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入梦

耳边寂静无声，花瓣一片片掉落在地，少年牵了牵嘴角，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落魄转身，回应他的是一扇闭紧的殿门。
  “师姐，师尊说，燕时师弟浸入了太多血藤根液，已经陷入了迷障，除非本人想醒，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顾彻再没开口，浅月却也知晓，要不然永远陷入其中，活死人一般无知无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顾彻站起身，他没说的是，如果师弟醒来无法面对这惨忍的一切，沉睡或许对他而言更像一种解脱，可真是这样吗？顾彻走出了寒室，明明耀光万里，可他还是觉得寒冷，冷到骨子里的寒凉，或许，只有师弟自己才有权利来决定，旁人无法来代替他感受一切。
  “燕时，对不起…”
  浅月坐在少年身旁，神情恍惚，好像从小师弟来到身旁，自己这个做师姐从来没有敬到应有的责任，总是师弟照顾自己居多。
  就像她知道，自己每次运功，都有小师弟悄悄守在不远处，
  知道自己需要晨霖，对方总是偷偷一个人天不亮将后山晨霖采尽送来，事了消失无踪。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像太阳一样，抱着满腔的热意一次又一次地捧到人跟前，任凭冷漠无视。
  “哎……”
  女子看着冰棺中脆若白瓷的人儿，神色复杂，
  其实，她并不值得。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从洞顶慢慢隐没于大地，浓稠的黑色逐渐从角落中延申出来，靠在冰棺上的少女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清浅的呼吸像是沉浸在了一个甜美的梦乡。
  “小沐子，你药圃中哪朵花儿对运功有帮助呢？”
  “最好是又好看又有用！”
  熟悉的声隔着白雾传来，浅月困惑皱眉，这是哪？记得自己在寒洞中守着燕师弟，对，燕师弟，她终于明白这股熟悉的声是谁了。
  白雾像是验证了少女的猜想，层层荡漾开来，丹宗峰的半山腰上，少年背起手，如巡视自己领土的国主一般，这个摇摇头，那个摆摆手，一旁二长老最得意的炼药弟子，小沐子，苦着脸，惨兮兮地跟在身后，
  “燕师兄，那株黄色的已经很好看了，浅月师姐一定喜欢。”
  谁知，刚说完这句，前方悠然的少年像一只炸毛的黑猫，龇牙咧嘴来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谁说是给师姐送的，我自己喜欢不行吗？”
  “嗯对对对。”
  小沐子生无可恋，只想把眼前这个龟毛的燕师兄赶紧搞定，毕竟一月三十回，回回都抱着花儿往浅月师姐的练功房跑，他要还不知道，那便有鬼了。
  一旁的少女，飘飘忽忽来到了众人跟前，可惜大家都看不到她，这里好像自成一个世界，或者说是燕时回到了自己的过去，昔日场景一一重现。
  “就这朵吧。”
  少年终于满意地捧出一盆淡紫色的花骨朵，清浅的空气中缠绕着淡淡的花香，小沐子双眸圆瞪，我的乖乖，燕师兄可这能挑，一下子就把师父特意叮嘱的好生供着的紫藤花而挑走了，
  “师兄，这个不行，师父特意叮嘱的，这可是炼制极品仙丹……”
  话未完，单听到极品仙丹二字，少年双眸泛光，这可更得给师姐送去了，如此好的药花，
  “好了，我会跟二长老说的，你放心吧。”
  见小沐子还是一脸便秘的模样，燕时轻叹一声，指了指角落那几朵还未发芽的种子，
  “那不是还有嘛，放心，师兄待会给你催出来。”
  听到这话，小弟子也不哭丧着脸，燕时师兄的地灵根，别的不知道，对植物生长的催发作用那是得天独厚，或许是大地本源，身负地灵根天生便受到各类植株的喜爱，这不短短一会儿功夫，师兄身上若有似无溢出的灵气，便让整座药圃植株都精神了起来。
  浅月生不出任何动静，只能像一抹灵魂飘飘忽忽跟在师弟身后，她看到了自己以前从未见到的一幕。
  原来外门弄饭的大娘总是把燕时当亲孙子一样，一样的饭菜总是悄悄留个鸡腿给少年，
  “燕小子，对亏你给大娘找的药草，现在双腿很久没痛了。”
  向来傲娇的少年突然面对感激，手足无措，耳垂渐渐红了，  挠了挠脸傻傻地笑着，
  “好用就行。”
  “来，大娘给你下个鸡蛋……”
  “不了，大娘自己吃。”
  少年抱着花儿，憨笑着摆摆手，修长的身影像初生挺直的翠竹隐入了林间，清秀隽逸。
  原来身为师尊的嫡传弟子，没有半分架子，整个宗门的弟子见到燕时都亲切打闹，既不像见到顾彻那般害怕，也不像见到自己那般疏离。
  原来燕时在自己练功时，就守在自己的门外，从朝霞渐起到星星披月。
  “燕时……”
  晨汐穿过湿雾破出耀阳的光芒，师弟捧着花儿，在自己屋门外徘徊半响，终于在听到屋内人离去后，悄悄将那束紫藤花放置在了窗台。
  浅月看着迎风飘展的花儿，一时陷入了恍惚，每天清晨睁眼，她都能看到窗前含苞待放的花儿，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睡眠也渐渐好了起来，原来，从来从未留意的细节，都是有人在点滴处为自己妥帖做好。
  自大师兄叛出宗门后，只知修炼不理世事的少女，垂眸看到少年卑微又小心地的模样，冰冷的心犹如初春融雪般的，柔和了起来，
  “小师弟，何其有幸，能成为你的师姐……”
  迷雾转浓，画面一转，浅月跟着少年的身影来到剑鸣峰，看到对方在几招之内将顾彻制服在地，少年人过招特有的调皮让浅月忍俊不禁，
  “你输了。”
  少年郎抱手而立，仿佛笃定了结局，眼尾微挑，带着睥睨的傲娇，
  “你快告诉我……”
  话落，燕时转瞬变了脸色，讨好地凑到顾彻跟前，
  “你跟师姐相处的时间最长了，她，她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
  浅月眉头一皱，燕师弟打听这个干什么，被少年追问的男人，也把好奇挂在了脸上，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你别管，反正你输了，就得回答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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