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若华盖，雪笼四野，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天地显得格外清冷寂静，不仅没有人语，就连鸟兽虫鱼也不会发出响动，只有被雪压断的青松偶尔会发出啵一声断裂声，带下一片簌簌的雪花。

        森林公园这边的树大部分都已经落叶，小部分青松也在如棉花一样的厚重雪花之下，乍一眼望去，大地上只是一片厚重的素白，所有的东西都掩盖在雪之下，就连枝叶也都被冰棱冻在了里面。秦缓深深吸了口冰冷的口气，转过头看向绍植之，“植之，你冷吗？”

        “还行，穿够了衣服，哥你不用担心我。”绍植之伸手拉过秦缓的手，拉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秦缓的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绍植之的眉毛上却接了冰，哪怕面罩覆盖了大半张脸也无济于事，冷还是冷。

        秦缓有些忧虑地四下眺望，在温泉山庄那边还好，地热比较充沛，温度也较高，山庄内甚至有不少苍翠挺拔的绿植，但是在森林公园这边却完全没有那些青翠喜人的景色，有的只是一片白，基本上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要不然我们随便逛逛就回去吧？这雪太厚了，什么也发现不了。要不植之你用滑雪板吧？”

        秦缓自己飘着走倒没觉得什么，不过绍植之在这种地方走路却不那么容易，他见秦缓这副忧虑的样子，不由笑了笑，脸笼罩在面罩之下，只露出弯弯的英俊眉眼，他笑道：“不用，我们慢慢走就是，当散散步也行，我看资料的时候说森林公园这边有不少动物，兴许我们还能猎到不少东西。”

        “都有什么动物，该不会有老虎吧？”秦缓对绍植之的话一点都不乐观，这种天气，动物们能不能成功活下来都成问题，要是真有猛兽的话，还是饿惨了的猛兽，那就真的有危险了。

        “没有老虎和狼等猛兽，不过其他的像鹿、兔子什么的应该会有一些。”绍植之边走和秦缓边聊天，身后留下两行长长的脚印。两人把工具都放在玉佩空间了，因此现在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带，走起来十分轻松。

        秦缓的实力要比绍植之的视力好上不少，走着走着他忽然将目光投向某处，说道：“我好像看到鸟儿的踪迹了。”

        “鸟？哪边？”绍植之微眯了眼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好一会儿才看见前面有几个黑点，走近了些发现那不是几个黑点，而是几群鸟多多少少地佝偻着身子挤在一起取暖，这些小生物们冷得全蔫了，所在一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别提多可怜了。

        这些鸟都是小型鸟，身形小的还没有成年男人拳头大，就算大一点的也大不了多少，它们在几乎没有暖意的日光下挤在一起，眼睛半眯着，分外可怜。秦缓拉住绍植之，“算了，都是一些没几两肉的小鸟，收拾起来还麻烦，就别过去了吧？”

        绍植之对于秦缓的决定自然没意见，他嗯了一声，和秦缓调了个方向往湖边走去。这个森林公园虽然离城市离得有些远，但基础设施建得比较到位，到处都是深入林中的大道和小道，顺着道走，很快就找到了占了这个公园三分之一面积的湖泊。

        湖面上也落着雪，不过可能这雪融化过，堆在湖面上的雪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绍植之从空间里拿出铲子将离湖岸有十米的某处清了一块面积约五六平方米的湖面出来，这才露出了下面晶莹剔透的厚厚的冰。

        “下面有鱼。”秦缓说道，绍植之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只见厚厚的冰层下冻了十几只柳叶长两指宽的小鱼，透过冰层，还能看见小鱼身上细密的鳞片。当时冻上的时候，小鱼应该正在游动，不少身体还折了个弯，显然正在摆尾。

        “这里鱼好像还挺多的，植之我们空间里是不是收藏有渔网啊？要不然我们干脆试试能不能捞鱼上来？”

        “行，我们先去找点松针枯枝，将冰面化开个洞，再试试能不能捕到鱼。”绍植之估量了一下冰面的厚度，觉得秦缓的提议可行。

        现在冷归冷，但主要还是干冷，扒拉开雪层，下面的松针枯枝还比较干燥，捞过来和点油，点着了就能生起过火堆，也并不算麻烦。绍植之和秦缓近几个月来野外生存能力大增，别说用打火机起一堆火，就算是钻木取火，两人都有本事生起火来。

        不过冰层到底还是脆弱了些，生起一堆熊熊的火焰之后两人也不敢在冰上多呆，而是回到了岸上慢慢等冰融化。很快，火堆就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烧了大概十几分钟左右，木材基本燃烧完毕，火焰渐渐开始熄灭。

        “我去看看冰层有多厚，看要不要再加一把火。”秦缓望了眼离湖岸有一段距离的火焰，征求绍植之的意见。身为魂体，秦缓比绍植之要轻得多，绍植之抱着他感觉跟抱着纸片的重量差不多，这虽然不代表着秦缓能凭空在湖面行走，但走在薄薄的冰层上毫无问题。

        绍植之交代秦缓小心一些之后就让他去了，秦缓自己倒没把这厢任务放在心上，过去查看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还行，火堆中央的冰比玻璃厚不了多少，旁边的冰要厚一点，不过用石块砸一砸，只砸开个洞捕鱼用是足够了。”

        “那行，我过去看看。”蒋云良小心翼翼地走到火堆附近，确定附近的冰还比较结实，能承受他的体重之后，小心把已经熄灭的剩柴和灰烬烧开，查看下面冰层的情况。其实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冷归冷，但是没什么风，要不然他们点火融冰这个过程不可能这么顺利。

        看到火堆中央那层薄薄的冰时，绍植之没有去岸上找石头，而是直接从玉佩空间内拿出他的大砍刀，示意秦缓走远一下，然后用力提着砍刀往下砸。绍植之的力气已经被锻炼出来了，薄薄的冰层应声而裂，哗啦地一声响，立刻砸出了一个直通水面的小口子。

        秦缓眼尖，甚至看见小口子里面的水冒出几分烟气，显然水的温度要比气温高得多。现在天气太冷，要是这个小口子放在这里不动它，不到十分钟它又能冻上，绍植之不敢耽搁，立刻将砍刀反过来，用刀刃朝着冰层，往旁边也砸了砸。

        在冰上开个口子的效果几乎称得上立竿见影，秦缓很快就看见了有黑压压脊背的鱼在小口子下面打转，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那些鱼，对绍植之说道：“植之，差不多就行，也不用开太大的口，我们先下网吧？免得水一会儿再冻上。”

        “行。”绍植之应了声，将这个小口子的边缘用刀清理了一下，免得碎冰太尖锐会挂烂*，然后将砍刀收了回去，重新从玉佩空间里摸出一张小型渔网出来。绍植之空间里也有大型渔网，不过他对自己的力气心里有数，小鱼网即使装满了鱼，他也能把网拉上来，要是换张大渔网，说不定他自己都要被扯进湖里去。

        有多大能力敢多大的事，绍植之向来谨慎，当然不会在这个关头冒进，于是小心检查好小渔网之后就往湖里撒。秦缓在一旁看着，他不会撒网，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在一旁看着，免得碍手碍脚。

        其实绍植之也是新手，不过湖里的鱼实在太多，鱼儿们又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密密麻麻地集中在小口子下面，就算绍植之这个新手第一次打渔还是能满载而归。秦缓见水下的渔网渐渐收拢紧，水从渔网的缝隙里排出去，留下大条大条的鱼儿在网里活蹦乱跳地挣扎着。

        绍植之本来就身量高大力气不小，有了异能之后力气更是涨了不少，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脸红脖子粗地用尽全力将渔网往上来，手上戴的手袜都被网绳子绞得微微变形。秦缓见状忙上去帮忙将绳子拉紧，碍于他是魂体状态，他的力气其实十分小，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秦缓觉得能多一分力绍植之就能轻松一分，因此他并没有退却。

        兄弟俩费尽全力吭哧吭哧将绳子往上拉，将近拖了十多分钟才将网给拖了上来，两人此时已经手软脚软快发抖了，拖上湖面的鱼大大小小地在渔网里活蹦乱跳着，秦缓弯下腰看渔网里的鱼，勉强辨认出三角鲂、长春鳊、江鲫、哲罗鲑几种，剩下的大大小小的鱼就不太认得出来了。

        秦缓在家的时候经常买菜做饭，对鱼类还有一定的认识，绍植之这种末世前基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男生就认不出来了，不过鱼这么多，认不认得出来也不打紧，反正都是吃的，没毒就行。

        绍植之运动了这么一番，都快热得出汗了，他长呼出一口气，解开网道：“这里的鱼还真多，这一网鱼估计就有两三百斤。”

        “那还挺好的，起码多了一项充饥的粮食。”秦缓跟着蹲下来将鱼拣出来，现在的天气太冷，鱼儿不过是刚被拖上湖面一会儿，就已经冻上了，硬邦邦地躺在冰面上无法继续跳动。

        绍植之“嗯”了一声，现在的情况并不太乐观，虽然有粮仓在支撑着，从居民楼，商场等也能收集到一部分粮食，但整个胡家岗安全区的幸存者太多了，要单凭附近地区供应这几十万人的粮食还是颇感困难。现在粮食问题日益严峻，要不然蒋云眺也不可能让蒋云良过来温泉山庄这边凭借地热发展种植。

        因为粮食不太够，部队里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食物敞开了供应，所以每个人限额限量不说，菜品等也单一了起来，就算是主食，最近也掺杂了不少诸如玉米面，番薯等粗粮。现在绍植之他们在湖泊里发现了数量不少的鱼，别的先不说，起码能给战士们加个餐，不至于天天吃粗粮主食，导致营养不够。

        绍植之检查了一遍，见渔网里都是鱼，没有其他异物之后从玉佩空间里拿出了几个大的白色塑料圆桶，将层叠的桶一个个解开来放到冰面上，开始往塑料桶里装鱼。秦缓也帮忙将鱼装入塑料桶内，这些鱼中，大的有几十斤，圆头圆脑地分外肥硕，小的则只是巴掌大绍植之的渔网的孔眼比较大，捞上来的鱼基本没什么鱼苗，那些鱼苗都从网眼里漏走了。

        其实这个森林公园作为国家级的森林公园，里面这个湖泊虽然大，但碍于末世前的法律法规，并没有人在这里捕鱼，所以现在绍植之两人才能有这丰收情景。两人这一网下来，光是装鱼都装了三通，秦缓将塑料桶的盖子盖上，等绍植之将这些桶都收入空间之后，问道：“植之，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来几网吧？”

        湖面的冰层被冻得这么厚，要破冰一次不容易，既然已经打渔了，不妨多打几次。绍植之也是这么想的，他点点头，“好，等一会儿我再下几次网。哥，你饿不饿，你中午都没有吃东西，不如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空间里就有丰盛的热菜热饭热汤，秦缓虽然不太热也不冷，不过对着冰雪来一顿显然是让人无比愉悦的事情，他点点头，“行，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拉网。”

        绍植之笑了笑，从空间里拿出保温盒装好的饭菜递了一个给他，自己也拿了一个，两人就一人一个坐在反过来的空桶上，开始吃起加餐。现在天气虽然冷，但是他们有空间在，饭菜还是挺热乎，倒不用担心吃了冷饭会肚子疼还是怎么样。

        两人不敢耽搁，飞快地吃完了盒饭，秦缓舒服地打了个嗝，开玩笑道：“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艺这么好。”

        “哥，你的手艺一直这么好。”绍植之淡淡地附和道，接过秦缓的饭盒蹲在刚刚湖面上那唯一的一处洞口前将两个饭盒洗了，就这一会儿工夫，洞口已经冻上了一次，绍植之拿柴刀重新砸了一下才砸出水面来。现在的天气虽然冷，但绍植之穿得厚，皮衣皮裤皮靴，头戴皮帽，手戴皮袜，就算脱下手袜洗个饭盒也不冷，反而觉得湖水有些温温的挺舒适。

        秦缓听了他的话笑了笑，两人刚吃饱，也不好立刻就干活，两人干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绍植之聊着聊着，突然问道：“哥，你是不是挺久没有看到未来的情景了？”

        秦缓一愣，他的确挺久没有看到未来的情景了，他的预测时灵时不灵，主要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当他或者绍植之面临危险时，他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不用刻意去冥想，他也能看到未来的情景。另一种情况则是他主动去预测某一件事，比如绍植之和蒋云良他们被绑架的时候，他十分渴望知道几人的情况，于是拼命冥想与他们有关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秦缓也能看到未来的事情，不过因为是他主动预测的关系，他此时看未来能看到的东西十分有限，有时甚至只是一些片段，远不如被动感知看未来的事情看得清楚。

        无论是被动感知还是主动预测，秦缓能预言到未来的事其实还有个先决条件，比如他需要有个大方向，像了空追杀他们的时候，秦缓是因为想到了与了空有关的事情，最终才预测出了空要对他们不利。绍植之他们被绑架的时候也是如此，他因为关心绍植之的情况才最终预测到了他的行踪。

        至于其他的，比如丧尸的进化，比如猫狗等小动物的丧尸化，又比如大寒潮降临的具体时间，杜胜期带人过来袁文耀的办公室杀人等，秦缓因为没有提前关注这些方面的内容，所以一点都没有得到预测。现在听绍植之这么一问，秦缓自己也想起来，他的确已经挺久没有预测到未来的事情了。

        思及此处，秦缓皱着眉头想了想，“其实这说不定还是好事，说明未来挺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比较平顺，所以我的第六感没有示警。怎么了？植之，你是想知道什么事情吗？”

        “没有，”绍植之其实也就随口一问罢了，他答道：“只是挺久没有听到哥预测什么事，突然想到这件事而已。”

        闻言秦缓笑了笑，“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挺久没有预测到未来的事情了，你等着啊，现在正好有空，我来试一试，看能不能预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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