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怒火
晨潇独自挤在人群里。
身旁的人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时不时还会有些挤进或挤出人群的人从她旁边经过，免不了又是一顿令人厌烦的肢体接触。
偶有几个转过身来和身后同伴交谈的弟子认出她来了，那探究的目光便总是黏在她身上，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
晨潇耐着性子没有回瞪回去，而是努力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台上的比试上。
台上的少年身形瞧着还有些瘦小，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然而他手下的动作却不见半分稚嫩，招招精准，直击要害。
很快，与他相对的那人便落了下风。
童旎说的不错，这娄城小小年纪，的确担得起天赋异禀这个名头。
至少比她平庸的资质强上许多。
晨潇苦涩地扯扯嘴角，只觉那股子嫉妒的情绪又旺了些，一点一点地蔓延着，逐渐爬满心脏的每个角落。
台上的胜负已成定局，晨潇不再过多关注，而是调转视线看向长老席上的卿晚。
她面上依旧温温柔柔的，挂着同往日一般的微笑，瞧不出有什么分别。
她会怎么想？欣赏，还是对自己失望？
亦或者两者兼有。
晨潇不敢去想。
比试结束，卿晚已经起身离开，而台上的少年正扬着灿烂的笑容，应对着台下的阵阵欢呼。
晨潇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可她的脚却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不愿跨出哪怕只是微小的一步。她想她可以直接前去询问卿晚的想法，换做是从前她一定会这么做。她从来都直来直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变得畏畏缩缩，患得患失。
她变得不像自己。
晨潇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娄城真的挺强啊，看样子能顺利升到内门了。”
“是啊，估计会到卿晚长老门下吧。”
“我瞧着，他或许比那晨潇还强上一些。”
“不说别的，这性子倒是好上许多。”
远处的交谈声不住地灌进她耳朵。
晨潇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委屈，心中翻滚着阵阵酸意。
凭什么。明明当初是卿晚非要收她为徒，为什么到头来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她的错，仿佛她就是个霸占着徒弟位置不肯让给聪慧师弟的恶人。
晨潇不愿再听下去，打算离开这烦扰之地。她费力地从人群中穿过，上一刻还在高声谈论的人们在看清她的脸后，一下子都噤若寒蝉。
待她终于从那拥挤的环境里出来，面前忽然又多了个令人厌烦的身影。
“晨潇师妹。”戈亦瑶笑吟吟道，“近日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看看你，不知你的伤可好得差不多了？”
“多谢师姐的关心，已好全。”晨潇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上次都怪我来迟了，害你受这么重的伤”
“哪有，是我自己太过鲁莽了。”晨潇维持着面上的笑意，语气里有几分控制不住的不耐，“师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喂！”戈亦瑶身旁的一个人忽然叫住她，“你怎么能这样跟师姐说话呢，也太不尊重”
“小芙！”戈亦瑶冷声喝道，“不可无礼。”
晨潇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凑近那女子仔细打量道：“你就是烟寒长老新收的小徒弟？”
见她没反驳，只是瞪着眼往后退了一小步，晨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说的没错，是要尊重师姐。”
她停了一会儿，接着道：“所以你刚刚说过的话又是在做什么？”
原本渐渐散去的人群又围在了她们身边。
“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就别拿来要求别人了。”
冷着脸甩下这句话，晨潇再也没了敷衍的耐心。随便他人怎么看吧，反正她的名声已经足够糟糕了。
“你！”烟寒的小徒弟很明显气急了眼。
晨潇耸耸肩，套上那副久违的玩世不恭的样子：“怎么，不服气？要不要来比上一场？你要是赢了，我自降辈分，天天喊你师姐怎么样？”
“好啊！比就”
“小芙。”戈亦瑶伸手拦下自己的小师妹，又转头对上晨潇，无奈道，“晨潇师妹，别这样。小芙就是小孩子脾气，希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晨潇不答，只是眨眨眼，忽地扬起一个明媚的笑：“亦瑶师姐，那不如我们来比上一场如何？”
她想她急需一个发泄的途径。
太多的怒火堆积在心底，只会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当然，她本可以在刚才比试时一跃到台上，找上那个无辜的男孩;又或者是在那群人议论她时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给他们一人一拳。
但这些都毫无意义。
她只会收到来自师尊的训斥与失望，又或者是某些长老所给的几天禁闭。怒火仍埋在心底，甚至烧得更旺。
而面对戈亦瑶时，情况便有所不同。
因着前世的仇恨，她不会对这个人抱有任何愧疚，只会觉得碍于门规不能下狠手有些可惜。何况戈亦瑶有足够的实力能承担这些，而不会受伤。
她头一次如此坦然地承认这一点，也是头一次意识到戈亦瑶的存在也不全是坏事。
心中思绪万千，而实际却只过了一小会儿。
晨潇仍笑着看向戈亦瑶，发自真心的。在对方的沉默中，她又补上一句：“躺了好久，我想我需要活动一下筋骨。”
当然她知道或许自己才是那个单方面被打的人，但是谁在乎呢。倒不如说她需要清醒下脑子，意识到自己应该花费更多的时间在修炼上，而不是整日里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围观的人们被这诡异的氛围给镇住了，全都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个。
而漩涡中心的戈亦瑶，只是皱着眉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良久后才道：“也罢，就依你一回吧。只是，我希望这次你出手的招式能柔和一些。”
“当然。”她说鬼话的本领一向高超。
晨潇微微眯起眼，没有错过面前之人眼底闪过的一丝兴味。
或许从很久之前的那次交手之后，戈亦瑶便也一直在好奇，为何她的招式同烟寒所授极为相似。
尽管现在她已经不怎么用了。
两人径直来到比试台上，四周的人也跟着围到台下，有的甚至还开始打赌下注。
晨潇道：“师姐，谁先打落对方的武器就算谁赢，如何？”
“好。”
闻言，晨潇便不再多说什么，摸出匕首猛地向戈亦瑶刺过去。
戈亦瑶长剑一挑，轻松挡下这一击，细长的剑身在手上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见出招被轻易化解，晨潇也未心急，提着匕首寻找着另外的突破口。刀刃与剑尖一下下用力地碰撞着，似是要摩擦出火星子。
两人已是缠斗了好一会儿，却仍是僵持不下，未见匕首或是长剑能划破对方的衣衫，留下道血痕。
晨潇不愿再这样耗下去，抬臂向前一扫使得戈亦瑶微微向后退去些后，便出掌放出浅紫色的电光。
微小的电花似灵活的小蛇一般攀上戈亦瑶的细剑，沿着剑身不断向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戈亦瑶见状，拧眉自指尖放出冰霜，将那扰人的浅色光团一一吞噬殆尽，随即便挥剑斩向晨潇。
数道冰蓝剑气自她背后袭来，晨潇抬手凝出风墙挡下，只觉得冰剑钉在风墙上的力道震得她手腕有些发麻。
果然只要比上法术，她就不可能是戈亦瑶的对手。这般情况下，她或许只能再撑个几分钟。
晨潇缓缓捏紧了匕首。
风墙渐渐支撑不住，化为片片无形的碎片。一柄剑精准地砸向她的手腕，晨潇一时不查，手中的匕首险些脱落。
将刀柄牢牢握在手里，晨潇见防御没了作用后，便也不再苦苦支撑，转而开始进攻。
她挥动手臂，数支浅色的风箭便齐刷刷地射向戈亦瑶，箭头上还隐隐闪着点点亮光。
戈亦瑶见状也不急，只是勾起一抹笑，挥剑将急速而来的风箭斩于身前。
法术所化的风箭很快消散在空中，于此同时，点点浅紫的雷光却从猛然从断裂的箭尖处炸开，缠上戈亦瑶的指尖。
戈亦瑶面色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抬手朝晨潇的方向射出几道冰凌。
晨潇握着匕首贴近戈亦瑶，本是想趁机再补上一刀，不料却被那由暗处而来的冰凌击中手腕。
哐当。
匕首与长剑同时跌落在地。
晨潇揉了揉仍然有些发麻的手腕，弯腰将匕首拾起。
“师妹好身手。”戈亦瑶将自己的剑收好，淡然一笑，“这风系与雷系法术的结合，倒真是巧妙。”
“也就是运气好，才能和师姐打个平手。”晨潇笑笑，努力抑制住嘴角的弧度。将两种法术结合起来是她之前一直在琢磨的事情，没想到如今第一次使用竟也如此成功。
果然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打完一架后心情简直无比舒畅。
戈亦瑶摇摇头：“不，算起来是你先击中的我。”
“你赢了。”
不得不承认，晨潇的内心因为这句话而愈发雀跃。
围观的人们小声议论着比试结果，语气里皆带着些不可置信。
虽然的确是运气使然，不过相信在这之后，应该没有人会再像之前一般，轻易地对她的实力做出任何评判。
积攒的怒火逐渐散尽。
可那根深埋已久的嫉妒的刺却仍顽固地横在心里，难以抹去。
而她依旧没有问清答案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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