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九重

好歹穆倚乔身上带了功夫，才堪堪躲过穆倚笙的攻击，后者发现根本打不到她，气得龇牙咧嘴。

        穆倚乔一从她的攻击下逃出来就直奔宫外去了，她可不想被穆倚笙打得鼻青脸肿，从而毁了这张好看的皮囊。结果半路遇到了慢慢溜达的林语蓁，人家抿着嘴笑着看她呢。

        “殿下与五殿下关系真好呢。”

        “谁要跟她好！回回都说我坏话，见面就要打我，这公主忒刁蛮了，我是不要跟她好。”

        林语蓁不说话，笑得眼睛眯眯着，叫穆倚乔脸上热了起来。

        “阿蓁姐姐，你看我作甚？”

        她笑着摇摇头，道：“殿下刚才的语气，就好像自己不是皇室人一样，莫不是厌倦了？”

        穆倚乔沉默了一下，然后把双臂垫在脑后，望着湛蓝的天空，就在林语蓁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了口：“是啊，早就倦了。若是可以，自己当真不像做这皇室众人，若是可以，当真……想带着阿娘和阿姐远离这是非之地。”

        林语蓁听得愣愣的，许久才讷讷道：“可是……元让大师……”

        她的话没说完，穆倚乔却已经领会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你瞧，阿娘在我生辰宴上发病，而我自己则被圣人赶出了宫，”她顿了顿，而后苦笑了一下，“还有啊，大郎每天瞧我不顺眼，恨不得我消失，五娘则一直与明贵妃一样认为我是登徒子，总想打我一顿。所以，我哪里是福星，哪里会保平安呢？”

        许是她的眼神太哀戚，林语蓁突然也觉得周围空气变得苦涩起来。她想伸手去抱抱这个孩子，但是碍于男女性别，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穆倚乔瞧见了，心中一暖，便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的，只要阿娘和阿姐无事便好了，我自己……”

        她的声音太轻，林语蓁并没有听清后半句话，可是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好了，该回府了，今日聊得有些晚了，林大人和夫人会担心你的吧。”

        “我……”

        林语蓁还想说什么，穆倚乔却已经催着她去往林府的方向了。她有些担心地望了穆倚乔一眼，只见她气定神闲，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着，心中就有些好笑。

        明明是个比自己还一岁的孩子，怎地就看着像个小大人呢。

        二人一路都沉默着，无人说话却不显尴尬，耳边尽是铺子中叫卖的声音，让穆倚乔觉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突然说要出来走走，只单单逛着街就很满足了。

        不，其实二人只是路过集市而已，只是穆倚乔的脑海中被自动转换成逛街了。

        这样也挺不错的嘛。

        穆倚乔突然想牵着林语蓁的手，然而动作比脑子快，手已经伸过去了，在碰触到人之前突然停了下来，但还是叫林语蓁瞧见了。

        她差点忘了男女大防。

        林语蓁有些疑惑，便用眼神询问她要做何，穆倚乔尴尬地讪笑着搔了搔面颊，说道：“我怕你撞到人。”

        结果她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理由可真够糟糕的。

        林语蓁听了只是笑着说了句多谢，也丝毫不介意刚刚她逾越的行为。这个发现还是蛮让穆倚乔开心的。

        到了林府大门前，林语蓁邀请她进去喝茶解解渴，被她婉拒，推脱说府中还有事情待她解决，自己就先回去了。

        只是林语蓁眼中的一丝失落没有逃过穆倚乔的眼睛。她突然就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别难过嘛，以后有的是机会请我喝茶，今日确是有事，不可耽搁，否则定会拜访府中。”

        被道破心思的林语蓁难得在她面前脸红起来，她眼睛盯着脚尖，哪里都不敢看，口中嗯嗯地回着话，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赶忙叫福叔去送送她。

        穆倚乔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有些心满意足，便挂着大大的笑容回了府。

        刘远见主子回来，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子了，一时有些好奇，刚想开口问，却发现穆倚乔已经敛了笑容，换成了一脸严肃，然后便打消了好奇的心思。

        “主子，九重楼来消息了。”

        他弯着腰，恭敬地对穆倚乔说着，手中还拿了封信。那信上的火漆是一条黑色蛟龙，印在淡黄色信封上银月让人觉得不祥。

        穆倚乔嗯了一声，拿过信，右手从案上取了铁锥来，轻轻一压，便将那火漆挑开来了。只见她眉头一紧，软唇轻启，轻声吐了两个字来：“旱灾。”

        虽然她是理科生，可她知道，古代人讲究民以食为天，农便是天下的第一位，而如今西南方传来了旱灾的消息，这下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可现在她不能说与圣人，若是说了，便是告诉圣人自己另有一股势力和情报网，这样只会让圣人心生忌惮，搞不好自己连命都没了。

        原来这九重楼就是四年前段相暗中为穆倚乔培养的暗卫之类的组织，可接保护、暗杀、情报等任务之前还是由段相掌管，后来穆倚乔名声好起来后，段相就直接交给她，自己撒手安享晚年去了。

        记得当时穆倚乔有些哭笑不得，阿翁自己这是做了甩手掌柜啊，她其实还是很担心自己管不住楼里的人。孰料九重楼众人皆以段相为大，段相只不过说了句：“六殿下日后便是你们的主子。”那群人便毫不犹豫的叫了她楼主。

        穆倚乔感叹了一下，阿翁真棒啊。

        而刘远则是楼中四大护法之首，直接被调到穆倚乔身边当管事了。其实刚换穆倚乔做楼主时，刘远心中有些不满的，他不明白段相怎么就挑中了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奶娃娃当楼主。但是后来他看见穆倚乔遇事毫不慌乱，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各条消息，并还能及时提出解决方案，他便知道段相的意思了。

        他也知道六殿下是嫡长皇子，又是段相的外孙，那么这九重楼便是段相送给他的势力了。

        刘远悄悄看着穆倚乔认真地样子，心道段相没选错人，自己也没跟错人。小小年纪便有此作为，日后必定能成大事。

        “旱灾的事先不要外传，等圣人知道了再将府中半年的收入拿出去赈灾，”她停下来思考了一下，道：“不过，可以先用楼中部分收入拿去救个急，至于数目，你看着来就好。”

        刘远应诺，打算转身离去，忽听见穆倚乔又道：“就以九重楼的名义。不要打着我的旗号。”

        这下刘远才真正退下了。

        穆倚乔有些头疼，府中金库里的财物都是自己这些年来一点一点攒下来的，突然说要拿去赈灾她有些不乐意。她冷笑了一下，别人死活与自己何干，若不是要给自己攒名声还要为了自己的计划，她早带着这些钱去逍遥自在了。

        她决定趁着这些钱还在金库里的时候亲自去看看。

        结果人进了金库把门一关，自己整个呈一个大字扑在了那些财宝上。她抱着最大的那个箱子，在上面蹭来蹭去，嘴里直嘟囔着：“天啦噜我舍不得啊，我的钱啊，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我的钱啊！”还顺便做出一副被割了肉的样子。

        若是刘远看到她这副模样，绝对会怀疑自己当年跟错了人的。

        虽说舍不得，但她不会因为这些影响计划的，所以她认真地算了算，发现府中半年的收入还是可以拿得起的，剩下的钱不说天天山珍海味，至少够自己吃一辈子馒头了。

        不不不，自己要先吃一顿蟹粉肉丸煲，自从阿娘出了事，自己就没再吃过了。她突然有些想念凤栖楼的菜品了，于是暗搓搓地打算明日叫人买些打包回府吃。

        唔……给阿娘阿姐也带一份吧，阿姐已经很久没出宫了。

        至于自己，还是不要打包了。穆倚乔突发奇想，想带着林语蓁去雅间吃。

        不过是一起吃个饭，应该不用在意男女大防吧？

        她正呆愣着，外面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她有些好奇地拆了鸽子腿上的小纸条，发现是师父熟悉的字体。

        “小师叔，见。”

        穆倚乔有些懵，这什么意思？她没听说自己有个小师叔啊，还有这个见字，是要与自己见面吗？

        于是提笔回了何意二字。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师父下一张纸条该只回自己一个字。反正已成定局，想再多也是无用的，于是她将纸条放在烛火上，没一会便化成了灰烬。

        第二日朝中果然传来了西南方旱灾的消息，而另一个消息则是江湖上的势力九重楼先行拨粮赈灾，换来了灾民的叫好声。

        尚书房中的穆倚乔面无表情，只听着穆倚笙叽叽喳喳地在那里说着：“九重楼真棒！不过听说楼主大人更棒，不仅心地善良还英俊帅气，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他看看！”她转过头兴奋地与林语蓁说着，“阿林，你呢？想不想见见他？”

        林语蓁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穆倚乔，发现她并无任何反应才敷衍着说道：“嗯……有些想的……”

        结果穆倚乔心里就酸了一下，但她就是忘了自己本就是楼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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