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卅五章 较量

按道理讲，穿月白色衣衫的人大有人在，可不知为何林语蓁就是很确定，刚才那个身影是穆倚乔。

        林氏夫妇对她突然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倒是三儿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又接着埋头吃着碗里的肉。

        林语蓁突然很失落，她觉得自己现在怪怪的，知道她受伤会难过心疼，知道她重伤未愈便跑出来逍遥快活会生气，想到之前穆倚乔对她的语气，心中更加不好受了。不过她知道这怨不得别人，突然冷下脸对平时十分亲近的人，换做是谁都会被激怒。

        “阿蓁姐姐……”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穆倚乔第一次甜甜地喊她姐姐的样子，那个孩子笑颜如花，嘴角旁两个梨涡旋成了十分可爱的形状，眼中闪亮亮的，好像夜空中的万点星芒。那副十分纯真的面孔却是她的保护色，一个能在四年里逆转形势的孩子，怎么会如表面那般甜美呢？她甚至比自己更加早熟。

        阴险狡诈的成年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用可爱面孔伪装自己的小孩。

        可是林语蓁舍不得拆穿她，也舍不得别人欺负她，便处处护着爱着，用自己的方式鼓励着她。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把穆倚乔当做小孩子了，纵使身份地位差距甚大，她也想给她一片似锦的未来。

        “大哥，来尝尝这个，蟹粉肉丸煲，味道甚好呢！”雅间中，穆倚乔拿着一直空碗，盛了一颗肉质鲜美的蟹粉丸，接着又舀了一勺汤汁进去。汤汁尚未没顶，还留了肉的三分之一在外头，衬托得丸子更加可口诱人。

        虽说刘远应了她的请求做她的大哥，但从小的经历还是让他有些拘谨。他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只碗，一边还急忙开口道：“殿下，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就成了。”

        穆倚乔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你还叫我殿下，我现在算是你弟弟，怎么说也得叫个合适的吧？”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唔……叫什么好呢……不能叫乔儿，只有阿娘跟阿姐这样叫过我，也不能叫六弟，我俩之前没那么多兄弟，”突然她眼睛一亮，“就叫阿穆吧！大哥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她眼睛里闪亮亮的，里面透出的光点似乎可以照亮整个世界，让刘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看着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刘远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开口，直到穆倚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才呆呆地道了声好。

        “阿穆……”

        “大哥！哈哈哈！”穆倚乔笑得眯起了眼，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她端了桌上的茶杯，茶香沁入脾肺，让人仿若置身自然之中，“阿穆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她刚把茶杯放在嘴边，刘远便拉住了她：“品茗，你何必干了它，简直暴殄天物。”还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生怕别人说这六殿下没有见识。

        “好啊，就听大哥的。”

        二人好酒好菜地招呼着自己的胃，说笑声隐约传到了大堂，让林语蓁紧锁了眉。正巧一家人吃得差不多了，林夫人准备一声令下一起回府，林语蓁见状急忙开口道：“阿娘，我想再在外面逛逛，晚些跟屏儿一块回去。”

        林夫人听了有些奇怪：“嗯？要去做什么？”她抬头看了下天，犹豫道：“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晃悠，怕是不安全，若是要买什么就叫林福派小厮去好了。”

        “无妨，阿娘你是知道我的，不会有事的，”林语蓁垂下眼帘，“我就是想散散心。”

        她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底是让林夫人有些心软，林硕儒也暗暗用手指戳了戳林夫人，示意她让女儿出去走走。这么多天了林语蓁还是第一次自己提出要出去，平日里不是在宫中伴读就是窝在府中，确实没怎么到外面去，于是林夫人也松了口：“去吧去吧，注意点安全，遇到歹人可千万别手软。屏儿，一定要跟紧二娘子，若像上次一样只让她孤身回来小心吃板子！”

        那叫屏儿的就是上次跟林语蓁去宫中探望穆倚乔时身边带着的小丫鬟，她知道自家二娘子的脾气，顿时就垮下脸来。上次林语蓁心情不好就一个人走得飞快，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儿家自是跟不上她的脚步，林语蓁都回府三刻钟了她才看到林府大门的影子，如今听了这话简直要哭出来，但是碍于林夫人的威严不得不哭丧着脸说是。

        看着屏儿生无可恋的一张小脸，林语蓁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便开口说与林夫人：“阿娘，上次是我太任性，不小心丢下了屏儿，屏儿体弱跟不上我的，真的不怪她，阿娘你莫要罚她了。”还是自家女儿求情比较管用，虽然林夫人也没打算真的罚屏儿，所以只做做样子道：“二娘子给你求情，这次就放过你了，若有下次……”

        屏儿一听便满心欢喜，也顾不得礼节急忙开口打断了林夫人的话：“夫人放心，绝无下次！屏儿一定会跟紧二娘子保护二娘子的！”

        林夫人满意地哼了一声，又嘱咐林语蓁一些话，才带着三儿跟林硕儒回了府。她一走屏儿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看她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样子，林语蓁带着些歉意地说道：“抱歉啊屏儿，上次我太鲁莽，丢下你一人在后面，我……”

        屏儿咧嘴笑着，嘴上却不饶人：“二娘子真是的，屏儿哪有二娘子那般快的腿脚，幸亏那日二娘子直接回了府，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屏儿怕是这一个月都要趴着睡觉了。”

        “抱歉……幸好你没事，若你出了事，我一定寝食难安。”

        “算啦，屏儿自小就跟着二娘子，二娘子什么性子屏儿最了解了。如今屏儿跟二娘子不是好好站在这了么，以前的事就莫要再提啦。”屏儿用手指蹭了蹭鼻子，“不说了，今儿个二娘子想去哪里逛？”

        只见林语蓁轻轻摇摇头，眼睛复又看向凤栖楼内：“就在这凤栖楼四周看看好了。”

        “凤栖楼四周有什么好看的？对面就是花楼，二娘子你……”屏儿突然捂住了口，“不是想进去看看吧！”

        屏儿惊呼着声音过大，引来许多人侧目，惹得林语蓁唰的就红了脸，赶忙让她闭嘴，“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她如蚊声呐呐，“怎么会去哪里……”

        她侧着头，满脸通红的样子煞是可爱，惹来屏儿凑近围观。屏儿笑嘻嘻地小声说道：“没关系，人家那里都是才女，平儿知道二娘子也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大约是想进去跟人家比试比试，”她围着林语蓁转了一圈，“屏儿相信二娘子一定会赢的，不过到时候……嘿嘿嘿……”

        林语蓁突然就后悔怎么让这个死丫头跟着自己了，她抽了屏儿屁股一巴掌：“再胡说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刚才林夫人的话给屏儿造成了心理阴影，导致屏儿听了这话立马闭嘴不胡咧咧了：“二娘子不会进楼里的嗯，二娘子只是想在四周逛逛嗯。”

        一个时辰过后，已经接近亥时，屏儿见林语蓁只敷衍地看着四周的景色和小摊上的物品，并无购买之意，心里便嘀咕着这二娘子怎么一天都心不在焉。不久后，凤栖楼传来清脆的笑声，林语蓁这才集中精神，装作路过的样子走近凤栖楼。

        “果然还是凤栖楼好，多谢掌柜的招待！白某告辞！”

        “白郎君满意就好，下次再来啊！”

        “诶！大哥，咱们要不要再去快活一下？”

        “阿穆是想？”

        “痴人梦。”

        “……！！！”

        刘远此时满头黑线，这小孩子家家怎么就想去花楼呢！穆倚乔却浑然不觉，还在那里振振有词：“痴人梦里面的姑娘多有才华，我早就想去领教一番了，只可惜往日里年岁太小不好进去，如今有这么个好理由，可得进去好好跟她们交流一下！”

        她说着还摩拳擦掌，只让人更加觉得目的不纯了。刘远只好俯身贴近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也不怕叫人看见，说你不学好，败坏你名声啊！”

        穆倚乔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我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不过是进去向人家讨教罢了，管别人说甚。”

        “不成，不能去啊！”

        穆倚乔嘟着嘴刚要说话，便看见一旁走过来的林语蓁，本还十分高兴地想要叫一声阿蓁姐姐，却突然想到半月前她对自己的态度，脸上刚要露出的暖暖笑意便成了饶有兴致的讥讽：“哟好巧，这不是林二娘子么，好兴致啊，竟在痴人梦门前晃悠，莫不是想进去找姑娘陪着？”

        “见过六殿下，”林语蓁面色不改地微微行礼，嘴角又挂起了那日一样恭敬却疏离的笑容：“民女只是看今日天色好得很，便带着丫鬟出来逛逛，并未想在痴人梦过夜。”

        这种态度又刺激到了穆倚乔，她挑着眉冷笑道：“小娘子一个人大晚上在街上晃悠，也不怕遇见心怀不轨之人？”她突然上前挑起林语蓁的下巴，“胆子大得很嘛。”

        林语蓁也不闪避她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盯了回去，倒是让穆倚乔有些心慌。只听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殿下非礼我一次又一次，这次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莫不是想让圣人知道殿下要娶我为妻？”她突然笑了，“殿下若真想去痴人梦，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跟女人快活。”

        “你！”穆倚乔恼羞成怒，忿忿地松开了那挑着林语蓁下巴的手，她不知道这小娘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不等她想，林语蓁便笑着行礼告退了。

        “天色已晚，再不回府民女的父母怕是要担心的，因此民女也不能陪六殿下闲谈了。”她款款俯身，“若日后六殿下还想与民女畅谈，可定要挑好时间，不能像今日这般鲁莽。民女告辞了。”

        林语蓁笑得仿佛一点都不在乎被非礼的事，让穆倚乔愤怒中带着一点诡异的情感，像是失落又像是难过，并且与上次比更甚，却又无可奈何。她一挥衣袖，冲着刘远怒声说道：“大哥，陪我去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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