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地震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唐小糖终于成功将疑点锁定到了当年那空白的24小时上，。这算是个重大突破，然而，这个起点却也是个暂时的终点，因为线索到这里便彻底断了。
意识到这点后，唐小糖倒也没有很失望，毕竟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次日，唐小糖早早来到实验室，檀德打开门瞧见她一脸惊喜，脱口道：“哟，小师妹好久不见啊。你自己的事情忙完了？”
听他这么一说，唐小糖不觉一怔，这才意思到自己这段时间忙于调查自己的事情，竟是将两边实验室的工作都给疏忽了。仔细想想，也不至于忙到完全没时间来实验室，只是每每空闲之际，自己好像都找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宁可在家发呆也没想过要来工作。
所以——她竟然有意逃避了工作？唐小糖一时间有些迷茫。
人生是一条笔直往前的道路，往事难追，因此不必回头，更不可困守原地。一直以来，唐小糖都坚定地执行这这句话，努力向前，从未停止前行。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情绪的奴隶，耽于过往的痛苦情绪，而彻底停下前进的脚步。
皱着眉将这个困扰对温平生说了，温平生却表现的很开心：“这可是好事啊，这说明你的情感在逐渐变得丰富起来。道理人人都懂，但懂和做到是两回事，就因为人是感性的动物，不可能做到完全不被情绪影响。你以前可以，是因为你存在感情缺失症，现在的你正在越变越好。”
唐小糖觉得温平生真的很神奇，他似乎总能轻易化解她的苦恼和困惑，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或许这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缘分。
不过，困惑虽解，但她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仍旧感到惭愧。虽然师兄、张教授以及温平生项目组那边的各位都未对她有半分责怪，但她因私耽误了工作却是事实。
为了弥补前段时间“逃避躲懒”耽误下来的进度，唐小糖开始了拼命三娘的模式，满脸都写着“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檀德隐隐猜到，小师妹的“狂化”和自己那句话有关。他清楚记得小师妹当时神色变了一下，然后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可怕的开关，究极进化成了一台莫得感情的学术机器。他胆战心惊了几日，发现唐小糖虽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但情绪稳定，三观正直，并没有变身“邪恶科学怪人”的征兆，这才放下心来。
唐小糖决定将一腔热血投入到学术研究中，温平生作为一个二十四孝男朋友，自然是要陪着的。何况他本身也和唐小糖存在一样的补偿心理，觉得之前耽误下来的进度，有必要努力追赶下来。
“因为我的事，浪费了你不少时间，我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唐小糖真情实感地觉得温平生的时间非常宝贵，用在她身上是一种损失。
“错了，对我来说，陪你的时间永远不能用浪费两个字来形容。在我的天平上，研究和你一样重要。所以，我时间最优化的用法就是和你一起做研究。”
这个要求，唐小糖自是求之不得。别人眼中枯燥、折磨的实验，对他们而言却是再美好不过的约会，再有趣不过的旅行。
即使是一次次失败的实验，也不过是通往必经之路上不一样的风景。大约是因为这样的心境，即使一天超过十二个小时泡在实验室，他们也从未感觉到疲惫和压力。
他们来得最早，走的最晚，面对一般人感到繁重的项目任务，竟还能思维灵活发散地从瓶颈期的失败中发掘新的研究点，从而争分夺秒地开启一个新的课题。
久而久之，葛蕊他们对这两人的拼命也习以为常了。日常自嘲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普通的学术民工，大佬的境界，非他们这等凡人能够比的。
这天，温平生和唐小糖如往常一样，夜深人静了还在实验室忙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11点18分，岘城地区发生了地震。
地震发生的时候，唐小糖正低着头，认真观察着仪器上的数据变化。温平生站在她身后，不时记录一下她说的数字。
无意中瞥到桌上的试管架，温平生奇怪地发现试管中的液体似乎在轻微晃动。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感到脚下地板也开始晃动起来。
身体动作快于大脑反应，他在满桌瓶瓶罐罐摔下来之前，护住唐小糖闪身挤进了最里面一张办公桌的桌肚下方。
地震来得太快，几乎是他们刚躲进去，房屋便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实验台上的各种玻璃器皿，噼里啪啦摔了满地，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接着，头顶的灯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后全部熄灭了。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的一瞬，唐小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又像是被困在正在进水的水池里，冰冷的水一点点没过脚背、没过小腿，水位以惊人的速度上升，她感觉自己即将被溺死。
“糖糖，别怕，我在，没事的。”
如同驱散雾霾的天籁，顷刻间，掐住脖子的手和漫过脖子的水都散去了。她感受到了温平生身上传来的温暖，在他一声声温柔的安慰中，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是地震吗？”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不过看情况震级应该不大，我们躲在桌子下面很安全，所以不要害怕，安心等待救援来就好。”
“嗯。”唐小糖轻轻应了一声，紧紧抓着温平生，仿佛他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热源，深海中唯一的氧气来源。
“你……你能不能一直和我说说话。”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了片刻，唐小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死寂的黑暗是她尚未战胜的心魔，即使有温平生在身边，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仍死死缠绕着她。
她其实并不在乎温平生说什么，只是迫切地需要听见他的声音，来告诉自己，她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地陷在黑暗中。
温平生也知道她的状况，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多也不过缓解她的恐惧，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等待的救援却一直没来。
唐小糖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她知道自己应该再坚强一点，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大脑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更要命的是，黑暗带来的恐惧是随着时间推移而阶梯递增的。
一阵阵心悸，眩晕，恶心之下，唐小糖感到自己已经很难再维持清醒了。她感到很冷，眼皮也好重……
好像一瞬间，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她发现自己变小了，躲在一口倒扣这的脏破大缸里，双手死死捂着嘴，满脸都是冰冷的眼泪。接着，耳中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刃入肉的声音，鼻中嗅到浓郁得叫人作呕的血腥味。
破缸正对着她视线的地方有一个小洞，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大叫着不要凑过去，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却完全不听她使唤。就像是被封印在了自己年幼的身体中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是将眼睛凑了过去。
看不清面目的凶手高举着染血的屠刀，蜿蜒的血从缸口与地面的缝隙中流进来，将她雪白的球鞋浸然成鲜红色。
“糖糖，糖糖，你醒一醒，你听到声音了吗？应该是救援到了，你醒醒啊……”
唐小糖听得很清楚，她也知道自己是陷入了当年的噩梦之中，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将意识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她只能绝望地看着浑身血的年轻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质问：“你明明答应了，等你逃出去就会带人来抓他。为什么，你没有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来？你这个叛徒！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救你！”
明知这一切都是梦魇都是假象，可随着那指责扑面而来的是强烈的负罪感。她是答应了的，她记得很清楚，也确实没有做到。
“既然你这么没用，不如留下来陪我们啊！”
不，不行，她不能留在这里，她的温先生在等她。唐小糖惊慌无措，拼尽全力终于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可是，只迈出一步，便被从四面八方伸出的无数只手死死钳制住……七嘴八舌的尖利女神终于彻底盖住了温平生在她耳边的呼喊声。
温平生看不清唐小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
“小糖，温教授，你们在里面吗？”简彤跟在救援队后头，喊出的声音都在打颤。还好，没喊两声，便听见了温平生沙哑的回应，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
地震发生时，简彤人在外面，倒是一点事没有。只是，市里的信号塔被震断了，她联系不上唐小糖他们。
等到震动平息后，她第一时间赶往温平生的住所，发现两人并不在家中之后，才连忙找上一到学校便直奔宿舍楼救援的救援队，告知他们实验楼里有人。
看见血迹斑驳的温平生满脸惊慌的抱着唐小糖被救援队从废墟中救出来，简彤刚落下的一颗心瞬间又重新提到嗓子眼，冲过去才发现，那些血都是温平生的。
地震发生时，温平生感觉到危险，第一时间扑过去护住唐小糖。桌上和架子上那些试剂和玻璃碎片全都砸在了他背上，导致他背上伤得惨不忍睹，不过好在都是些不很深的皮外伤。
而唐小糖被他仅仅护在怀里，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可是看起来的情况却比他糟糕十倍。体温下降、心跳下降、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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