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匣子
柱国公夫人王氏与身边的大儿媳楚筠坐得极为靠近主位，四公主的眼神时不时掠过楚氏。看她面色红润,肌肤水嫩白皙，想是日子过的极为舒坦。心下便颇有些不以为然,心说不过是个有福气的罢了,前几年策划的那么严密的一桩事竟然也被她躲了过去,真不知道该说她是狗屎运呢,还是命不该绝。
要是那会子成了事，今日又哪里有她坐的位置。
楚氏察觉到四公主的眼神,嘴角一扯，眼睑低垂，眸光不由得暗了几分。当年那件事,大家心知肚明,若不是有人提前预警，她还真是脱不得身了……
若不是这几年自己娘家韬光养晦，那件事又实在容不得闹大，当日里也不会忍下那口气来。
四公主的眼神无意识的往顾明珠的方向瞟了过去，自从之前在母妃处知道她们的打算后，她便开始关注宋承晏。谁曾想竟是慢慢的种了情思……
母妃也曾与宋家递过话,却被宋家轻描淡写的一小儿顽劣,不堪为配给打了回来。后来才知道，宋家竟是早已经看中了顾明珠，两家私下里也交换了信物。
便是时至今日，四公主也不知自己是否放下了当年的那份漪念，只是刘家的小公子倒却是不如宋承晏许多的。
而刘家的小公子，虽是不差，但也真的没有多好。四公主想到这里，更是心里窝火，她的婚事，最终不过就是一场交易罢了。
越想越烦躁，不免便有些胸闷气短。这几年宋贵嫔很是下了大力气教养她，许多以前看不明白的事也渐渐的脉络清晰了起来。即便如此---她也并不觉得顾明珠究竟比她出色在哪里，可是她却能入了宋承晏的眼，让他甚至连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也没有放在眼里。
顾明珠与四公主的眼神撞上，彼此微微一笑。今天顾明珠是主人家，自是不得空闲的，与身边的姑娘们说了会话，又到了公主们身边看看可有要差遣的。
场上的比试越发的激烈了起来，弹琴的，写字的，作画的……大家都放开了手脚，准备博个好名声了。
正阳公主看着场中正觉无趣，恰巧顾明珠过来了。便一把扯了她在身边坐下，“临安！”
她亲密的揽了顾明珠的手，在她耳边嘟囔着不好玩，顾明珠听了便顺势嗔了正阳公主一眼：“早先便和您说了，不好玩。偏您不信，弄的我骗了您似的。您瞧瞧可不是才这会子，就没了兴头？”
她嗔完了又冲身边随侍的丫鬟耳语了几句，等人走了，才招呼了剩下的姑娘们，“众位姐姐，可有觉得不耐烦的？咱们倒是可以去游园子，也可以去后面的院子里做耍。”又想到周氏还准备了烧烤的一应物品，又回过身对着正阳公主一笑道：“正阳姐姐，今儿个给您看个好玩的，我嫂嫂在后面的园子里准备了烧烤架子，您可要去看看？
正阳公主正无聊着呢，哪里会不同意。率先起身，像后面的园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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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十三安排几个人了人在安平镇的锤子胡同两边守着，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静悄悄的又回到了边城。
宋承晏和师爷面对面坐着，静静地下着棋。师爷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公子这几年越发的看不透了……
师爷与宋承晏不同，他的疑心病向来还要更重一些，既然对西北军起了疑心，自然是不肯凭着只言片语就轻易相信他们没有意图。
“公子，韩复兴此人狡诈多端，此次的事情，某认为十有*是他们所为。”
“所为何来？”
宋承晏轻轻的放下一枚棋子。
师爷见了，倒吸一口冷气。公子这棋路怎么突然之间，又大开大合了？
略加思索，也放下一子。
敌不动，我不动。以逸待劳便能占尽先机。
宋承晏轻轻的吁了口气，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昨晚的梦来：“先生，可相信鬼神之说？”
师爷捋了捋胡须，含笑望向宋承晏。“某从未遇到过鬼神，所以某不信。”
宋承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言了。
一盘棋下了很久，师爷却觉得今日的宋承晏似乎有些不同，棋风略显诡异，带着中说不出的戾气……
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又似乎在期待些什么，内心深处极其的矛盾。但每当有决断之时，又鲜有手下留情，都是大刀阔斧，直捣黄龙……
师爷收好棋具，瞄了眼沉默的宋承晏，张了张嘴，最后仍是没有问出口。公子今时已不同往日，凡事皆有定夺，他也就无需多言了。
默默的看着窗外，宋承晏又想到了昨日的梦。
梦里顾明珠滚落山坡之前，眼睛里最倒映出来的人是他……
只是，他都来了，她为什么还是跳了……
梦里，他感觉不到顾明珠对他有丝毫的情谊，他似乎还能清晰的记得，当他抱起浑身破碎的顾明珠时……
那淡淡的香味一直萦绕在心头，他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神鬼之说未免可笑。
夜渐渐深了。
宋承晏转了一圈终于又回到了书房的门前。回过头远远看到卧房的那扇窗户里，依旧亮着灯火。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小厮正打着瞌睡，看到宋承晏进来，吓了一跳。
“公子。”
“嗯。”
宋承晏沉闷的声音在胸腔里嗡鸣，眉头紧锁，小厮小心翼翼的端上茶水，便恨不能立即变成一只飞虫，贴在墙上算了。
摆摆手，示意小厮下去。宋承晏犹豫的站起身来到书房的影壁前。
转角处的书案前，是他平日里用惯的物品，这些东西小厮们都是不能碰的，收拾规整什么的都是他自己来。桌案上还要白日里他丢下的玉珠，在昏暗的桌案上散发着微光。
宋承晏看着暗处的微光很久，很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径直上前一步，跨上台阶，拉开了影壁后面的暗门。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宋承晏抬起头，拿出怀里的夜明珠，缓缓举过肩头，定定的往前面看了过去。
里面空荡荡的，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矮榻，前面一张鸡翅木的案几，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匣子。
正是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留给他的，说是可以给他解惑。让他但凡有想不通的事皆可以进来一观。只许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无从排解自己的复杂心绪，万不得已之下才想着过来试试。
宋承晏的目光在那只匣子上打了一个停，略加思索，便上前一步拿起那个匣子，抱在了怀里。
旋即又退了出去。
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总有种什么东西脱离了寻常，不受控制似的。
他转回身又坐在了书房里他寻常用的那张书桌前，拨亮烛火，小心的把匣子放下，呼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匣子，他竟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神情微微凝固，宋承晏的目光里也带了些许的疑惑。这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已经极力保持着平静，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之下，心里那些隐藏着的不确定和忐忑。
他突然之间有些不敢碰触那在夜明珠的光华下乌黑的泛着诡异的匣子。
顿了一顿，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快速的转动着上面的暗锁，很快，匣子里传来“啪”的轻微响动，匣子的开关被打开了。
宋承晏看着匣子的东西，露出惊诧之色，仿佛有点不敢相信。
匣子里除了一张画像，再无它物……
宋承晏微微颤动的双手，取出画像。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他站起身来，收回手指，只见指尖之上一粒圆圆的血珠，红艳艳的，在微微晃动的烛光里很是诡异。
他取出帕子，轻轻拭去血珠。双手把画像轻轻的平铺在书桌的案上。
画像上是一个韶华的女子……顾明珠。
宋承晏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立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画上的顾明珠依然是一副妇人装扮，眼波流转，明媚嫣然，浅浅的笑着，眉眼间微微有些郁色。宋承晏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不愿意承认，这是一个和他没有牵扯的顾明珠。
宋承晏沉默了。
他定定的盯着桌案上的画像，心里却兀自翻滚着某种思绪。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偶有远处人家的狗吠声，划破夜空，缓慢的撕扯着宋承晏的神经。宋承晏微微颤动的指尖轻轻的拂过画中人的脸庞，他甚至清晰的听到了身体里的血液流转，不断冲刷过自己五脏六腑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便是他的心头，也生出了丝丝缕缕的刺痛，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一阵微凉的夜风从角落的窗缝里钻了进来，夜明珠盈盈的光辉下，宋承晏的影子也跟着飘忽了起来。
他的心头，撕裂一般的痛着。
即便万般不愿意承认，宋承晏的心也明确的知道，这样的顾明珠不是他的。
一如梦中那个，目光中带着感激的女子。
然而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画像上的顾明珠一边的耳垂上，被他手指划拉过的地方，突兀的多了一粒血痣。
便是画像上的顾明珠，也微微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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