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面具（二）

南玥没有理会叶云轻的讽刺，接着道：“你们放心，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会用这三样东西做伤天害理之事。”

        苏枫亭神色凌厉道：“秦延辉身中蛊毒，赵书勤形同废人，你居然好意思说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我问你，京城出现的僵尸是否也与你有关？”

        叶云轻紧张地看向南玥，南玥却偏开头，表情掩映在树影之中，“京城出现的妖尸的确是我炼出的，但妖尸伤人并非我本意，如果……”南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淡淡叹了口气。

        苏枫亭一脸寒色：“我再问你，京城发生连环凶案之后，天一庄很快就收到请求帮助的来信，于是派出了四个弟子到京城，但他们半路却失去了音信，正因如此掌门才特意派我来京城增援并查清楚整件事。我那四个同门师弟的失踪是否也与你有关？”

        叶云亲都还没能接受妖尸是南玥所炼的事实，此刻听闻原来苏枫亭来京之前竟有这么多隐情，真觉得心脏的承受能力快到极限了。

        “没错，是我为了引你的雪缨剑来京城，特意将你的师弟们困住，知道你终于下山后，我便根据你的行程算好时间邀叶云轻来京城，让我需要的三样东西聚集到一起。”南玥已全无隐瞒之意，“不过你放心，你的四个师弟现在很安全，只要你们把我要的三样东西给我，不论是秦延辉还是你其他四个师弟，我保证都可以安然无恙地还给你。”

        苏枫亭又道：“这么说，天一庄前任掌门在京城布下的结界，也是你破坏的？”

        “是，以上皆是我一人所为。”南玥说着抬起手，将手上的笛子送到嘴边。

        大家不知他又准备干什么，都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萧瑟而森冷的笛声中，一个人影从南玥身后的树林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一直走到诸人面前，离得近了大家才看清并非是活人，而是眼神空洞面色乌青的尸体，身上怵目惊心的伤口都已不再有血流出。

        秦延辉和苏枫亭相比其他人更为惊讶，因为这正是他们今早曾查看过的一具尸体，在京城连环凶案中死于僵尸的撕咬，没想到他虽然没成为僵尸，但却已经被南玥所控制，就像一个仆人般听从南玥的指令。

        南玥放下笛子，对众人道：“话不多说了，请将雪缨剑和灌灌的羽毛交到他手里，至于万冥草，我知道水公子不可能随身携带，明日天亮之前我自会派人前去碧落阁取药，希望水公子能提前将碎星咒的问题处理妥当。”

        南玥派一具尸体前来取物，无非是想自己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以免被他们给制服。

        众人都没有动作，秦延辉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背挺得笔直，大声道：“你以我的性命要挟，我就要遂你的意吗？我想清楚了，今晚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总比让你达到目的继续危害人间的好。大家千万别把东西交到他手里！”

        秦延辉的表现倒是让叶云轻有些刮目相看，她发现这个秦少爷本质并不坏，至少还有点气节，只是平时比较小孩心性而已。

        南玥见没人按他的意思去做，又举起笛子吹奏了几个音符，秦延辉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蜷缩起身子。秦延辉咬紧牙关，脸上汗如雨下，四肢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扭曲。

        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秦延辉开始攻击自己的躯体，放佛那样便能杀死体内的蛊虫。

        “南玥，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叶云轻俯身按住秦延辉疯狂的双手，苏枫亭飞快点了他几处大穴，让秦延辉暂时进入昏厥状态。

        南玥停下笛声，道：“只要你们把那三样东西给我，到手后我会立刻解掉他身上的蛊毒。”

        苏枫亭捏紧拳头，一番衡量后率先解下雪缨剑，交给站立于一旁的死尸手中，他对南玥道：“如果你言而无信，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挫骨扬灰。”

        叶云轻紧紧咬着下唇，将腰间的羽毛攥在手里思量再三，最终也将羽毛解下，交到死尸的手中。

        那具死尸手捧着剑和羽毛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却方向笔直地走向南玥。南玥从树枝上轻巧地落下，那具尸体恭顺地走到他身边站立。

        “只差碧落阁的万冥草了。”南玥对水成碧道，“水公子，请记住天亮之前准备妥当。”

        “万冥草可以给你。”水成碧缓缓道，“但是有一点，碎星咒一旦施下就不可能收回，碧落阁所有物品早已施下碎星咒，且设定必须在双方共同签订契约后才能解除，你作为买方需要在契约上盖上自己的指印，并且不能使用朱砂，而需以你的血做印泥。”

        南玥道：“谢谢水公子的提醒，但碧落阁中闻所未闻的宝贝那么多，保不齐哪件就能困住我，我可不打算现身碧落阁自投罗网。玄星门的咒术乃玄门第一，我不信就真的没有变通的方法。”

        水成碧苦笑，“你若实在不打算亲自前来碧落阁取药，我可以为你准备一份有碧落阁单方面盖印的契约，和万冥草一起给你。但我单方面落印只能暂时延缓碎星咒发作，而你必须在拿到契约后及时盖上你自己的血指印再送回碧落阁。这已经是唯一变通的方法了。”

        南玥垂目想了想，道：“好，到时候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水成碧又道：“我们生意人凡事讲求公平交易，秦延辉和天一庄其他四位弟子的命都在你手上，而我们没有任何制约你的砝码，这显然是一桩很不公平的交易。为了保证你在拿到万冥草后能遵守承诺，我会在万冥草的外层附加一条封印咒，只有秦延辉他们几人都安然无恙后，封印才会自行解除，否则那万冥草即便吃进肚子里也只不过等同于一根杂草。”

        南玥道：“水老板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我原本就不打算伤他们几人的性命，你的提议乍听之下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万一你所说的封印咒根本就不会自行解除呢？那我不是一辈子都拿着一棵等同于杂草的东西？”

        水成碧一笑，将袖袍甩在身后，“对做生意的人来说，信誉是最重要的，我一言既出，就说到做到，绝不会设计你。”

        “碧落阁的信誉我还是信的。我也不想再浪费大家的时间，接受你的条件便是了。那就说定，明早天亮之前我会派人去碧落阁取药。”南玥说着看了眼垂着头的赵书勤，举起笛子吹奏了一段，那赵书勤听后猛然剧烈的抖动了几下，随后双眼一闭昏过去。

        南玥道：“他中的傀儡术已经解除，卧床休养一段时间后，你们就可以将他送回赵府了。”

        南玥说完便转过身，从身旁那具尸体手中取过雪缨剑和灌灌羽毛收好，便领着那具尸体一同离开。

        “真的就让他这么大摇大摆走了？”叶云轻暗暗朝苏枫亭使了个眼色，后者缓缓点了点头。

        叶云轻往前追了几步，道：“南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取走六阴之人的血，是想要为某种邪术做引子对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玥没有回头，漠然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你明知我不可能回答你。”

        叶云轻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喊了声：“南玥，你不仅让我失望，你更是让你师父和阿鹭失望！”

        南玥停下脚步，仍然没有回头，只道：“我原本有很多机会可以在你食物中下蛊，可我并没有这么做。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中你还是我的朋友。今晚的种种，我最终也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虽然是做戏，但也有几分真情，叶云轻眼眶有些发红，“朋友？你拿无辜的人做要挟，逼我就范，这和让我自己中蛊毒有什么分别？”

        南玥因与叶云轻对话而转移注意力的片刻，一道罡气突然趁他不备而直击他的后背，南玥手一挥，身旁那具尸体疯狂地扑了上来，竟飞身帮南玥挡了一招，尸体瞬间四分五裂。

        叶云轻和苏枫亭的第一次合作就这么被对方给化解了。南玥袖袍一卷，那树林中无端生起一股浓重的怪烟，他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烟雾缭绕的夜色之中。

        叶云轻气得直跺脚，水成碧道：“叶姑娘，事已至此，现在确保赵书勤、秦延辉以及天一庄其余四名弟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何况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叶云轻听了，只好先收起复杂的心绪，转头去查看赵书勤现在的状况。

        方才在一旁看着大家你来我往说话的天狗急得跳起来：“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你们刚才都在说些什么呀，那个人之前不是和我们一起的吗？意思是他就是那天袭击我的人？可是那天跟我干架的明明也不是他？”

        叶云轻听了，思索片刻道：“我觉得应该是我们一直弄错了方向，天狗一直没有认出南玥，也许是因为当天与它战斗的并不是南玥，而是南玥制造出的那具妖尸。也就是说，天狗那晚在树林里看见的两个人，分别是中了傀儡术赵书勤和南玥炼出的妖尸。至于南玥本人，当时应该正躲在暗处用笛声控制着两人，所以天狗并没有看见过他。”

        天狗对人世间的事大都一知半解，对刚才众人的对话也理解不过一半，它跳到叶云轻面前，直直看着她道：“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啦，我只听懂那个叫南玥的背叛了你们，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被好朋友背叛了都毫无察觉，真是笨死了。”

        水成碧一把将它拎到旁边，道：“你要是不想挨揍就少说两句吧。”

        天狗本来还想再讽刺叶云轻几句一吐心头之快，但转头看见那个女人的眼里好像有水光在闪烁，它便似懂非懂地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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