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阁讲学
文华殿
冯保把殿下床前的小熏炉移到侧面的软榻之上,淡淡的龙涎香萦室。
床榻首尾四处的金盆也都移开了些许,自家小爷身子虚,可不能贪了凉。
要说这金盆实乃夏季消暑最佳,冰箱空调两用一体。放它数十架在殿内,积雪如山,满室冰凉,所谓不知人间有尘暑。
据说当今圣上身体康健火气重怕热的很,每到酷夏必置数十金盆于案几上,有那年迈的老臣于三伏天觐见皇上,却是“体栗战栗,不可久立”。
皇上一问缘由,才知道是被凉的,于是赐缎绫披上。
金盆汉唐时称冰鉴。冰鉴多是青铜所铸,发展至今,本朝金盆已多是木制,且以昂贵的黄梨木为主。
形式为上宽下窄方斗状,顶上有可取的活板,镂雕的钱形孔,下有小孔漏水,里包锡皮,两边还有铜制耳手以便携带。
太子宫内使用的是蓝琉璃釉竹节金盆,制作十分精巧美妙。
“老伴,鹿梨浆,要冰过的”
冯保便打开金盆顶上的活板从里面取了一盅出来倒在瓷碗里给太子端了过去。
“小爷,您少饮一些,不可贪凉”
太子果然只饮了半口便递了回去,冯保为他盖好薄被放下纱帐。
“老伴,你且去歇了,不用管我”
“小爷先歇着罢,老奴再守您一会儿”
冯保就坐在床基之上靠着床沿看着他的小主子。
只见他家小主子又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劳什子的匕首鞘看个没完,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傻笑。若不是主子长相俊朗若神如仙,怕真让人觉得莫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主子也未有半分睡意,倒是越发来了兴致似的傻乐。
“小爷,前两日您就没歇息好,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早些睡了罢”
太子不忍冯保年迈终究是放了匕首鞘到枕头底下,闭上眼道“我睡了,你且去罢”
冯保撑着床沿站起来将帐子压好不放心道“小爷,您好好歇着,有什么便唤老奴”
帐内太子传出极轻的一声嗯。
冯保摇了摇头,轻步退了出去。
自从小爷三日前从乾清宫回来便有些魂不守舍的,常常傻笑,夜里就“兴奋”的睡不着。他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何好事,让殿下如此惦念高兴。
萧桓躺在床上,如何能睡得着,还有几个时辰,庄宴就会成为他的先生,负责他日常的教习功课。
心心念念的想着不知道庄宴明日会教他些什么,他要破例第一天就留庄宴值守,晚上他便可以再去请教功课,还能赖着不走也未可知。
他在这宫中朝中无依无靠的求生存,遭遇过无数险象环生的情势,却从未如此紧张过。
他怕庄宴恼他太过阴险算计,怕庄宴觉得他沉闷不爱和他相处,怕庄宴觉得宫中拘谨……总之就是怕得不到先生的喜爱,留住了庄宴的人,却未必留得住那颗热血沸腾的心。
庄宴就如同夏日的耀耀正阳,那么的鲜活热烈令人目眩,而他却如同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衰败而沉寂。
如此患得患失之间,更是久久不能入睡,直到莫约三更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下。
可他心里终究是惦念得很,讲学辰时初刻(早上七点)开始。但明日是庄晏作为太子太傅的第一讲,便有太子出阁讲学的正式仪礼,仪制开始的时间大概是卯时初刻(早上五点)。
想到庄晏那么早就已在外面,他哪里还能睡得着,寅时许(凌晨三四点)便醒了过来,挨到快卯时便唤了人进来洗漱换衣。
因此当冯保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
“小爷,我的小爷哟,您起这么早做什么,身子哪里受得住”
冯保急得跟什么似的,他也急得跟什么似的,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只盼着天光早些亮起来,他便能早些见到庄晏。
想到庄晏如今就在殿外,而他却在殿内,为着那劳什子的礼制,他还不能出去,心里便难过得跟猫抓一样。
“老伴,什么时辰了?”
“小爷,才卯时初刻哩”
卯时初刻,执事官已在文华后殿行四拜礼,庄宴在文华殿丹陛之东等候。四拜礼毕,便会有鸿胪寺人前来奏请太子升殿,庄宴在内的太傅、太传等师保于丹陛上行四拜礼。
接着太傅太保各官退出,由内侍引太子到后殿升座,中书舍人将书案呈进。这时侍班、侍读、侍讲、太傅、太保等官员依次进入,按照秩序分别在东西向侍立。
庄宴站在文华殿丹陛之东,困的是眼睛也睁不开。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天是为太子讲学的日子,若不是二哥三更天就到他的房内将他从酣甜的睡梦之中“打醒”,他铁定会误了时辰。
可怜他的屁股三日前才被皇帝揍了一顿肿都还没消完,今早又挨了二哥一顿巴掌,险些藤条上身。
他随着东宫一众讲官、侍读行跪拜礼,等太子升座,依次进入后殿,再行叩头礼,分班而列。
经过了这一堆的“繁文缛节”,庄重肃穆的太子出阁讲学礼仪,他很深刻的体会到了,储君之尊之贵。
为什么说皇子“出阁读书”就相当于承认了皇子的太子之位?“出阁讲学”是只有太子才能享受的待遇,其他皇子想都别想。
所以历史上有诸皇子争夺太子之位,而皇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选哪个儿子的时候,心机重的皇子便会请自己党派的权臣建议皇帝让他“出阁读书”。
“出阁读书”就成了选不定太子时的权宜之计。就算皇帝老爹现在不封我为太子,但我已经“出阁读书”了,太子的名分只是早晚的事儿
由此可见“太子出阁读书”是多重要的一件事!
而太子太师、太傅、太保等官也多是由朝中重臣兼任,皇帝延请四方明儒教授太子,选天下才俊之士充当伴读。太子还有自己的班底——詹事府。
东宫之尊荣可见一斑。
“老伴,为先生赐坐”太子起身吩咐道。
庄宴哪里肯呀,傻子也知道给太子讲学,就算你是当朝大儒,功勋之臣,都必须站着,这叫君臣有别。
当然也有那三朝元老级别的可以坐着,或者太子特别看重的人也可以坐着,但都得推辞一番方可“太子殿下,这样只怕不合礼仪”
“先生乃国之功臣,自然可以坐”
同班而列的诸位侍讲侍读也频频点头,颇为认同太子的观点。
当今太子殿下礼贤下士,每逢皇上请了大儒为太子授课,原本应站讲,全部赐坐,更何况以庄宴的战功赫赫,坐着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庄宴不好再推辞只得坐下。
“从今而后,孤之言行品德均要劳先生匡正,这把戒尺乃是孤命人所制,现赐予先生,劳先生教导”
庄宴被太子给彻底整懵了,只见那小太子捧着戒尺走了过来,他不知道该接好还是不接好。
按理说,太子是储君,他是臣下,是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教太子。可现在他是老师,太子是学生,老师教导学生又是理所应当的。
殊不知历史上诸多的名臣耆宿在教导太子、皇子时,均是非常严厉,谁说王子皇孙打不得?老师照样是可以打他们的,只要你不怕掉脑袋。
历史上以严厉闻名,打了皇子准备被砍头最后却被皇帝升职了的老师也不少。
在古代“教师”这个职业是非常受尊崇的,特别是“帝师”。
但凡英明的君主或是对自己的儿孙期望备至的君主,更是对皇子的老师尊重有加,若老师不严格要求皇子,皇帝还要不高兴,认为老师“职业素养”不好,需要重择良师。
庄宴思来想去,这把戒尺当真是必须要接的“臣恭领”。
“今日孤听太傅讲学,你们都退了罢”
底下一片应是声后退了出去。
原本正常情况之下,太子一天的课程安排如下:
侍读陪同读《四书》及经史十数遍,读的过程中要保证太子字音正当、句读分明。读毕,各官退。稍事休息,巳时,侍讲讲解方才读的《四书》和经史。
侍讲官讲毕,便有侍书官辅导太子习字,开说书法要领,指点笔画、起承等。写完字早上的功课结束,午饭后休息或者练习骑射。晚上复习白天的功课。
当今太子早慧,且身缠重疾,终日里除了读书写字还是读书写字,因此十二岁便已通晓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平日里更是自己就能学习,孜孜不倦。
皇上宠太子也是满朝皆知的,更不会要求太子定要按照这个课程来学习。
庄宴正愁这么多人看着,他不知道讲些什么,想不到太子竟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处处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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