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史如镜
自古幽凉多出豪杰,无论是仗剑行走江湖,还是边塞战场厮杀,都是粗犷无畏的脾性。
演义小说中冲冠一怒为红颜,黑白分明鲜明的性格多能自其中寻出一二。
民风之彪悍,可见一斑。
值此时侠风大盛,凡游侠者,且不论旁者何看,必是轻生死重然诺之辈,义之所至,生死皆是不悔。
或不为外人所重,亲之视之仇,邻之视之寇,不事生产者,畏之如狼虎,避之如蛇蝎。
少年心性,听多了外间风闻趣事,每每思及,都忍不住心潮澎湃,再不能压抑心中躁动。
父母责备,邻里疏远,少年只是淡然一笑,全然不放在心头,依旧自我。
也许心中还要骂上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等哪天某家发达了,你们这些邻里都要来求我,届时看某可会理踩尔等。
初秋时分,七八月的天气骄阳似火,挂在天空。
本是收获之时,田间地头挤满了劳苦耕作的百姓,带着满意的笑,看着入眼处,一片金黄。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种秋收,农人耕耘着脚下的土地,几千年莫不如此。
初秋的早晨还是略显寒冷,道路两旁麦穗青黄相接,映人眼匣,荧杰的露珠硕大饱满,微微晃动,像是随时可能要滴落下来一般。
芳草凄凄,因为常被人践踏在脚下,稀稀疏疏尤为不适,东一丛、西一簇,分辨不清是什么有名的、无名的杂草,偶尔夹杂着一两棵莆公英,用不着劲道,只轻风微拂,便扬起好大一片“雪花”。
田间地头多了好些扬挂着的破烂衣物,笔直伫立,守卫般值守,天空飞鸟呼啸而过,丝毫不敢停留。
如果一切依旧,却不失一个好去处,世外桃源的桃花源。
临近村子,是一道一看就是匆忙筑起的泥巴寨墙,未完全干燥的黄泥微带湿意,缝隙处凝聚出露珠,混合着土腥味,微微有一丝清甜。
相对略有雏形黄泥夯实起来的寨墙,大门可就不这么讲究了。材质虽然取自山中十年龙柏,艰硬异常,且笔直如枪杆,无一处厚结,即使在县里也是上佳,由其刚刚伐下,还掺杂水汽时,硬度最硬。
寨门便由这样十几颗碗口粗细的龙柏接连而成,没有如何花哨,用山中枯树老藤相连,转上一圈,打上一结,一排下去,总也有二十几个。
材是好材,但寨门却是粗糙太多,如果换成是别处,不说龙柏伐下后要经六过六滤六洗,即浸入油中,经高温浸泡,再埋入冰窖,如此六次往复,即如此,可得成军中精钢长枪枪杆,战阵杀敌,历数十刀击而不毁。
这里却只是简单如拼图拼凑而成,委实有些暴殓天物。
由此也可看出,村子天然占据地利之利,坐拥宝山,却并不富裕,一叶知秋,从村外寨墙和大门便可看出。
村外大路延伸至远处,夯实的土路数百年行走下来,阔约三丈,路面平整不现沟壑,就连碎石落叶也可见寥寥。这也是村子唯一拿得出手增阔脸面的事物,路面每日都有更夫打扫,每家皆出劳力,轮换更值。
这样一条大道坦荡,丝毫不输县城官道。附近十里八乡,哪个村子赶得上!
晨风带着寒气吹拂而过,从寨门稀疏的缝隙钻入,吹打在人脸上,让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沉重了几分,浑身一个激灵,快步离去。
村东头有高门,院墙高足有丈许,中门涂以红漆,左右两边兽形叩门环静静伫立,恶嘴大张,欲择人而噬。
如此豪宅,自不是穷得叮当响,家徒四壁的泥腿子置办得起,往上由数三代…;…;皆无。
村中不见炊烟升起,不闻犬吠鸡鸣,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匆匆而来,忙忙而去。即使邻里相遇,也只是抱以苦笑,叹息一声。
一日之计在于晨,人们不以晨为始,可日头逐渐上升,时间如流水而去。
忽然,一阵急促铜锣敲击声响起,伴着大傻子独有的嗓音,似哭似笑,还带着几分稚气。
“三老有召,各户皆出代表集于乡邑,不得延误。”
躲避太久,终是需要面对,听到屋外村东头大傻子的喊话,村子仿佛一下子多了一股生气,各家敝开门户,伴着木门令人牙酸的吱吖声响起,从内走出肤色因为长年埋首黄土辛勤耕作的庄稼汉子。
小院颇为简陋,临近院墙有一块不大的菜圃,旁边是一笼鸡舍,两个小鬼头正蹲在地上逗弄雀儿,双手沾染泥水也不怕,自顾开怀的笑,稍大些的似乎是姐姐,乘弟弟不注意,抹了小家伙一脸泥水,姐姐双手插腰,啍哼唧唧听不清在说什么。
小家伙顿时小嘴一瘪,泪眼汪汪,就要嚎啕大哭。
姐姐忙把眼一瞪,危胁意味十足,小家伙顿时闭嘴,可怜兮兮的看着远处的身影。姐姐这才转头瞥向门口阿翁和阿母,见他们没注意自己,更是胆大了起来,两只小手胡乱抓起,在小家伙头上竖起了一根冲天辨。
门口妻子拉着丈夫的袖管,因为长年穿着的原因,袖口不仅被洗得发白,还破有不少洞口,看那泥垢污渍,显是脏了后还未洗净,自然谈不上妻子缝补了。
“如今兵荒马乱,三老召集乡人,必是为了商量抵御贼寇,夫此去必要小心,万不可蒙头前冲,枉自误了性命。”
女子算不得秀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光阴流逝,岁月如刀在她双颊留下显然的痕迹,简单的垂云髻,束发在后,宛若垂云。
庄稼汉子显是有些惧内,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女子道:“三郎可千万要记在心中,就算不把我念在心中,这双儿女总是你亲生骨肉,可不能弃他们不顾。”
女人总是心善的,不管平日如何吵闹,总是为了这个家,再者,夫妻不就是你相伴我吵,我陪你到老?
乱世人命贱如草,如果你自己都不在乎,谁又会去在意一棵野草,顶多只是伏乞路边,任豺狼叼食。
兴许是女子话重了些,男人脸色微微变化,郑重了许多。
“俺晓得了,只是去乡邑报备,还不到和那些黄巾贼拼个生死。”
女子板起脸,哼了一声,“总之小心无大错,真要上了战场,你这种实心眼的死得最快”
“我张秀花的男人,不奢求你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哪怕做个人人切齿的逃兵,只要活着,我也认了。”
男人吱唔了声,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表情显得格外怪异,哪有女人希望自家男人是逃兵的。
他知道她不想他死在外面,所以他不会死,不为啥,就只为这宁肯自己男人做逃兵也不想他光荣战死的可怜女人。但他也不会真做了逃兵,会连累她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别死了…;…;尽量别死。
女人无奈道:“去吧!只要记得咱们娘仨,别死在外面就行了。”
男人笑了笑,“嗯,照顾好咱们孩子。”
自始至终都言语不多的庄稼汉子出门而去,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两个孩子笑声依旧、哭声依旧、打闹依旧,院内院外,生死依旧。
村东头,本乡第一富户马守富家,高墙烁瓦,门口有家丁四五十人,各执哨棒整齐排列,红漆门后寒光凛然,刀枪如林。
屋内或坐或站或蹲有人七八个,争吵不休,只见诸人嘴唇上下翻飞,谍个不休。
过有片刻,坐在主位的三老,也就是本乡富户马守富怒喝一声,将卓子拍得震天响。
“都够了,余唤汝等来此,不是听汝争吵来的,黄巾贼已经到北平邑了,不日将克,我东乡该怎么办?”
光和七年初,也就是公元184年,太平道首领张角发动起义,一时间风云色变,八州动荡,东汉王朝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东乡地处幽州,北平邑治下,民生颇为富足,当得代郡第一大乡,几次县君提名,欲擢升为县,只是因为户下口数不足这才作罢。
幽州也是动荡诸州之一,黄巾贼如蝗虫过境,肆虐无休止。这次更是寻上了门来,听说北平邑外数万贼众围城,赌个水泄不通,城中信使多次突围,欲往他处求援,皆被杀死,首级像个破烂葫芦似的,策马枭首示众。
,{看|(正s版~章^t节上i酷aq匠网
今早眼线来报,本围攻北平邑的黄巾军,分兵数千南下,兵锋直指东乡。
东乡距北平邑路程不远,尚不足五十里,兵锋旦夕可至。
本乡蔷夫是一个面相和善的老人,与马守富同辈,名叫马守经,他低首轻抿一口茶水,余光瞥见三老看向自己,这才慢悠悠放下瓷杯,动作不急不缓。
这茶不愧是县君赐下,味甘道纯,真是极品…;…;只是,好像葱姜放多了些,有点辛辣。想到这里,马守经不禁转头瞄了眼坐于最下席的年轻后生,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马脸无肉,歡骨突出,双眼凹陷,因为长期熬夜,眼窝外还有一圈明显的黑眼圈。
这样的相貌,谈不上出众,好在倒也不会晚上出门会将路人吓个半死,属于茫茫人海众生擦肩而过即相忘的即种,太过普通。倒是他那鼻子更给人映象些,笔直不说,鼻肉还微微向下弯曲,鹰沟鼻的长法。
此时他卓前便有一杯与老蔷夫同源的茶芥,水面浮渣甚多,而且还有葱和姜、芥沫这些“调味品”,想起自己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天便饮下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茶”,当时他就一口喷出了老远。
案上茶水随着少年指节敲击轻微晃动,声音很轻,几不可闻,至少手指的主人自己都没听到。
书上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三者最重以古为镜,铜可寻得,人可看得,唯有史不可更改,万般皆有定数,载于史册,记在薄薄的几页纸上。
如果不是以古为镜,而是来到了书中呢?
少年不经意间眯起了眼,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容玩味。
那些既定的字里行间会不会有所变化?那注定载于史册的青史留名、万年遗臭又会否更改?还是要加上一句?
东汉末年,汉室衰微,九州动荡,汉失其鹿,群雄逐之,一颗璀璨流星自西北升起,划破长空,遂与诸侯争霸于中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https://www.lingdianksw8.cc/21/21573/628842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