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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晨光自枝桠间的空隙倾洒而下,映得树边的湖面清波粼粼、水光潋滟。
微风拂过低垂的柳条,一片细叶无声地飘落在水上,漾起一圈清浅的涟漪。
“哗。”拴着长绳的木桶掉进湖中,像不倒翁一样摇头晃脑地摆动着。
一袭灰白僧衣的小尼姑指着不远处的水面,扯着身边人的大袖问道:“师父,那是什么?”
老尼姑眯起老眼,望着那团浮沉不定的碧影,答道:“瞧着像是水藻......”
待对方漂得近了,被波浪冲至岸头,两人才看出那是一个穿着暗青裙子的女人。
“阿弥陀佛,这是哪家的姑娘想不开了?”老尼姑将湿漉漉的人捞起来,拨开披散的头发,一看到那张脸,她不禁骇得惊叫一声。
“我的阿弥陀啊,这是何方妖怪?!”
橐橐的马蹄声回荡在空际,一行人在河谷里匆匆掠过,迎上了自下游而来的几骑。
“公子,小的们一直搜索到河口,只发现了这个。”葵安从马上递过来一支青黄色的竹杖。
手中接过沾染着水汽的细瘦杖子,澹台烨整个人如坠冰窖,心底凉透。
为何要一个人面对?为何要抛下我跳崖?是皇帝逼你还是早有自绝的打算?
阿笙......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狠。
可惜,我偏不如你的意!
“继续找。”
葵安见他眼中布满血丝,劝道:“公子,现在山下已被封锁,四处都是官兵,我等很可能与他们撞上......”
“撞上又如何?”澹台烨面色坚冷如冰,“这条河支流岔口多,但最终都会汇入凌寒湖。去湖口寻一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粑粑...粑粑......”不远处的河道旁,隐隐约约的喊声随风飘了过来。
接到池寒的传信,燕不离和池月连夜赶到凌寒山,和楚清带的禁军一直寻到天亮。
众兵将接到的命令皆是搜寻逆贼梁笙和燕统领,梁焓坠崖的消息被严令封锁。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失踪的消息最多保密几天,如果始终寻不到,就要做最坏的打算。秋荻甚至在宫中做好了新君即位的准备。
“重锦!”
“粑粑!儿子你在哪儿?”燕不离一双剑眉绞出了深痕,鬓角的白发似乎在一夜之间添了许多。他手里攥着捞上来的鬼脸银面具,焦虑地问向池月:“池老魔,你说儿子会不会......”
“别瞎想,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八成还活着。即便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也是合该有这一劫,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池月心中也急,但面色还算镇定,眼里甚至隐含着几分怒气,“况且那小子是自己往下跳的。哼,就为了一个小皇帝......我看他根本是没脑子!”
一见对方攥起了拳头,燕不离声音发颤:“你又想干嘛?我警告你啊,若是找着儿子,你别想打他!”
池月冷哼一声:“我要扁那棵豆芽。”
燕不离更急了:“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就算素半年老子也认。这俩小子我必须教训一个,你自己选!”
妈的,出息了啊,不愧是快六十的老色狼了。
“一个亲子一个天子,你让我怎么选?”燕不离纠结地打了番小算盘,妥协道,“皇上和咱儿子不一样,毕竟是九五至尊,颜面最重!”
池月挑眉:“所以呢?”
“所以动手时记得不要打脸。”
“......”
“哥...哥!”池寒沿着河畔不断呼喊,声音已近嘶哑,心中却愈发沉了下去。
几十丈高的山崖,河水又这么湍急,就算是神仙,掉下来也小命难保。几拨人马已经寻了半宿,仍是一无所获。如果再找不到......他回头偷偷瞅了眼后面的两位长辈,总觉得自己要倒大霉......
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低头,发现鹅卵石间夹着一块墨绿粗糙的树皮,在杂草丛中很不起眼。
将树皮拾起来,看到上面染着褐色的血迹,池寒立即高声喊道:“婶儿!”
燕不离一个踉跄,险些栽进河里,尴尬地吼道:“你这孩子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燕、燕叔......”池寒跑过来,将树皮递给他,“我从滩头捡到的,这是他们套在身上的伪装。看样子,至少有一个人上岸了。”
看了眼树皮上的血,燕不离心头登然一紧:“受伤了肯定走不远,咱们分头找,在附近搜搜!”
一里外,小山后,木棚里的二人还在僵持地对峙着。
燕重锦的人|皮面具一不能泡水,二不能火烤,他却一不留神在昨晚做了全套。所以用手轻轻一摸,整张假面就完全剥离下来,露出了掩藏多年的本来面目。
梁焓站在炕边,直勾勾地盯着这张刻骨铭心的脸,仿佛被点了穴一样,连眼珠都不带动弹的。
原来是你......
可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在心里大声咆哮着,却唇齿打颤、口舌僵硬,千言万语皆梗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重锦心知瞒不住了,干脆承认道:“陛下,臣有罪。”
梁焓艰难地开口:“何罪?”
“欺君之罪。”
“还有呢?”
“......骑君之罪。”
“啪!”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梁焓面色冰冷,眼中弥漫起森寒凛冽的风雪。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腥咸一片。
他将抽中对方的手藏在袖中,掌心火辣辣地疼。臂上的伤口已经开裂,痛得止不住地颤抖。剧烈起伏的胸腔中,燃着几乎将自己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
“燕重锦,耍人好玩么?”
听到这种冷静至极的声音,燕重锦心头一坠。
他太了解对方,自然清楚这样的口气意味着什么。梁焓只有面对将死之人才会这么“心平气和”。
想爬起来跪下,但身体实在吃力,只能半撑着手臂伏在炕沿,低着头道:“臣罪该万死,不敢求饶。但我从来没存过戏弄陛下的心思,大婚那夜只是凑巧......”
“那前夜也是凑巧?”梁焓怒极反笑,“如果不是朕认真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巧下去?”
“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梁焓指着他的鼻尖,彻底爆发了,“姓燕的,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要用一张假脸恶心我十年?!我哪里对不起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睡老子!还他妈睡完就跑,第二天再婊|子进庵堂,摇身一变成了人模狗样满口道义的朝臣,你虚不虚伪?混不混账!”
“是,我虚伪,我混账,我也知道那是错的!所以才想再也不见,永远戴着面具,从你生活里彻底消失。”燕重锦俯首请罪道,“燕重锦罪无可恕,陛下杀了我吧。只是此事与旁人无关,求陛下网开一面,不要迁怒臣的家人。”
“朕是蠢,否则也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可朕还没蠢到任你糊弄的地步。”梁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伪装十年,家里的人会不知道?”
燕重锦绝望地合了眼:“当年事出有因,但家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也是阻止我易容的。是我一意孤行,才变成今日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事出何因?需要你顶着那么一张丑脸入宫伴读?”
“陛下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那次溺水?”燕重锦咬着唇道,“臣当时也在凌寒山。”
梁焓心中一跳,眯起明眸,仔细地打量起对方。
虽然这人的容颜被时光雕刻得棱角分明,褪去了幼年的稚气,眉眼间仍残留着往昔的神|韵。细观之下,终于和某张漂亮又可恨的脸重合到一起......
“朕了个靠,你就是那个见死不救还幸灾乐祸的臭小子?!”
“是。”
“啪!”燕重锦的左右脸终于肿得均匀了。
这巴掌是替死去的太子打的。
梁焓吐出一口恶气,总算明白这小子为何要遮掩真容入宫伴读了。如果不这么做,只怕对方十年前就没命了。然而心中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我和你有仇吗?”
有,而且是无法释怀的隔世仇。但燕重锦清楚,死后重生这样荒诞的经历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信,是以给了个含糊的理由。
“臣幼时性格顽劣,时常作弄于人,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玩大了,玩到太子头上了是吧!好,就算你是怕被追究所以改头换面,为什么不能选个正常点的脸?你是不是故意恶心朕?”
恭喜你答对了。当然这话燕重锦是不敢说的,只好胡诌道:“当年时间紧迫,就随便找了一张......”
梁焓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没瞎也算走运了。
他固然脾气强硬,但也并非不讲道理的昏君。
哪个男孩小时候没玩脱过?自己还偷看过女澡堂,干过不少落井下石的恶作剧,当然最后也被老爹教做人了。在知晓对方的欺君另有苦衷后,梁焓肚子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口吻也温和了下来。
“那...大婚之夜,你扮成女人是想做什么?”
燕重锦这才有机会解释那晚的窘迫,解释完自然还是一轮请罪。
面对这种道歉,梁焓不可能大方地来一句没关系。但真要细究起来,是他先精虫上脑撩了对方,两人又喝多了,说到底都是男人的酒后乱性,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人欺君在先,骑君在后,罪大当诛。可如果真因害怕担责才想方设法地遮掩身份,燕重锦完全可以在第一夜后就和他后会无期,为何前夜又出现在御书房里?
其实燕重锦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失控。一听皇上中了春|药就脑子发懵,再听梁焓要临幸宫女就没了理智。
他无法想象对方和女人在床上欢爱,接受不了那具被自己占据过的身体碰触别人。可这样的想法比欺君罔上还要大逆不道。一个男人,有什么资格独占君主?作为臣子,又有何权力干预皇帝的私生活?
是以,他伏在炕上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口。
见这人半晌不答话,梁焓眯起眼,忽然伸手勾起了对方的下巴。
“燕重锦,你该不会喜欢上朕了吧?”
潭眸中的瞳孔猛地一缩,燕重锦立即撇开头:“没有。”
“不喜欢?那为何一宿一宿地那么卖力啊?”梁焓恶意地调侃道。
燕重锦玉面一热,脸上红彤彤的五指山更加突显,吞吞吐吐地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
日你大爷,你可真是多功能的良臣典范啊,都给老子分忧到床上去了!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梁焓磨了磨牙,窝着火扳过对方的脸,“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对朕动过心?”
他知道,这话一说出来自己就没脸了,而且已经是第三次不要脸了。可既然是藏在心底的人,哪怕对方只有一丁点儿的喜欢,都叫两情相悦,都算对的缘分,那么过去的一切他都可以谅解。
燕重锦眨了眨眼,睫毛微垂,声音很低却足够清晰:“臣不是断袖。”
“陛下,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第一次是酒后乱性,第二次是想帮你解药,仅此而已。”
梁焓向后退了一步,嗓音沙哑:“那你跟着朕跳下来,舍命相救是因为......”
“保护君主是皇城统领职责所在,请皇上不要多想。”
呵,原来又是他自作多情了。梁焓自嘲地一笑,眼中的受伤一闪而过,脸上很快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既然如此,朕就公事公办了。”他声音沉静得可怕,“燕家欺君罔上,当抄府灭族。楚清身为内监统领,疏忽职守,放任臣子不轨,也一并惩办。”
“陛下!”燕重锦终于慌了神,拽住对方的袖子恳求道,“千错万错是我一人的错,所有罪责臣一人承担!若杀头不足泄恨,千刀万剐亦可,但求陛下不要牵连无辜......”
梁焓甩袖扫脱他的手,冷言道:“燕重锦,别太看得起自己。你这颗脑袋几斤几两?担得起这么多罪名?就算将你凌迟处死,也不足以泄朕心头之恨!”
燕重锦惶然地抬起头:“究竟怎样陛下才肯放过他们?”
梁焓凑近他的脸,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让朕睡一次,你我两清如何?”
燕重锦用脚趾头思考了一秒,断然拒绝。
“啧,看来你全家老小的性命,还没你自己的节操重要啊。”
“强扭的瓜不甜,陛下何必强人所难?臣又不是断袖......”
“我管你甜不甜,解渴就行!我管你是不是断袖,你把老子掰弯了还想自立牌坊不成!”梁焓暴怒地扼住他的脖子,“燕重锦,你可睡了朕两次,朕就要一回都不行?你这么抠门你爹知道吗!”
燕重锦长眉拧成了麻花:“这种事...怎么能拿来交易!”
“这世上只有谈不拢的筹码,没有不能做的交易。”梁焓望着他铁青的脸色,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和对方商量。反正第一次这混蛋也是强了自己,大家一起当强|奸犯才公平。
眼看对方伸手去褪自己的裤子,燕重锦大惊失色,挣扎道:“不要,快住手!”
无奈这流氓皇帝吃了秤砣铁了心,拨开他的手继续动作。
燕重锦内外伤太重,根本无力反抗,只得请求道:“陛下,臣现在身体不适,改日行不行?”
梁焓不理不睬,三两下就将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当老子傻啊?不趁你个病老虎下手,等你好了干死朕吗?!
他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正准备提枪上马报仇雪恨,脖领子忽然一紧,背后幽幽响起一个杀气森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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