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孰是孰非
坐在马前一路狂奔,萧阅有些征仲,见这云铁拉着缰绳,将自己护在怀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萧阅知道,自己是愈发想念骆少津了,当年在北流和骆少津第一次见面时,二人便是这样共乘一骑。想到骆少津,萧阅想念的同时,那为他报仇的意念便越来越坚定。
“过了这山谷,前面就是皇陵了。”萧阅指着前方一山丘道。
身后人没办法做声,却加快了骑马的速度,可正当要跑出这山谷到达目的地时,萧阅却突然让云铁转了个方向,绕到了山谷谷口的背面去。
盯着谷口那些藏在草丛里,扒在树上专注于前方的死士,萧阅轻声冷笑道:“来这儿这么久,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说着,萧阅拍拍云铁的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却被手上的东西膈应了一下。低头一看,那手背上赫然有着一块烧伤的伤疤。萧阅顿了一眼才让人将他放了下去。
“封为倒是聪明,知道我会去找骆鸿,埋伏都准备好了。”萧阅一面嘲讽的说着,一面回头对云铁轻声道:“一时半刻他们不会走,咱们先去弄下装备。”
萧阅找到一家猎户,买了不少羽箭来,待再悄悄潜回来时,果然如他所说,那些死士不止位置没有变动,几乎连姿势都保持着和之前一样。还真不愧是封为训练出来的人。
萧阅笑着,正瞄准一人就要射去,却被云铁拦腰一抱,坐回了马背上。萧阅还来不及惊诧,就见这铁面护卫,拿过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双腿一夹,骏马狂奔,羽箭接二连三的发出,且一箭便是一人。
这样大的动作惊动了这些死士,但这云铁的马术和箭术竟十分了得,如此大的动静,竟让那些死士摸不清他的方向,一个个的倒在了羽箭之下。
萧阅只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和他不停发箭的动作。就好比那夜在沙漠中,骆少津赶来救他就一般,从天而降的箭让元贝找不到方向。
而现在这铁面护卫也是这般,乱箭飞舞的让这些死士无缝可入。
萧阅有些失神,却已被他用轻功带起,跃于树上,居高临下的瞅着那些一个个前来送死,最后毙命在他箭下的死士。
待最后一支箭射完,最后一个死士便也倒地而亡。整个过程,十分的凶险,可萧阅却犹如在看戏一般,连头发丝都没有损伤一毫。
只见这铁面护卫拿着弓站在树梢上,他的脸被面具遮完了,只一双眼睛和薄薄的嘴唇露在外面,连一丝表情都窥探不到。萧阅只见他垂眼往下看了一眼,确认再无威胁时才看向了自己。
待二人落于地面,他才欠着身将弓递还给萧阅;萧阅把着攻,仔细打量着他,轻声道:“你们这些属下都很喜欢自作主张。”
言讫,云铁似乎怔了一瞬,萧阅却不以为意,只瞧着面前这些尸体,道:“阿骆第一天成为我的属下时,也是带着我骑马狂奔,在草地上杀光了兀图带来的人。”说着,萧阅极苦涩的笑了笑,有些感叹。
“我们走吧。”回过身,萧阅开口道,并率先上了马,云铁二话不说也跟着跃了上去,骏马驮着他俩,一路往皇陵而去。
才一道,便见骆鸿带着守卫皇陵的驻军正在杀敌。
封为还是按捺不住行动了。
“封为胆子真大,带的果然是东渝的人马,他们当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跨进大周。”萧阅看着,却没有多惊慌,只拍拍马脖子欲要骑过去,却被云铁阻了他的动作,面具下的眼眸似乎带着一丝关心正看着他。
“你放心,我已经不会再做没有准备的事了。”萧阅说道,云铁眨了下眼,松开了萧阅的手。
“封为都能够悄无声息的瞒过大周各个关卡的官员守将带支军队进来,你说,是大周太窝囊了还是封为太聪明了?”萧阅盯着前方笑道。
云铁无法言语,萧阅也不介意,又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话落,萧阅极其神秘的一笑。
此时,不用他们骑过去,对方就已经瞧见了他们,骆鸿那锐利的双眼在见着萧阅时,明显露出了丝惊诧。东渝人见着萧阅就犹如饿狼扑食一般朝萧阅攻来,云铁将他护在怀里,抽出了手中佩剑。
“太子殿下!”骆鸿持着长qiang一路杀过来,和云铁一起将萧阅围在自己中间,萧阅却突然起身高站于马背上,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短笛。
笛声悠扬而起的那刻,所有人都听到一阵如江翻滚的马蹄声。
萧阅这才收起笛子,瞧着前方疾驰而来的大军,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来。
局势突然逆转,本以为骆鸿和萧阅死定的东渝,此刻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萧阅看着那带军前来之人,几年不见,他倒是越发俊朗成熟了,不知夕禹见着会不会欢喜?
胜利如预期的一样,萧阅并不惊讶,只看着领军前来的李原靖,开口道:“那日,我将夕禹的洞箫扔到湖里,你猜他怎么做的?”
李原靖冷冷的看着他,眼眸中似有杀意,骆鸿及时走上来挡在了他们中间,“原靖。”骆鸿唤了一声,虽严厉,却带着些怜意。
这让萧阅心中很是不痛快,记忆中,骆鸿跟骆少津说话时,语气里除了严厉再无其他,而且基本是轻则骂,重则打。
见骆鸿唤了一声,李原靖这才收回了目光。骆鸿转身朝萧阅单膝一跪,“殿下,是臣疏忽了。”
“是疏忽了几年前带李原靖“认祖归宗”做的不够谨慎?”萧阅心中有气,故意盯着骆鸿损道。
“萧阅,你以为朕愿意来淌你的浑水?”李原靖开口喝道,萧阅却不以为然,“南楚皇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南楚百姓的疑惑,哪能轻易又被人挑起话头。”
“萧阅!”李原靖瞪着萧阅,眼眸眯了眯。
萧阅沉默了一瞬,继而抬头看了看蓝天,眼眶蓦地一红,“如果不是你们,阿骆不会受牵连,不会挨藤鞭,不会去调查,他离开我时,脸色苍白,身上的伤一点都没好。”说着,萧阅看向骆鸿,“当你为了林龄那野心勃勃的心愿,硬要将跟大周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李原靖推入大周时,阿骆就已经受到了伤害。他那时,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却在你和大周之间两难着,而你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两难,且算计于他。”
萧阅的这段话用了一种骆鸿和李原靖都很不习惯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与萧阅现下的年龄颇为不符合。
萧阅不管他们的惊讶,只瞅着面前的皇陵守军和已被俘虏的东渝残兵,毫不留情的斥道:“阿骆对我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大周,但当你带李原靖入大周时,就已经是对我父皇对大周的背叛了。因为有你的背叛,才让东渝有机可乘,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骆鸿听着,垂下了首,单膝跪地已变成了双膝,声音是难得的低平,“臣也是之后才知道原靖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萧阅凛着他,喝道:“这理由可以让你对阿骆的死感到心里平衡些吗?”
言讫,骆鸿噤了声。
一旁的李原靖冷眼看着,突然开口打断道:“这是谁,带个面具,莫不是没脸了?”
萧阅转眼盯着他,“琉璃安王爷送我的护卫,云铁。”说着,萧阅一抬手,示意骆鸿起来。
“护卫?呵,不错啊。”李原靖说着,目光一直在云铁身上,而云铁,那面具下的双眼,也正好和李原靖交汇。
“殿下,是臣罪该万死。”骆鸿稳了稳心神,才开口沉声说道。
“因为你是阿骆的父亲,所以我才信你,我觉的,阿骆那样的人,他的父亲再差也查不到哪儿去,只是...”萧阅顿了顿,觑了李原靖一眼,这才接着道:“骆大将军,阿骆死了五年,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这句话让才起身的骆鸿不由的顿住。
“连去看一眼都没有想过吗?”萧阅继续问道。
骆鸿沉默着,方过了会儿才道:“臣奉命守卫皇陵,无旨不得擅离。”
萧阅冷笑一声,“早知如此,当年我一定把他拴在我身边,去他娘的什么旨意。”
这话一落,骆鸿和李原靖均拿眼看着他,就连云铁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萧阅却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转过身让守陵军看好这些俘虏,若听话还好,若不听话便都杀了,总之,不能走出一个活口。
李原靖是萧阅请的临时帮手,苏桀的江湖力量再大,要对抗一国,还是有些困难,如若苏桀的江湖力量加上南楚相助,那情况就大不同了。更何况,萧阅只是需要有个人在前头保驾护航,南楚的确是不二的选择。
只是,苏桀是如何说服李原靖的,萧阅倒是想不透,那日与苏桀密谈时,他也未有说清楚,但却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李原靖一定会出手相助,难道真的是因为知道李原靖的把柄?可这把柄封为也知道啊,是什么理由让封为忽略了南楚?
萧阅想不通,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赌了,便得继续赌下去。而现在要做的,是杀了封为,踏平东渝,给阿骆报仇!
“我想进去走走。”指着前方大周先祖的陵寝,萧阅突然淡淡道。
这个节骨眼上,萧阅却说要进皇陵走走,引得骆鸿颇为不解,“殿下,此刻怕是...”骆鸿已调节好情绪,声音仍旧如钟般很沉,完全没有蹉跎了五年没有带兵的沧桑。不过话才说一半便被萧阅打断道:“我的那枚兵符掉了,大概被我那师父拿走了,所以,我不可能赤手空拳的去,也不能带着南楚的军队入京安。”说着,萧阅觑了眼李原靖,“所以,得去向我的祖先们借样东西。”
话落,不待萧阅再说,一旁的云铁已牵着马带了萧阅朝前而去。萧阅顺眼一看,才见他背上不知何时被划了一刀,想着此人再如何也是琉璃国安王爷送的,若有什么闪失也不好。
萧阅当即从怀里摸出从千钰谷那儿带走的伤药,就这么骑在马上弓下了身子,一面动手一面道:“只管走你的。”言讫,萧阅就那么顺着那条被划开的衣物口子,将这铁面护卫的衣裳撕开了些。还好伤口比较浅,萧阅暗道,并顺手将伤药涂了上去。
李原靖在身后看着,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来,目光一直在云铁身上。
而此时宫中,皇宫已被封为控制住,全是影门死士,白夕禹也拿出了萧阅的那枚兵符,控制住了那五万禁军。只是靖文帝原本可以同苏桀等暂时一起离开,可他却不肯走,只让苏桀同千钰谷带走了皇后,独自一人留在宫里。
封为待他仍然很是客气,语气里的尊敬也丝毫未减,只是带着一些威胁。
“皇上,您待臣不薄,臣不会伤您性命,只要您下一道旨意废除太子,将大周军队的兵符交出来,臣一定让您今后在这宫中侍奉如昔,给您养老。”封为说着递了杯茶过去。
靖文帝推掉茶杯,愤怒的瞪大双眼,下颚上还沾着先前咳出的血迹,配着青黑的眼圈,靖文帝此刻的脸色不好到了极致。
“你把阅儿如何了?”靖文帝声音嘶哑,喘着气息盯着封为。
“皇上倒是挂念太子,只是不知这挂念是因为太子是大皇子的替身的缘故还是什么?”封为笑笑,蹲下身收拾着破碎的茶杯。
“封为,二十多年,朕竟然不知道你是细作!”靖文帝捂着胸口愤懑的吼道。
封为蹲身拾着茶杯,声音听着仍旧平和,“皇上,这不过是大周欠东渝的,九十多年了,该还了。”
靖文帝深吸一口气,怒笑道:“是朕小觑了东渝,也低估了东渝伏小做低了近百年的毅力。”
“所以,我家主上,不想再伏小做低了。”封为说着,站起了身,“皇上,有件事臣觉的可以告诉您。”
靖文帝戒备的盯着他,“何事?”
封为将破碎的茶杯放到桌案上,随即拍了拍手上残渍,笑道:“林龄的确跟骆鸿生了李原靖。但,也实实在在的给您生了一个您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靖文帝一脸的不可置信。当年,因着先皇的缘故,他和林龄聚少离多,有时候一年只能见一两次。
“先皇命我去除掉她时,她已又有了身孕。”封为说着,表情很是惋惜,“她求我,留下她腹中的孩子。我和她同出一门,自小便爱慕于她,怎忍拒绝她最后的要求。”
轰隆一声,靖文帝只觉的有什么在心口崩塌,捂着胸口半晌喘不上气,封为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
“如果不是阿龄爱上了您,我东渝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能入主天下了。当年我们的计划,是让阿龄去勾引先皇的,哪知,她竟爱上了您,死活不肯在替主上办事。”
“只是您知道,咱们东渝有一种很厉害的毒,专门用来控制细作,毒发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没办法,阿龄受不住,只好妥协。为了将功折罪,便和骆鸿上床,不过只是想离间骆鸿和你的关系,哪知不过一夜,竟就有了李原靖。为了李原靖,她又放弃了离间计,可哪想李原靖出生不久,先皇便对她下了杀令。”
说着,封为的声音已有些骇人,“不过,不管是你还是骆鸿,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不,骆鸿比您更惨,从头到尾只是个棋子,还是一颗痴心的棋子,呵呵...这么说来,您幸运多了,至少阿龄是爱您的,但您最终也没保护好她。不过...你们都比我幸运。”
封为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变了调,听着很是尖利;而靖文帝也已控制不住,噗的一声,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一软,倒在了椅榻上,却仍然瞪着封为。
封为上前去扶起了他,轻声道:“您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想知道吗?”
靖文帝盯着他,一狠心,猛烈的摇着头。
封为笑笑,“但我想告诉您,他便是...”
砰的一声响,寝殿大门便被人推开,白夕禹正拿着洞箫站在门口,打断了封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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