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建府
今日的尚书房气氛十分安静。
几位皇子公主和伴读都知道那日晚上发生的事，看着穆倚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好奇的，担忧的，厌弃的，还有同情的。
穆倚乔心里有些好笑，多亏穆倚荀不在，不然他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嘲笑，自己现在倒是省的再多看一种情绪。
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发生的事与自己毫无瓜葛一般。
先生进来时，也发觉今天气氛不太对，因此也没有开什么玩笑，只是老老实实开始授课。他今天把其他人都提问到了，唯独没有点穆倚乔的名字。
他也看得出，穆倚乔现在整个心思都不在功课上。
先生心里有些叹息，小孩子再顽皮，能坏到哪里去呢，圣人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去说那种话？
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以后不会长成歪瓜裂枣了吧。
其实穆倚乔一只耳朵有在听课，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先生教课都是从古人的故事中总结经验，再以自己的理解拓展，然后给学生们留下思考的空间，而因为异时空的原因，这个世界有好多自己前世历史上不曾发生的事，所以穆倚乔很喜欢听的。
不过以前没注意，今天她倒是听出些名堂来。
好像是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失败，没能干掉两个兄弟，反而死在马蹄之下，导致李渊传位给李建成，后来李元吉逼宫，而吐蕃趁着大唐虚弱之时抢了不少地盘，这样一来大唐气数几尽，百姓不堪朝廷的压迫和吐蕃的烦扰，最终在造成起义并改朝换代的结果。
原来前朝那个因贪图美色而误国的皇帝是李元吉啊，有点意思。
不过后来吐蕃被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兴小国，名曰幽启，因为吐蕃人与汉人和亲的关系，听说美人很多。
昏君李元吉啊……
昏君和暴君是朝臣和百姓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可是现在圣人虽身为暴君，却使得国家政治清明，倒是不太好下手呢。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投其所好，圣人不是喜欢用残暴的手段谋政么，自己也学学好了。不过，自己不应该亲手去做，而是借刀杀人。
想通了这一点，穆倚乔下意识露出了个阴鸷的笑，让整个尚书房的温度都降了许多。众人突然觉得身边有些冷，于是都瞧了瞧周围，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穆倚乔身上，瞬间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六郎笑得好可怕，这这这，不该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
先生咽了下口水，有些害怕地开口说道：“六、六殿下，授课期间不要胡思乱想。”
穆倚乔在一瞬间收拾好表情，然后笑得一脸天真无辜。
“嗯，先生教训的是。”
变脸功夫真是到家。
其余人突然觉得，自己以后不要招惹穆倚乔才好，不然保不齐以后小命就得折在她手里。
林语蓁打算中途休息时去跟穆倚乔搭话的，结果中途圣人突然派人叫穆倚乔回洛水宫，并说今日的功课可以不必参与了，这个计划也就泡汤了。
而穆倚乔在听到圣人的传话时，不自觉地垂了垂眸，眼中划过一丝憎恨，再抬起头时，便是一片清明。
林语蓁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穆倚乔“害怕”又很“可怜”地跟着小太监走了。
回到洛水宫时，圣人并不在里面，而是去跟几个重臣到御书房议事去了。宫中只有张满和四位姑姑，还有穆倚欣。穆倚欣因着段琅若的事今日并没有去尚书房，而是选择留下来好好照顾她。
“张公公。”
穆倚乔见了张满先拱手行了个礼，老人很和善，所以她心里很尊敬这位跟了圣人多年的老人。但是既然这么多年依然把这个位置坐稳，人必定也是相当有城府的，所以先行个礼肯定不会有错。
张满连声道不敢，又向着穆倚乔行礼，才将圣人的话传给她。
“六殿下，您……”张满有些踌躇，似是在琢磨怎么说，但许久也没找到更好的说法，只好直言道，“唉，六殿下，实话跟您说了吧，圣人要为您建府，好让您在宫外生活。”
“什么！”
穆倚欣腾地站起身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张满，张满连忙摇头，道：“奴也曾劝过圣人，可、可圣人心意决绝，非叫六殿下出宫不可啊！”
“说什么玩笑话，乔儿前儿个才刚满八岁啊！穆国不是规定皇子十岁才可以出宫建府的么，怎地到了乔儿这就变成这样了！”
穆倚欣急得满头是汗，她的乔儿才那样小，怎能出宫建府？尤其她还是穆国嫡长皇子，在宫外连个照应都没有，万一、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了，提了裙摆抬腿就要跑去找圣人，被张满连忙拦下。
“三殿下，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张满劝说道，“不过由于府邸还未建造完毕，六殿下尚能在宫中多逗留些时日，三殿下与娘娘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看看六点下吧。”说完他拱了拱手，表示自己要告退了。
不过走到门口时，他又折了回来，道：“三殿下可不能再有去找圣人的想法，现在关于六殿下的一切都是圣人的禁忌，您可千万别犯傻，自己撞上去！”他最后看了看穆倚乔，这下才真的走了。
穆倚欣有些腿软，冬竹见状连忙搀扶一下。她好像才想起来一般，慌忙看向穆倚乔。
“乔儿，这可怎么办才好！”
哪知刚刚一直没吱声的穆倚乔突然笑了起来，道：“出宫好，出宫好啊！既然他不想见到我，那我就不去碍他的眼了！哈哈哈哈！”
穆倚欣以为她是被打击到了，险些哭出声来。而穆倚乔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想吓到她，便收敛了表情，她笑眯眯地说道：“阿姐别怕，我可是更喜欢宫外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呢，所以你想啊，要是圣人给我建府，我在外面不知道多开心。阿姐呢？我开心了阿姐不开心么？”
她歪着头，眼睛闪亮亮地看着穆倚欣，那眼神让穆倚欣不由自主软下心来。
“开心，乔儿开心了阿姐自然开心，可是……”
“没有可是。阿姐，人生只有一次，若不能照着自己的意愿来生活，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拉着穆倚欣坐下来，轻声跟她说道：“阿姐跟我说说，你想象中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穆倚欣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话题变得有些快。
“大约就是，到年龄嫁人，最后看着你即位……这样吧。”
穆倚乔听了有些皱眉，声音中带着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怒气：“到年龄嫁人？哪怕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只是因为圣人的命令？还是自己作为嫡长公主的义务？”
她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让穆倚欣一时愣住了。她没见过这样生气的乔儿，平时乔儿生气也就是白她一眼，然后又接着笑嘻嘻地跟她玩闹，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
穆倚乔见她傻愣在那，感觉自己有些过激，便放缓了声音，跟她说道：“阿姐，既然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人，莫不如找个喜欢的人或是能保证一辈子对自己好的人。男□□妾成群，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夫君会一辈子只跟着自己。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最美的年华便是二八双十，而男人则是越成熟越惹喜，因此自己一定要保证以后的生活中，即使夫君不与自己过夜，但自己可以衣食无忧。”
“乔儿，你……”
穆倚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可以改变阿姐的想法，就算让阿姐感到奇怪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她笑着，把手搭在穆倚欣的手上，对她说：“阿姐，待以后还有机会，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说与你听呢。”
她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闻宫人禀报，说林二娘子求见。
穆倚乔轻蹙起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叫她进来。”
林语蓁走进来时，穆倚乔有些移不开眼，这姑娘果然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啊，内敛含蓄，大方得体，给穆倚笙做伴读倒是有些可惜了。
穆倚笙要是知道她这样想，估计又要给她一顿臭骂。
“民女林氏，见过三殿下、六殿下。”
穆倚欣笑着说了句免礼，并叫人赐座给她。
“林二娘子当真是位美人，让我这傻弟弟舍不得移开眼呢。”
突然被点名的穆倚乔有些脸红，不满地白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去问林语蓁：“不、不知林二娘子呃……此番前来有什么事？”
说完她就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头，怎么开口结巴起来了！
许是她的样子有些可爱，林语蓁连眼底都是笑意。她说：“家母听说了皇后娘娘的事，心中颇为担忧，因为娘娘当年名声在外，家母甚是仰慕娘娘，所以想来瞧瞧娘娘但自己又不方便，便想托民女来，”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双手递给穆倚乔，“这是家母亲手做的安神香囊，就寝时放在枕边即可，还望殿下们收下。”
其实是她自己想来看看六殿下，但又不太好意思，只好磨着林夫人做了这个么个香囊当借口。
“林二娘子有心了，阿娘现在病着，也不好让人探望，只怕病一发起来，周围人都要遭殃呢。”
大约是看穆倚乔有些不知所措，穆倚欣便替她回答了。穆倚乔也附和着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林二娘子怕是不能见到阿娘了。”
林语蓁摆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让穆倚乔有些不忍，但她确实不想叫段琅若再见外人。
“无碍，”她摇了摇头，“本就是民女叨扰，既然如此，民女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说着便站起身，“民女只望娘娘早日康复，身体安康。如此，民女就告退了。”
“林二娘子客气，让乔儿送娘子出去吧。”
结果得令的穆倚乔一脸懵逼，为什么要我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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