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失德
又是一个美丽的星期六,开着让人心情不美丽的集团例会。
龚总编走向舞台的正中央。
他抽烟的样子一如从前。
目光里却多愁善感的样子。
龚总编已经为传媒集团立下丰功伟绩。
他完全可以急流勇退,按部就班熬到顺利退休,享受完美人生。
怎奈内外交困的大环境,传媒集团已经在走下坡路。
如果龚总编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他完全可以及时止损,任由集团没落,至少,集团不会债台高筑。
然而,英雄怎么可能会甘心?
龚总编的权威,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台下的员工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很多时候都在窃窃私语。
他喝的咖啡依然飘香,烟卷子里,透着无尽的思虑。
“集团现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
“我们的广告收入,已经无法支撑传媒集团的开支,现在看,解决大家吃饭的问题,也只能从银行贷款,给大家开支。”
“当然,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是长久之计。”
“要想标本兼治,各单位不能完成预定的广告任务,就不能足额发放工资,甚至是延迟发放工资。”
龚总编这样的话也是十分违心的,那个领导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面对困局,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龚总编也只能“失态”了。
“各单位都要裁员,按照考核,末位淘汰。不行的员工,直接送到集团人力资源部,要是其它部门依然没人要,只能下岗。”
“这没什么可说的。”
“裁员也正常,那个单位遇到困难不都是裁员,来缓解人员开支问题?咱们也裁员,先从后线开始裁员。”
说到此处,龚总编有些气恼。
偌大的集团重赏之下,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勇夫出来。
此话一出,整个集团像被炸药炸过一样,人们出门的姿势都觉得有些怪异,像是被扶出来的伤员一样。
王雨潇不会感到伤感。
他早有预感。
他的回归不过是为了疗伤,有助于走出付出给晚报的感情……
为了裁员,龚总编在会上说。
“有主动离职的员工,单位会在工龄等相关条件下,给予一定额度的补偿。”
即使如此说辞,谁愿意离开呢?
付出那么多情感,再加上一把高不成、低不就的年纪,出了集团这个大门,和守在这里都一样。
所以这张裁员的情感牌,不会打动任何人。
最为关键的,员工已经被集团的自豪感体制化了,步入社会很难适应没有光环的日子。
面临这些,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困境,集团员工们本来在高压工作中牢骚满腹,如今,这种负能量变本加厉地摧残着员工们的精神和肉体。
集团发展不景气,带给员工精神层面的巨大压力,负能量似乎可以互相传染,甚至殃及员工家庭氛围。
这种情绪像无情的地火,悄无声息地继续蔓延,集团进入几乎疯狂的失态之中!
明眼人看这番景象,都会毛骨悚然,可是,深陷其中的人们,已经麻木得更加麻木了!
目前,裁员还没有威胁到一线采编人员。
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氛围中,能够无忧工作的,能有几人呢?
王雨潇没有把离开放在眼里,也对工作失去兴趣。
突然,他有一种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留给自己采写报道的时间,该是不多了,他开始倍加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这时,王雨潇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来了。
这个电话号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诈骗的,基本没人打这个电话。
“我们家孩子被老师非礼了。”
“学校不管,希望你们来调查此事,还我们一个公道。”
南城区居民大莲女士打来投诉电话,她的孩子到底学生经历了什么?有什么隐情?
王雨潇坐上了长途公交车,坐了大约两个小时。
王雨潇下车已经疲惫不堪。
好在相约的地点不是乡下,他的屁股才有个喘息之机。
来到南城区郊区,家长提供的地址不远,但是,找起来,却是七拐八拐的样子。
后来,大莲出来接应,才找到。
那个位置的平房,一栋挨着一栋。
这家的房子比较老旧,窗户框子是九十年代的蓝色木框,向上开启的那种。
小院儿非常干净且工整,不难看出,户主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
与世无争的家庭,任劳任怨地供着唯一的女儿读书。
大莲艰难地回忆。
“谁能想到,老实的闺女居然碰上了不正经的老师。”
说到此,大莲的眼睛里直冒火星子,十分愤怒。
“事发两天前的中午,马上快上下午课了,闺女和另一个女孩来到教学楼水房打水。”
“这个时间段,住校同学都会来打水,闺女和那个女同学排在打水队伍的后面,直至排到水房的外面。”
“闺女和女同学正说话间,也没注意其他人。这时,七班的班主任走突然来到,她们二人跟前,抓住那个女孩胳膊,一声尖叫之后,女孩奋力挣脱开了。”
“那个女孩被吓懵了,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往哪里躲,我闺女看到此景,吓得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等她缓过神儿来,已经被七班的班主任双手抓住了两只耳朵。”
“那个男老师(七班班主任)满嘴酒气,熏得我闺女喘不上来气。”
“他把那张臭嘴凑到我闺女耳边,那些下流的话语,记者同志,我真的没法张开嘴,给你学,我一个农村老娘们都听不下去了。”
“我闺女奋尽全力,终于挣脱开,跑到那个女孩身边。”
“然后,七班的班主任的酒劲上了头,砸碎了水房附近的办公室玻璃,结果,还划伤了自己的胳膊。”
“他仍旧发疯了好一阵儿!”
这时,闻讯赶来的两位老师,将两位女同学送到了南城区人民医院。
大莲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校园里,闺女险些酿成惨剧。
大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赶到医院的路上,腿都是软绵绵的。
“当天,我们两个女孩家长都赶到人民医院,两个女孩子受到严重的惊吓,见到我们家长,便扑进怀里。”
“经过医生诊断,那个女孩月经被吓没有了,我的闺女月经大出血。”
“那个晚上,闺女用了一大包卫生巾。”
“你知道,当父母的肯定得考孩子的将来,这是最让我担心的,但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女人的事情,又总是很麻烦的。”
“那一夜,我担心得要命,不过,经过一夜的紧急处置,两个孩子都没有了大碍。”
“我仍十分担心,此事会影响孩子将来的生育问题,其它事都不算事。”
大莲拿出一份协议。
事发第二天,大莲来到校领导办公室。
她和另一位女孩家长,同七班班主任达成和解协议:
七班班主任刘德胜承认酒后失德,将两名女同学吓得月经不调。
经医院调理正常后,双方自愿达成和解,刘德胜分别赔偿两名女孩各2000元。
至此,双方产生的纠纷,就此完结。
以后,两名女孩发生任何情况,与刘德胜一家无关。
刘德胜在协议里承认自己的失德行径,却没有一句歉意,更没有一丝悔意。
刘德胜积极赔偿,首先是为了息事宁人,其次是为了把后续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既然双方家长在协议上签了字。
大莲找到记者是何用意呢?
大莲以为,一个农村女孩子,也不是娇生惯养大的,皮实着呢。
然后,她把孩子接回家里,服用中药进行调理。
可是,大莲发现,闺女经常在噩梦中惊醒。
睡觉时,她还会突然坐起来,她依然心有余悸,作为家长心如刀割。
医生叮嘱的话犹在耳边。
大莲担心闺女,生怕这次受惊引发的月经大出血进而引发贫血,影响生育。但是,她已经草率地签订了和解协议,也不好悔改。
未来的问题谁也不好判断,可眼前的问题,她总要去解决。
闺女上学问题困扰了大莲两天了,不让闺女读书吧,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大莲希望,她能继续学习,更进一步。
可是,一提到返回学校,便“威胁”大莲两口子。
“除非转学,否则,我说什么都不会再读书了!”
大莲的女儿当着记者面,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女孩这么做,也属于正常,她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更应该值得家长关注。
提到转学,可真是难为大莲两口子了。
作为农村人,这辈子也没有想过,有如此的能耐,给闺女办理转学。
没办法,大莲再次找到闺女的学校。
大莲认为,闺女转学的事宜,应该由学校承担责任。
校方以签订了和解协议为由,说什么也不肯办理转学事宜。
大莲一怒之下,认为校方疏于对教师的管理,才导致闺女受到伤害。
如果校方能为闺女转学,大莲不会追究学校的责任。
大莲能这么做,也是经过高人指点。
追究校方责任,校方也无话可说。
大莲再次来到学校。
再次同校方交涉,大莲还提供了交涉时候的录音。
她认为,同刘德胜签订的协议非常得不合理。
同时,校方在此次事件中,没有承担一丁点的责任。无论是作为住校的学生,还是对于教师队伍的管理,校方都没有做到应有的责任。
校方认为,此次事件是刘德胜个人的行为,与学校无关。
刘德胜的行为,不属于教学中出现的失误问题——事情发生在午休时间,不是教学过程中,导致的问题。
校方称,家长和刘德胜双方已经解决完了,就算有不满意,也应该找到刘德胜,他们双方讨论协议结果问题。
校领导推卸责任,像驴拉磨,转一圈又推回到刘德胜身上。
录音中,校方明显地欺负大莲这个村妇没有文化,不懂法。
大莲也确实如此。
她不明白,校方无论怎么推卸,也逃脱不了疏于监管教师的责任,没有尽到住校生的监护责任。
尤其是监护责任,在校方收取学生住宿费用的时候,双方自动形成了监护责任关系。
大莲揪着协议不放,校方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
校方解释称,教师饮酒问题,学校三令五申,作为教师他十分清楚,仍无视触犯规定。
所以,尽管事情发生在校内,他也要独立承担责任。
大莲提出转学问题。
校方也做出妥协。
校方称:“如果孩子心里有阴影,我们可以疏导。其实,你转学的目的,也在于此。”
“即使将来走向社会,孩子也难免碰触各式各样的事情,你也不能回避类似的矛盾。”
校方的话,真是“意味深长”!
大莲气愤地说:“我们可不再信任你们学校。”
校方称,大莲认为那个学校合适,大莲可以自行联系,校方配合办理其女儿的转学手续,但是,校方绝对不会出面找学校,也确实不妥。
校方觉得不妥,还是担心家丑外扬——光腚拉磨转着圈丢人。
校方见大莲实在难缠,便开始安抚道。
“如果家长不解气,校方出面,可以处理刘德胜。”
然后,校方又话锋一转。
“我们也调查刘德胜老师了,的确,在砸门和窗户的过程中,吓到了两名学生。但是,并没有如你们家长所说,刘德胜根本没有拽女学生的行为,没有这个事儿!”
校方认定,刘德胜失态是真,并非失德。
大莲反问校方。
“既然校方称,刘德胜没有失德这个事情,那么,他为什么要承担这个责任?”
校方称:“你们家长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事。校方该承担的,一定承担。至于转学,学校你们自己联系,转学手续,学校给你出。”
王雨潇通过学校门口的保安,联系上了校领导。
校方简单回复,完全是刘德胜个人失态原因,导致学生受惊吓的后果,刘德胜要独自承担责任,与学校没有一点关系。
刘德胜电话接通后,避而不谈,只是声称,记者打错了电话。
第二天,报道见报了。
“失态”教师刘德胜居然打来电话,质问王雨潇。
“你瞎写什么东西?”
刘德胜爆着粗口。
“你调查我了吗?你就写?再说了,谁看到我碰那个女孩子了?还说我揪住了耳朵!”
“你说够了吗?”
王雨潇略带微笑,一脸平和的反问他。
这时,电话那端,刘德胜的媳妇大喊。
“你给我等着,我们这就坐车,去市里告你。我就不信,天都市没有说理的地方。”
“我调查得有理有据。”
“当事人提供的协议和相关录音,我不用在电话里给你们播放一遍吧,你们叽叽喳喳的,相信比我心里有数。”
“我去采访你和校方的时候,你们都藏着掖着的,报道刊登了,你们找到我撒泼,既没有依据,还不能解决问题。”
“再说了,你签订的协议,足以让你的岗位难保,你不必纠结,有没有拉扯女生问题?这已经不重要了。”
刘德胜在电话里,没了声音。
王雨潇一鼓作气地说。
“我上午去了市教育局,监察和纪检两个部门都要继续调查此事,一定要给家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对此怎么看?”
“你还有多少时间在我这里矫情?”
刘德胜见撒泼不成,支支吾吾地说。
“啊,这个,我们也觉得挺丢人的。”
“你写得确实客观公正,没毛病,我也确实吓到了女学生。”
“但是,我向你保证,记者同志,我绝对没有拉扯之类的行为。”
“希望记者同志别再报道了,我这一家老小的,都指着我这一份工资生活呢……”
刘德胜求饶起来。
王雨潇心肠软了。
他决定了,后续报道不再刊登了,他不想再利用舆论,让人们的良知也从众,然后,把刘德胜逼上绝路。
王雨潇认为,错在刘德胜一人,酒后失德也并非死罪。
但是,如果再次追踪下去,惩罚的不仅是刘德胜,还有可能毁掉一无辜家人的生活。
经此一事,刘德胜也能吃一堑长一智!“唉!但愿,失德教师刘德胜能引以为戒吧!”
王雨潇双手靠在椅背上,心里默默的嘀咕着。他似乎参悟透了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一盏灯,点亮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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