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09章:红梅馥郁
带着些玩闹意味,且看他小谷米会有何动静,不论真、不论假,治一治他张嘴闭嘴缺思少量的毛病,总归没有坏处。澹台长至沉吟未语,只始终不离承上她的目光,静待回音。
“不、不对……这个味道像是昨天夜里……到底……”记忆潆洄,气息慢缓勾连成线,红衣姑娘将袖沿挨近鼻下,细细找寻着这罕异残香的来源,呢喃夷犹道。
“长至哥哥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刚、刚才不都已经不怀疑我阿姐了么?现在怎么又……你把剑放下,快放下嘛!”偷鸡不成蚀把米,剔抽秃揣干着急,踮起脚尖,抡直胳膊呼风,够也够不着,摸也摸不到,脑袋直直后仰,眼冒闪闪金星,妄想夺下澹台长至手中之物,谷米他也是徒徒白费力气。
嘴里锱铢必较,心间体贴系念,总算没白费他阿姐平日里好吃好喝惯养着,谷米这小弟当得勉强够格。可惜没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一阵杓风瞎凑热闹似地刮身而过,招惹漫天枯叶萧落,腥臭腐秽沉滓泛起,个子矮、海拔低的小鬼难免首当其冲,眉眼口鼻拧扭成团,只觉得两颊微微刺痒,一个巴掌正啪在脸蛋上,沾黏带下一瓣碎红,谷米咕咕哝哝道:“哎——这什么东西?!咦——脏死了!”
花啊草啊的自是女娃心头好,谷米一“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哪能提得起兴致?对捏的指头还未来得及将花瓣回弹出去,耳畔他长至哥哥的拦阻接踵即至:“且慢。”
嘴角侧抿,眼珠斜翻,满肚子其妙莫名,但毕竟兄长有令,莫敢不从,谷米小心翼翼合拢手掌,示意澹台长至矮身蹲下,歪打正着倒替他阿姐解了围:“长至哥哥,这是什么花啊?谷米好像从来没见过。”
自幼生在南海之外,四野暑天皎阳,八方热浪流火,朱梅傲骨凌寒,谷米他无缘得见,亦属常情。
“红梅。”从谷米手中接过花瓣,甲间轻捻,胭红缓慢渗入指纹,澹台长至目睑便垂,周慎道:“早先我从傍略观,发现死尸身下偶残零星梅瓣,便已然心生疑顿。须知梅犀发于岁寒,而当前正值秋夏,推情准理,此物应是妖邪行凶之时无意遗留。”
懵懵闷闷,似懂非懂,谷米追声发问:“可这与我阿姐又有什么关系啊?!”
这谷米的蒙以养正之道,尚需跋山涉水,细细解因释果眼下只怕耽误不起,浅叹一息,澹台长至未予置会,续而道:“姑娘若想一证清白,不如先行析解道明,这满身梅香从何而来?”
“嗯——?!”被端端晾在一旁的滋味估摸不太好受,心气劲儿涌上来,谷米提声长哼,半信半疑一把夺过他长至哥哥的手,皱起鼻子凑近了来回闻闻,眉角一挑,拉拉拽拽便要将澹台长至往前边带。
“谷、谷米……你——”突如其来,鬼灵精想一出是一出,叫人怎能招架得住?向来持重有加,忽而语出期艾,步点几些频乱,视线稍许躲闪,澹台长至本欲就此抽手,情不自禁却任由谷米执手牵领,缓缓靠近她的身旁。
挺胸腆肚,奴役翻身终于做主,谷米回头咧嘴望望他的长至哥哥,不料脚距失准,侧脑门“砰——”地磕在阿姐膝上,头晕目眩之下,深吸口气饰非掩过,谷米假作“镇定自若”悻悻道:“味道还真是一样啊……长至哥哥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小黄小黑什么变的吧,鼻子比谷米还厉害!”
“小黄”、“小黑”所代所指的,大抵是犬妖、狼妖之类的山精异怪。
“疼了吗?!”——异口同声。
明瞳双双凝重,红衣姑娘慌张俯首半蹲,正伸手去抚整谷米耳鬓的发,又意外触上澹台长至同时递出的指尖,猝然缩手落回身侧,见谷米并无所碍,便收思静神,投石问路般低声噙念起来:“红梅幽香……‘落梅坞’……”
“‘落梅坞’所指何处?”草蛇灰线,端倪可察,澹台长至焦切询问之余,恍然发觉行事欠妥,寡讷背手附抵腰后,容色中尽是腆冒难安。
左右拧转脖子,前仰仰、后探探,眼里蓄满一池子哀怨,谷米委委屈屈摸着额头,半声不吭。前一会子尚还被捧在掌心,后一会子就不幸掉落地上,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娃娃。
指节轻点颔下,露出半截银白镂花护指,款制很是特别。不愿直面否结,红衣姑娘婉转道:“那地方在凤凰山东隅左近,昨天夜里我才凑巧路过,只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而已,似乎没有妖息……”
“风逝留痕、雁过遗声,眼下既然别无他法,按图索骥亦好,依迹循踪也罢,何妨试上一试。”言语矜重时,心意底定处,卸下腕间吃重,佩剑敛锋复归縢囊,澹台长至依势单膝跪坐,手手浅浅搭拢谷米肩上,睑帘半阖,不忍道:“谷米,我们……不如就此作别,你……早些随阿姐回去。此间妖异之事,相信长至哥哥会处置妥当。”
这“从天而降”的娃娃,烂漫天真、少染世尘,纵使心中万般难舍,但总归不致昏昧盲聩,将他强留身旁,每每履险蹈危。
鼓囊的腮帮子一下泄气,耳朵懵傻耷拉脑后,晶亮的眼睛瞪愕,谷米扭捏着攥住他长至哥哥的左臂,嚷到:“长至哥哥!不要——谷米不要离开你!”
“就你独自一人?!那怎么行……”明眸闪缀一线灵辉,焦灼之下不禁脱口,忽又觉失当,声音渐微减弱,红衣姑娘进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你不怀疑我了?”
摇首以应,澹台长至缓缓站起,拱手作别,只淡泞微笑,未有一二分说之词,轻声道一句:“告辞。”
眼看澹台长至转身欲走,女子匆忙追挽上前,急切截阻道:“喂——等等!这件事既然与我有关,不如就由我领路,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对啊,对啊!长至哥哥你让我阿姐陪你去吧!昭汐哥哥说过,阿姐她其实很厉害的!她是重、重——”碎步一溜小跑,圆团似得绒绒尾巴跟着抖抖瑟瑟,踮起脚尖尖,两手交拢一勾,紧攥住澹台长至袖沿,生怕落到嘴边的长至哥哥插上翅膀飞了。
“谷米,休要胡说!”这边谷米的牛皮正吹得尽兴,却辄为红衣姑娘出言打断。
自不能再让小家伙磕到碰着,澹台长至暂而停留,回身反握起谷米的手,与之对面相立、迎眸相视,一指置唇,摇头示意。
坐锅垒灶台,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飞一个斜眼,谷米任着性子继续叨叨咕咕:“我才没有胡说,昭汐哥哥他堂堂大司——”
童言无忌,往往口是心苗,闪烁其词之下,这姐弟俩扑朔成迷的来历,不免更加惹人存疑。他们……究竟从何处而来,又为何而来?
“谷米!”急声打唤谷米的名字,有意相瞒皆因另有盘算,凝瞳望向澹台长至,红衣姑娘竭力说服:“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谷米,尽量不会拖累你的。遇事多一个帮手,总没有坏处的……对吧?!”
心气高远的小某位听着不乐意了,歪瘪小嘴,嘀咕抱怨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才不要你们照顾!谷米怎么说也算南海新星里数一数二的——”吐出小半截舌头,谷米怕羞似的傻笑,没好意思往下说,得亏及时打住,那些“大风钻进皮鼓里“的事,搁谁都没兴趣听。
“我……并无此意。只是……”澹台长至匆促否认,目光翕动间,流泛几分犹豫——将他们无端牵连其间同赴险关,权衡利害,怕只怕万中有一……浅咬下唇,缓舒一气,澹台长至心意筹谋,请谢道:“也罢,刻不待时,劳烦姑娘在前引路。”
这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殊不知前路凶险难行。一猫腰,谷米抱拢起澹台长至的手臂一个劲左右摇甩,小脸蛋瞬而笑逐颜开,欢呼雀跃:“阿姐、阿姐,长至哥哥他答应了!”
虽说孩童生性无邪,却不愿对他过分矜宠,而失了应有的礼数。扽着谷米的衣角往后一拉一拽,谁知小鬼似软饴似的粘黏不依不挠,紧握住澹台长至不放,红衣姑娘刹那晃神,相视一笑,慌张作答:“好。”
嘴角微扬,澹台长至眸中惝恍迷离,心间融融暖意静默流注,宛如雪澌冰消。纵然方才恣睢无忌、百般刁难,甚至不予余地举剑质问,她却如旧清温恬淡,恰若和风细雨,不蔓不枝。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再晚一些,可就要耽误正事了!”撒娇也撒够了,得亏小谷米还能想起办正经事,自动自觉从他长至哥哥手臂上剥离开来,谷米抻了抻身板,晃手挺胸、阔步向前,一派身先士卒的作风。
小模小样摆的确实不错,骨子里到底捯饬着啥花花心思,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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