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信
“来，给它吃这个！”
莺儿摘了片叶子来，喂到小白鼠嘴边，如意忙伸手挡开，“它能不吃这个的！”
“试一下嘛！”
林夫人坐在亭子里，看不远处花园中玩耍的女儿和如意，无奈笑着摇摇扇子，转过身问夫君，“哥哥信上怎么说？”
见林阔海一言不发，眉头紧皱，有些不安，“怎么？”
“你自己看吧。”
林夫人连忙接过来，几下看完，面上尽是惊慌之色，“这这”
“今年已是第三次来信了，”林阔海叹了口气，“只怕端平公主那边，是铁了心要莺儿过去了。”
端平公主是先皇的妹妹，如今也有二十五六了，一直无有所出，吃了多少药方都不管用。算命的道破天机，说需要先得一个女儿，才能生下孩子。
公主要过继女儿，自然讲远近亲疏，只是和她平辈的兄弟姐妹，孩子都跟她差不多年纪了，再往下辈分就对不上了。自家数完，就轮到这个妯娌家了，恰好莺儿出生她是见过的，喜欢得不得了，当场还送了枚番邦进贡的辟邪宝珠给她做满月礼。
所以一听说有这个法子，迫不及待就让丈夫朝妹妹家要人了。
信里大致意思就是说：你们俩还年轻，将来有的是大把机会生孩子，这头一个女儿过给我，我会当她是亲生的一样。再怎么说做公主的女儿不比做商贾之家的好么？为着孩子的前途着想，你也该答应我这个请求了吧？痛痛快快的，别逼我去请圣旨，到时候大家脸上就不好看了！
待那阵惊慌劲儿过去，林夫人怒了，自己会不会再生是后话，我们家不缺吃不缺穿，谁稀罕做你那劳什子的公主女儿？皇家女儿了不起啊？当年要不是你年岁不够，只怕早送去和亲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耀武扬威地拿圣旨压我？呸！
不过生气归生气，办法还是要想的，不然女儿没准真能叫人弄走。
看着花园里两个穿着同色衣服扑蝴蝶的女孩儿，扎着一模一样的小揪揪，笑得天真浪漫，俩人跑跑跳跳，远远看去，竟一时分不出谁是谁来。
林夫人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想法令她后背全湿了。
阿弥陀佛，若要是被发现了，只怕是要掉脑袋的罪过，即便没被发现，也是极损阴德的事。
林夫人慌慌张张按下念头，不敢再想。
可念头这种东西，越是不想，越是拼命往你脑袋里钻。夜里林夫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熬到天亮，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孩子的房里。
伺候的丫鬟婆子怪道：“夫人怎么起这么早？”
林夫人也不说话，径直来到里间，两个孩子依偎在一块儿睡得正香。她不舍地看了女儿好一会儿，终于一狠心一咬牙，轻轻摇醒了如意。
如意揉揉眼睛醒来，正要说话，被林夫人捂住嘴，抱了起来。
一路被抱到院内的凉亭里，如意还扑在她肩膀上睡了个回笼觉，这会儿睁开眼一看四周，彻底醒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呀姨姨？”如意奶声奶气地问，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林夫人仔细打量她，问：“姨姨问你话，不许说谎，你今年到底几岁了？”
“五岁呀！”这有什么好说谎的？
林夫人：“你爹娘在皇城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周如山，我娘叫卢美，做什么”如意想了下，“爸爸是开公司的，妈妈在医院照顾宝宝！”
林夫人：“”
公司是什么东西？
林夫人没有深究，又问：“那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叔伯婶子什么的，有在这附近的么？”
如意摇摇头，怎么可能，如果他们也在这个游戏里，肯定会来找自己的。
林夫人松了口气，天意如此，不然怎么解释如意刚到她们家，端平公主的信就到了呢？
“那你喜欢和莺儿玩吗？喜欢她吗？”
如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几乎没有朋友，莺儿算一个，小白也算一个。
得到她的肯定，林夫人跪在如意面前，握住她的两只小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严肃地问：“那姨姨求你帮个忙，救莺儿，你愿意么？”
她的举止让如意有些害怕，但一听说是救自己的好朋友，还是忍住了，小声说：“愿意。”
“好、好！”林夫人嘴唇有些发白发干，“那我带你去皇城，找你爹娘！”
“胡闹！”
林阔海一拍桌子，叱责道：“这是欺君罔上！”
“不是！”林夫人背挺得直直的，冷声道，“她端平公主算什么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惹我时，给她几分面子叫公主，惹着我了，能叫她一声嫂子也算是看得起她！”
林阔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两日急得也是没法儿没法儿的，恨不得连夜再生出个闺女来顶上去交差，只当没生下来。
但这主意也太馊了吧？
林夫人激了他一把，“若是再耽搁下去，等到圣旨来了，那就真的是‘欺君’了。”
“还是不行，万一露了馅怎么办？肯定会被发现的！”
林夫人不慌不忙，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林阔海原本皱紧的眉头松开，继而微微扬起。
这样也行？
事不宜迟，林阔海立即修书一封派人急速送往皇城，信里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说莺儿已多年未见舅舅舅母，甚是想念，他将携妻儿不日北上，顺带送个货。
信前脚走，后脚林阔海他们就出发了，送货是原先定好的日子，改不得。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府内赶制出好几套莺儿和如意穿的衣服来。
“诶？”如意拎起自己的衣服奇怪了，又看了看莺儿的，眨巴眨巴大眼睛，“弄错了吧？我的怎么都是黄色的呢？”
莺儿也跟着学舌，“弄错了吧？我的怎么都是黄红色的呢？”
林夫人拿红裙子给女儿穿上，“你不是最爱学姐姐吗？娘给你做红裙子不喜欢？”
“喜欢！”莺儿欢呼着去照镜子，她从小都穿黄的，没想到自己穿红的也挺好看，好像如意姐姐啊！
林夫人笑着看她，又看向刚换上鹅黄色裙子的如意，笑容收敛了些，垂下目光淡淡地道：“如意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天还泛着蓝，林家的车队已停在门口，不同往常的是多了辆马车。
待婆子抱了个穿红衣的丫头上车，车队便出发了。
经过正街的时候，小乞丐追着车队跑，手里挥舞着一个红色的荷包，“小姐！小姐！”
眼见追不上了，小乞丐扭头上桥，又捡了颗石子放荷包里系上，爬上岸边的树枝，瞅准了机会，从车窗口扔进去。
待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得有中午的光景了，一位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敲响了林家的角门。
“劳驾！我是见着贵府贴的告示了，来寻我家小孙女。”
小厮一听就知道他找谁，忙叫人通报去了。没一会儿通报的小厮回来，有些不解地挠着头，说：“里面回说说孩子已经送家去了，今儿一早走的，你没见到人么？”
老人只说没有，以为他们藏了孩子不给，在门外闹起来，众人便劝他赶紧回去看看，不定已经到家了。
老人只得离开。
拐杖一下一下缓慢的敲打着石面，发出规律的叩叩声，走出两条街转入巷子后，叩叩声突然没了，一名高挑俊秀的青年从巷子另一头走出来，骑马走了。
“‘送家去了’？”韩统领捻了一粒棋子，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下回复。
“是，属下打听到，今日一早，林家确实有车队出发，不过不是去肖家，是去皇城。”
旁边又一人道：“既贴了告示寻人，又悄悄把人带走，这林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统领问：“没看出来？”
“没有。”
韩统领答：“我也没有。”
手下：“”
“唉，不下了，没意思！”棋盘上输得不能再输了，韩统领把棋子一扔，胡乱抹一把，吩咐道：“分两拨人，一拨去林府，一拨去追车。”
“卖什么药不打紧，我只要那个叫如意的丫头。”
车队走的是平整的官道，拉车的又是高头大马，而且车厢里包了软垫，如意先前坐的驴车简直没法比。
林夫人和婆子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两个扎着揪揪的脑袋凑到一起看一本连环画册。如意半蒙半猜解释画本里的意思，时不时从桌上拿点奶酥果干什么的喂给小白吃。
“噫？这个怎么在这里？”
婆子抬脚的时候如意瞥见一块红布，爬下去捡起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荷包！这么些天没用上钱都没想起来。
铜板都没有了，银子倒是还在。
如意抹出一个银锭来，莺儿好奇地看着。
“我给你变个魔术！”说着如意给她看看空荡荡的荷包，然后从里面一个接一个地掏出许多银子，莺儿佩服地鼓掌，指着银子说：“魔术！”
如意又把银子一个个放回去，最后给她看空瘪瘪的荷包，得意地扬起小脸，“怎么样？”
“魔术没有了！”莺儿满脸惊奇。
中午停车休息，招呼两个小的吃完饭，林夫人把她们带到一旁，教授礼仪。
“两手合拢放在胸前，稍微屈膝，低一点头。”
如意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这些莺儿先前倒是学过一点，只在逢年过节见长辈时才用得上，不知道母亲今天又翻出这事来讲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莺儿行了，如意再多练会儿。”
如意有些着急，比她小的妹妹都已经合格了，自己怎么老是做不好呢？便咬紧牙，抿着嘴，一下一下地练，直到林夫人点头说可以了，她全身已汗湿一大片，开心地笑了。
夜里抵达驿站，累了一天的如意困得不行，胡乱塞了几口饭就去床上趴着，小跟班莺儿自然也睡着了。林夫人无奈，只能让她们先睡，等明天早上起来再梳洗了。
夜深人静。
驿站的狗耳朵动了一下，警觉地站起来，但那感觉仅仅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它有些奇怪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门外。
黑影连掀了好几扇窗户，终于在当中一间的床上发现了目标。
嗯？两个？
一红一黄两个糯米团子，看起来一般大小。屋外响了一声鸟叫，黑影不再犹豫，一手捂嘴一手捞起红色那个，迅速退出房去。
正在此时，陪在床上的婆子突然一声呼痛醒来，和黑影四目相对。
“啊——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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