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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伴读


金色的晨曦刚攀上青灰瓦檐,燕府便被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砸中了。

        宫中监官踩着皇城根下的积雪前来宣旨。因武林盟主燕不离救了太子,皇帝龙心大悦,御赐黄金千两,珍珠百斛,还特别恩准燕家少主入宫伴读。

        燕濯云捧着圣旨老泪纵横。燕家自清贵士族衰落之后,熬了三代也没能出息,如今总算盼到头儿了!

        对燕重锦而言,这消息却如雷霆之诛,直直劈向他的天灵盖。

        上一次,因救太子有功,他被皇帝拐进东宫做了梁焓的伴读,从此走上忠臣良将的不归路。这回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却又被两个好心办坏事的爹坑了。

        难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最终的命运么?

        “我不想去东宫。”

        燕不离手疾眼快地扶住了踉跄的老爹,安抚道:“爹,稳住,您刚才幻听了.......”

        燕重锦又不怕死地喊了一遍:“我不想去东宫!”

        “你、你个毛儿没退净的小杀才!”燕濯云捂着心口骂道,“你当太子伴读是玩闹么?那是多少皇室宗亲、达官贵人求都求不来的!”

        燕不离也有点理解不了:“儿子,皇命难违,你总不能教爹抗旨不遵吧?”这孩子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和太子八字相克?

        燕重锦几番思量,还是没敢说出见死不救的事,免得老人家当场驾鹤西去。

        梁焓既没死成,势必要寻自己的麻烦。如果这辈子不和对方罩面,自是轮不到燕府头上。可一旦做了伴读被太子认出来,自己能不能活着出东宫是个问题,燕家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见儿子沉着小脸一言不发,燕不离决定先稳住发飙的老人家:“爹,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儿,我劝劝重锦。”

        燕濯云瞪他一眼:“你劝?你劝管用么?这小兔崽子听你的么!”

        燕不离无语凝噎。

        即便他是武林盟主,也依然降不住这个小祖宗。连隔壁老王都知道,燕家家主要想让自己儿子听话,那得关门,放夫人。

        月夫人此时正在浣春院里幽会小叔子。

        结霜挂雪的玉兰树下,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只修长的手自勾勒着银色星纹的玄袍袖里伸出来,从棋笥中执起一子,不轻不重地落在残局一角。

        “表嫂,你让着我点行不行?”燕红星哀嚎一声。

        池月两指一碾,捏在手里的棋子无声地碎成了瀣粉,像雪糁一样纷纷落下。

        “让你三子了,还能不能玩了?”

        燕红星一缩头,哭丧着脸道:“算了,你压根就没想让我赢。”凭表哥的智商和这位主儿对弈都能三局两胜,明显就是看人下菜碟嘛。

        池月摩挲着膝上的鬼脸银面具:“看你淘换到这个东西的份上才给你机会,只要赢我一局,就替你在不离面前美言两句。”

        呵呵,老魔头会这么好心?燕红星忧悒地一摊爪儿:“正阳宫重建至今,柳惊风劳苦功高,如今在江湖上也有了名气。我实在不明白表哥为什么...”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小子别想和姓柳的私奔。”燕不离牵着儿子溜达过来。

        “表哥,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燕红星不服气地抗议道,“凭什么你们两个天天郎情郎意的,我就活该孤独终老啊?!”

        “谁让你孤独终老了?”燕不离星眸一眯,“娘不是给你挑了好几家闺秀么?”

        “老子不要女的!”

        “燕红星,你家这支可就你一根独苗儿,不娶女人是想绝后不成?”

        “你们也是男人啊!”

        某人嘿嘿一笑,不要脸地把自家儿子往前一拎:“你有本事也和柳惊风生个娃啊。”

        燕红星被噎得满脸青白,哆嗦着手指指着无耻的一家三口,汪地一声哭了。

        看了眼小叔泪奔而去的背影,燕重锦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望向两个无良爹爹。

        池月从红泥炉上取下瓷壶,悠闲地啜了口早茶,对燕不离道:“其实大可不必一直提防姓柳的,整个武林盟都在燕家手里,一个小小的正阳宫还能翻出天去?”

        “倒不是怕柳惊风对你我不利,而是怕他对红星......”燕不离在石桌旁坐下来,“再混账那也是我表弟,这条路有多难走旁人不晓得,你应当清楚。”

        池月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原来是试探。

        同性相恋何其艰涩?当初他和燕不离也是分分合合纠缠许久,几番出生入死才修成了正果。倘若让燕红星和柳惊风相处得太容易,只怕后面的路反而不好走。换句话说,如果两人连这点阻隔都突不破,还谈什么心真情坚、天长地久?

        燕不离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算仁至义尽了。

        只可惜......他垂眸凝视着手中的面具。如果池日还在,他保证不揍对方就是了。

        燕不离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倏然神黯。

        池氏兄弟虽然彼此看不对眼,但心里都装着对方,只是从不习惯表露出来罢了。着实不愿看自家夫人情绪低落,他转移话题,谈起了今早皇帝召儿子入宫伴读的事。

        池月听完也略感意外。燕重锦虽和燕不离一样喜欢翻墙揭瓦,但向来懂得拿捏分寸,再顽劣也不会触碰大人的逆鳞,为何一遇到太子就一反常态?

        回想起陵寒山别院那日,燕不离自湖中救起太子,儿子却在初见对方时就面露异色。那双和自己极像的潭眸,流露出的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和忌恨。再加上今日对入宫伴读的抵触......

        池月目光一凛,问向儿子:“难不成......太子得罪过你?”

        我的亲爹,要不要这么敏锐?燕重锦咽了口唾沫,摇头否认:“没有。”

        猝不及防间,一股凌厉的掌风迎面击来,堪堪被人隔在额前三寸!

        燕不离脸比雪白,横眉竖目地挡在儿子身前,质问道:“池老魔你疯了?想打死他不成?”

        池月面冷如冰:“小小年纪就敢撒谎,长大还不知道敢干什么,我看他确实欠教训了。”

        “那也不用下这样的狠手啊!不是你生的不心疼是吧?”

        “闪开。都是你这个心疼的把他惯坏了。”

        “老子不闪。这特么是我儿子,你动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两人出手如电,眨眼过上了招儿,几个起落便打上了房。

        燕府的下人也习惯了。自月夫人武功恢复后,浣春院的屋顶就三日一修。偶尔赶上二位爷火气过旺,连邻居家的墙都得重砌。

        武林盟主和魔道宗主互殴的场面太过凶残,燕重锦不忍直视地转过身,不经意瞥见了搁在棋盘上闪着银光的面具,眼前登时一亮。

        .......

        白嫩嫩的小手抚过一面海水龙纹铜镜。从用料和做工看,构造精致,纹理细腻,和明代晚期的工艺水平差不多。待翻过来,光洁的镜面上出现了一张稚嫩的面孔:淡眉长睫,明眸皓齿,略带婴儿肥的白净小脸,一瘪嘴便如同吹起了两只气鼓鼓的包子。

        镜中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梁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成了一个年幼的太子,距离娶妃纳妾起码还有五六年,所以下半身的幸福先不用肖想了。当务之急是糊弄过帝后和东宫三师,免得被当智障给废了。

        “殿下。”春生弓腰含胸,迈着小碎步凑近道,“杨太傅已到文宣阁,还奉圣谕给您带了位伴读。”

        梁焓眼角一绷:“太子伴读?”

        “正是。据说是西城燕家的少主。”

        “哦......就是那个救了本宫的人家?”

        “不错。小的打听过,燕家乃清贵世族,前几代先祖也曾封侯拜将、登朝入仕。如今的家主燕不离任武林盟主已逾十载,是统领江湖正魔两道的头号人物。”

        太子伴读向来是个敏感角色。要么是帝王拉拢臣子以示恩宠的手腕;要么是为牵制宗室留质宫中;要么是为储君培养近臣心腹,要么......就是皇帝拿来监视东宫的棋子。若这颗棋子玩得好,便有从龙之功;若玩得不好,往往会被登基的新帝第一个拿来开刀。

        梁焓一伸小短腿,从花梨坐墩上出溜下来,吩咐道:“更衣。”作为一名历史系学霸,他倒要看看慈祥的父皇给自己安插了怎样一枚棋子。

        春生连忙上前侍候,梁焓一瞅托盘里的衣服就头大了。

        按淳国礼制,皇室男子皆可着黄。皇帝的龙袍是明黄,王爷的蟒袍是赭黄,唯独太子的冕服最奇葩,是特么的屎黄。

        幸好他还是个十岁孩子,可以在衣食住行上耍性子。发过一通脾气后,梁焓成功换了身绣金梅青常服,外罩黛蓝鹤氅,带着一溜近侍匆匆赶到文宣阁。刚走近学监大殿,便被一个举着戒尺的儒衫老者堵在了门口。

        “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杨太傅已近七十高龄,精神却矍铄得很,训起人来也丝毫不留情面,“学无小事。太子承社稷大统,当以身作则,怎的又来迟了?”

        梁焓向来讨厌这种老古板,看到那张写满阶级斗争的脸就像看到了马哲老师。正欲反驳,旁边的春生先噗通一声跪下了。

        “太傅恕罪!太子前阵子溺水染了风寒,今日才刚能下床。小的本来劝他再休养几日,可殿下说业精于勤,不可荒废,非要坚持过来。殿下年纪尚小,身子又弱,所以行路慢了些,万望太傅体谅!”

        啧,这小太监是他妈人才啊.......梁焓暗暗冲春生竖起了大拇指。

        杨太傅闻言面色稍霁:“原来如此。太子病体未愈,外面天冷风寒,快进来吧。”

        梁焓随他跨进门槛,往大殿深处走了几步,绕过粗壮的朱色梁柱,便看到角落里伫立着一抹霜白的身影。

        那是一个比他高了半头的少年。从下往上,是一双干净的青缎皂靴,一身白锦霜纹劲装。腰间的月白祥云带上缀了一枚燕子玲珑佩,随对方转身的动作微微晃动。再往上,却是一张可怖的鬼脸银面具。

        透过眼部的孔洞,梁焓看到了一双没有温度的黑眸。

        如寒潭幽涧般。冷冽透骨,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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