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病发
而此时,只听“咣当”一声,打破了满场的气氛。
穆倚乔发觉声源就在耳边,顿时下意识心叫一声不好,她僵硬地扭头看过去,只见段琅若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中间,她的面前的案上酒渍斑斑,饭菜中也浸满了酒水,而那原本盛着酒水的金杯,则翻倒在地,发出了刚刚的声响。
“阿娘!”
穆倚乔赶忙到她身边去,想看看她身上是否也沾了酒渍,却不想被她狠狠一推,身体越过了凭栏,整个人从那高台之上翻落下来。
群臣惊呼,场面突然乱了起来,今日宴会的主角六皇子居然被自己的母亲推了出去,并摔下了高台。
穆倚欣已经顾不得穆倚乔,因为段琅若发病了,开始疯狂地掀着案上的菜肴杯盘。她连忙叫着春兰几人按住段琅若,同时大声向外面喊道:“传太医!”
几个小太监扶起穆倚乔,而穆倚乔一起身就挣脱开来,又跑向了段琅若。
“阿娘!你看看我,我是乔儿啊!你清醒过来好不好!”
姐妹二人拼命想要唤回段琅若的理智,而圣人则轻蹙着眉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以这二人的行为看来,皇后的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了,那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呢?穆倚欣和穆倚乔皆为皇后所出,大约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皇后出了事,行为尚可理解,那么太医署呢,皇后这病闹得这么大动静,太医署竟无人知晓么?
圣人冷笑了一下,传了张满,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满便退下了。圣人走到段琅若身后,抬手就是一记手刀砍向她的脖颈,然后段琅若的身子便向前软了下去,倒在穆倚欣的怀里。
穆倚乔声音弱弱地叫了句:“阿爹……”
声音未落,面颊上掌风拂过,人已向外面摔了过去。
“乔儿!”穆倚欣眼见圣人将穆倚乔打飞出去,却因为怀中的段琅若而不能去照看她。
穆倚乔费力地抬起头,不顾嘴角流出来的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圣人:“阿爹!”
圣人冷冰冰的话语将她彻底打入了地狱:“晦气,你的生辰本就是你母亲的受难日,现在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他顿了一下,又道:“朕现在有些后悔生了你。”
朕现在有些后悔生了你。
穆倚乔只觉浑身冷得犹如落入了冰窖,原来圣人竟是这般在意段琅若,自己不是应该高兴的么?是啊,父亲娶了一位正妻,而这位正妻是自己的母亲,即便父亲又纳了许多的小妾,却仍旧最爱自己的母亲,自己该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心里好像被戳穿了一般,还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面流失掉。
她突然记不得当年穆倚欣跟她说过的,段琅若成为太子妃的故事的原貌了。
穆倚乔有些累了,她趴在温暖的地面上,眼神有些发直,而眼前的画面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她也有些看不清众人的脸了。
好想睡啊,想一觉醒来,再回到前世,想回到那平凡却无忧的校园生活,即便自己举目无亲,她也会想念自己仅有的好友,想念她在课间时偶尔笑着递来小零食的场景。
“乔儿!”
穆倚欣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她却已经无力去回答。
阿姐,我好累啊,可是谢谢你,谢谢你和阿娘,给了我家人的温暖和关心。
愿这一切都是自己编织出的一场梦,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穆倚乔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洛水宫的偏殿了,头顶是熟悉的深蓝色,每当夜晚望着这片深蓝色时,她都会觉得无比宁静。
她有些呆愣,片刻之后又闭上了眼睛,心里闪过了一丝绝望。自己依然在皇宫这个金色的牢笼中,眼前的这一切再一次告诉她,这不是梦。自己前些日子刚萌生的好胜之心,在昨晚的宴会上彻底被打得粉碎。
一个不受圣人待见的皇子,就算再努力,圣人也不会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认清了这一点,她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顺着眼角,划过了脸颊,流到了自己的嘴里。她尝了尝,忍不住笑得更开了。
当真是苦涩无比。
突然听见声音的春兰跑了进来,就看见笑得满脸泪水的穆倚乔坐在床榻之上,那样子癫狂得很。春兰有些害怕,赶紧去叫了穆倚欣来。
穆倚欣因为要照顾同时昏迷的段琅若和穆倚乔两人,劳心劳体,这一晚上几乎没合眼,好不容易醒来一个,却又要为她的状态担惊受怕。她突然想起圣人昨晚对穆倚乔说的那句话,心中不安起来。
她坐在床边,伸手抱过穆倚乔。穆倚乔并没有任何动作,连反抗都不曾有,她任由穆倚欣抱着,给她擦着眼泪,自己则依然在笑。她的眼泪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放肆,几乎要传到偏殿外,穆倚欣连忙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她开始有些憎恨圣人。乔儿明明是个多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却在他的打压之下变得越来越沉默与懦弱,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往少了许多。
圣人可以是许多人的父亲,但自己现在绝不想承认。可是自己还需要嫡长公主这个头衔,因此这层关系便如何都甩不掉了。
圣人怎么不去死呢。
穆倚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不该这样想的,即使他再令人厌恶,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圣人现在就在段琅若的床前,静静地看着还在沉睡的段琅若,而自己现在绝不想去做那个搅乱气氛的人。自己就在偏殿陪着乔儿好了。
就在洛水宫忙作一团的时候,若盈宫安静得有些不像话。柯楚盈在窗前支着下巴向外看去,好像在欣赏风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发呆。
那人……昨晚的行为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在自己眼里一直都是优雅高贵,温柔但稍带些淡漠的样子,昨晚那样的疯狂当真不像她。
听太医说好像是癔症?根源该不会是自己吧。
那些太医好像被圣人重罚了,因为知情不报还是失误不察来着?
她嗤笑了一声,自己不是已经决定跟她断绝来往了么,干嘛还要去管那些烦心事,真是无聊。
“紫鸢,把宁儿抱来。”
柯楚盈每次烦心时,都喜欢逗着穆倚宁,这样就会开心很多,只是可怜了小宁儿,每天都要被揉来揉去。
段府此刻也是有些乱的。
虽然段相很久没跟段琅若交流过,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拗不过夫人的折磨,现在也是很想知道宫中的情况。
还有六殿下的事。六殿下虽然在外声名狼藉,好歹是自己的外孙,而且私下接触的时候,段相觉着这孩子相当聪慧,也十分乖巧,根本看不出顽劣的样子。只是偶尔有些小调皮,不过也是正常的,哪家孩子七八岁不是狗都嫌的时候?
所以他对圣人的态度十分不满,自己的亲儿子怎么能说打就打,还要说那般重的话!
段夫人哭得眼睛都肿了,一直在跟段相说,自己女儿外孙要是出事,定要段相不好过,段相心里真真是十分窝火。
段相暗搓搓地想着,等六殿下再大一些,就给她培养自己的势力,不能让她输在一众皇子中。
林府则相对有些小八卦。
毕竟林硕儒不曾站队,因此宫中之事大多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现在一家人围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昨晚的事。
“皇后娘娘年纪轻轻,怎么就招了癔症呢。”林夫人有些惋惜,毕竟段琅若是当年闻名于世的才女,又是相府千金,对于这样的结果世人一般都有些可怜。
“许是宫中争斗太多,尔虞我诈之中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吧。”林大娘子也有些同情地说着。
屋内突然就没声了,大娘子有些尴尬:“别呀,阿爹阿娘,二娘三儿,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林硕儒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道:“为情所困也未可知也。”
林夫人一天不怼他就难受:“圣人多宠着皇后娘娘,娘娘哪来的为情所困?”她喝了口茶,又道:“不是还因此打了六殿下么?”
林硕儒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其实六殿下也挺可怜的啊,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却莫名挨了一巴掌。”
“哼,那是她该打,男孩子一天不打就皮紧,种个树还得时不时修剪一下枝丫呢。”
“其实,阿娘,六殿下真的很优秀的。”林语蓁突然咬唇说道,随即就看见林夫人古怪的眼神:“蓁儿,你不会真叫那妖孽迷惑了吧?要不要阿娘给你请个道士做做法?”
“怎会,阿娘你不相信我么?”她又突然严肃起来,十分认真地说道:“六殿下学习功课很努力,并不是外面传言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人很聪明,先生课上的问题都能答出来。还有,六殿下骑射功夫很到家,只有七岁但已经可以十发七中,这几乎从未发生在任何一位皇子身上。”
几个人听了林语蓁的话,对视了几眼,然后都陷入了沉思。林夫人还是有些害怕,她抓住林语蓁的手,说道:“真的?你可别叫她骗了!”然后又犹豫着说道,“阿娘还是有些担心……但是,阿娘想要去相信你一次,所以你可得答应阿娘,凡事要以自己优先,不能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听见没有?”
林语蓁笑了笑,说知道了。
大娘子眼神有些暧昧,她在林语蓁身上打量了几番,几乎让林语蓁打了寒颤才开口道:“莫不是二娘发现六殿下跟外面传的不一样,就看上了六殿下?”
林语蓁有些脸红,但是极力克制住了,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会?我只是瞧着六殿下真的不同,想要告诉你们罢了,毕竟人云亦云到最后伤的也不是我,既然她那样努力,帮她一把又如何呢?”
大娘子毫不在乎形象地大笑出声来,惹来林语蓁一记娇嗔瞪视。
林硕儒十分赞同林语蓁的话,不过他倒是没什么心思考虑这些,只要圣人不撸了他的官职就成了。
“行了都歇息吧,皇家的家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管。尤其是蓁儿,”林夫人顿了顿,“你明日还要去宫中,早些梳洗睡吧。”
林语蓁得了令便回了房,她心中其实有些担心六殿下的。
无缘无故被当众扇了耳光,六殿下一定很伤心吧。要怎样安慰她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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