸中妖力涌动,食指龙印处隐约发烫。
县老爷冷笑两声,狠狠道:“不知死活的刁民,本官今日就要叫你们瞧瞧,触犯王法的后果!”
“什么后果?”
姜雪时微眯起双眼看向他,轻飘飘地问:“收受贿赂、联合乡绅压榨百姓,算不算触犯王法?这祭坛确实不是祈雨台,但也不是替百姓祈求祥瑞的阵法。你聚集怨气,激怒上苍,故意引得天降水灾,居心何在,嗯?知县大人。”
闻言,县老爷顿时脸色一白,色厉内荏地吼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你懂什么阵法?哪里来的疯丫头!也敢在一群高僧面前丢人现眼?来人!给我拿下!”
“懂什么阵法?”姜雪时低头轻笑一声,挑眼看向那知县,勾起唇角,说:“比如这个?”
县老爷只见姜雪时抬起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轰隆地雷声戛然而止,从天而降的雨点急速锐减,最后几滴,打在正要上前拿人的士兵脸上……雨停了。
转眼间,天色由阴转晴,申时初刻的日头撕裂乌云,光耀大地!
知县老爷一脸诧异,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正在祭坛上诵经的老和尚微微睁开眼,斜看向远处吵闹声源,随即蹙眉冷冷道:“哪里来的妖孽放肆?换阵!活拿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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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群士兵不敢上前,桑诺偷偷侧眼看向姜雪时,不禁腹诽:既然能让雨停,干嘛不早点停?
坏透了的龙崽子!
桑诺嘟起嘴,控制不住又想起那夜的事情,顿时脸色一红,下意识抬手,一拳捶向龙崽子的左胳膊!
小尊上纹丝不动,以为傻狐狸在打招呼,于是偏头看向她,低声询问:“什么事?”
桑诺一个激灵回过神,顿时缩起脖子。
小尊上浅瞳一敛,察觉傻狐狸的心虚之态,随即心生怀疑,瞪大凤目低斥道:“你敢殴打本尊?”
“没有没有!”桑诺急忙摆手,给龙崽子拍了拍胳膊,解释道:“刚有个虫子盯着尊上呢,小妖给您打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夭寿辣,小狐狸家暴媳妇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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