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驱魔风云录（二）
按照随井镇里过去的习俗，哪怕是再穷的人家，死了人也是要风光大葬的，若是没钱，则左领右舍一起凑凑，丧葬师，敛尸官再少要一些，打发了便罢。
毕竟，死者为大，镇上大家伙儿关系又都不错，破个小财，也算积积福报。
只不过这个习俗，这些年也是断了。原因无他，死的人……太多了。
一年十几二十个人的死，大多也都没闲钱，谁来凑？
镇子的诡异也不是没人知道，可这镇子外面就守着龙虎山的道士，逃是逃不出去了，曾经辉煌一时的商旅往来景象，也早随着漫天黄沙飞逝。
但是得亏随井镇这边陲第一镇余威仍在，近十万的人口，一年被那水魔害几十人，一百年也死不了十分之一，每个村民都觉得自己该不会有事，何况故土难离，安土重迁的思想是根深蒂固，有一条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于是乎乡民们激愤掀起的离乡潮也就渐渐淡漠了。
可是今年，死的人……更多了。
一入元月，几乎日日有人溺死，而且从未有人能在水魔的侵袭中活下来，水魔透出的力量似乎更强了。
镇上居民跑去向镇外龙虎山道士求助，却被三言两语打发，一种名为阴谋的味道正在缓缓蔓延。
阴谋是什么味道，初入随井的张琰锦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好歹算是自己的便宜奶奶，怎么说也得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八钱啊…我哪儿来那么多钱…”
“大力啊，叔这价格要的是真不贵了，你奶奶什么人我们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一般人没个二两，你季叔叔能棺材加下葬一起料理了？”
“可是下葬不就是放进棺材然后挖个坑埋掉么，我就是来买棺材的……”张琰锦很无奈，明明三钱就可以搞到手的普通棺材，加上所谓的人工费居然要八钱。
“有没有搞错，”张琰锦心想，“老子泥人张这么有名家里积蓄才一两啊！”
“你这孩子，你奶奶对你那么好，不好好替她老人家找个风水宝地，来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你对得起她吗！”这季师傅也生气了。
“对得起啊…俗话说的好，尘归尘，土归土，天地才是真归宿。我奶奶一辈子清静无为，唯独喜欢与这美丽的大自然相亲相爱，她老人家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她这一生积德行善，积攒福报无算，驾鹤西去后，这灵魂注定是要上天堂的，这幅躯壳也不过是个累赘外衣，弃了便弃了……”
季师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脸憋成了猪肝色，正当此时，屋内门帘掀开，一个和张琰锦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出来。
“狗子？你出来干嘛。”
听到季师傅称呼的少年直接一个趔趄，而张琰锦则一下没有忍住，捧腹喷了出来。
“爹！我都说了，叫我耀光！别叫我狗子！”
季耀光无奈道，看来没少和他这便宜爹爹提起。
“嘿，长大了是不是，要没有这贱名你能这么好养活啊，就叫狗子！”季师傅也很倔。
“行行行，你爱叫啥叫啥。你先回去吧，我和张大哥有事要说。”
没搭理身后传来的喊声，季耀光和张琰锦一起从季家白事馆里走了出来。
“总算碰到亲人了，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元宵节刚过，我又遇到奶奶离世这种事，你不得请我这自己人好好吃一顿？”
“有啥吃的，在剧本里又感觉不到饿。”
“也是，可能是占便宜占习惯了…咱们一共有六个演员是吧？”
“没错，可是大家身份地位都不同，在哪儿也不清楚，好像没那么容易聚。像贾明宇，居然演的是大公子，人家贾府能让我们这种人进啊？而且，我们聚起来要干嘛？毫无头绪！”
“别急，故事才刚开始，d级难度不会很简单的，像大白他们的爱丽丝，一开始谁能想到是那个刀叉怪？我还以为黄毛要hold住全场了。”
张琰锦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是先想办法联系到大家吧，我们分头去找，你去镇东找贾明宇和文思达，我去镇西找马露，王烨是谁我没印象，谁想起来谁去找，等大家到齐了再说。”
“好。”季耀光还没等转身离去，张琰锦又补充道:“我奶奶还在你家店里，帮忙先处理一下，回头捏泥人赔你！”
……
泥人张说起来有名，更多的是赞赏其捏泥人的手艺高超，但赞赏归赞赏，和打赏可不一样。
镇上人口虽然不少，但是这二十多代传下来，对泥人有兴趣的人家几乎都备着几件儿，而一代代传人的泥人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手艺越来越差，所以泥人张的家境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张大力爷爷这一代，算是彻底的退出家族世家的行列了，连家族传承的老宅都当掉换来了精泥和制器养家。现在，更是只有他自己和奶奶两个人在一个比较破旧的木屋中勉强度日。
关键是，张琰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大力哥”根正苗红，但是却对捏泥人是相当抵触，平时卖的泥人捏的简直惨不忍睹，也不怪生意不好了，这就在是砸自家祖祖辈辈的招牌！而且，除了有人来买时勉勉强强捏一个，其他时候他都不会去练习，也很少捏。
在去找队友们之前，张琰锦先回到了家里，坐在木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捏的泥人。
没话说，像的没话说。
“这个…就是比起他的先辈们来也丝毫不差吧…不，可以说是完爆了！”
摆放贡献的桌子上，有着每一代的泥人张为自己捏的泥塑，而张大力的泥塑，则捏的是一个泫然欲泣的小时候的自己。悲伤不舍的神情神态，稚嫩精致的五官，带着孩童天真无邪的气质，还有相似如照片里拍出来的外貌，比之前几代泥人张强出不少，甚至只有初代祖师爷老泥人张才能与之相提并论。这还是那个捏泥人一塌糊涂的张大力么？看看，这泥人还会流泪呢……
流泪？！
张琰锦揉揉眼睛，“刚刚明明看到有泪珠的，是幻觉？”
瞪大眼睛盯着那个张大力的自塑，不一会儿，眼泪又从泥人儿眼眶滑落，看的张琰锦感觉内心搅碎般疼痛。
再揉揉眼睛，泥人儿的眼泪又消失了。
“这是……什么样的手艺？”
贾府之内，贾家大公子房中。
“学姐…我们有必要躲这么严实吗？”贾明宇有些窘迫的听着窗外的动静，房门已经被紧紧拉住。
“废话，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一个扫大街的没什么，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这贾家大公子是假的！那我们就少了一大助力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拜托您能不能小点声……”贾明宇捂着额头，这一天来头疼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
“啊……对了，你那智障兄弟呢？”
“让他们去救人了，听到有人喊救命来着，不是你。”
说来也巧，正被马父追赶的马露刚跑到贾府，就看到阿金阿明两人拿着烧火棍走了出来，情急之下马露喊着贾明宇的名字就往门里冲，这两人反而把马父拦住了。
“贾明宇是谁。”阿明道。
“不是我。”阿金道。
“拦不拦？”阿明道。
“大少好色。”阿金道。
“马三姐这是自投罗网。”阿明道。
“我等身为下属，正应为主上分忧，拦住这老头！”阿金道。
“是极～是极！”阿明道。
耳畔还响着马老汉的骂声，不过马露全不在意，不就一个剧本，真当你是我爹了啊？
“你是贾府少爷，这个身份还是比较吃香的，你还见到谁了？”
“我的记忆里，季耀光好像是村里敛尸官的孩子，文思达是个落魄秀才，张琰锦……”
“是暗恋我的一个和泥的！哈哈哈哈。”马露笑道:“好像除了你，我们都不怎么样嘛。”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大家都集合起来！到我府上，我们想办法去除魔！镇上每天都在死人，不能拖了。”
贾明宇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智障两兄弟的大喊。
“公子！公子！”
“大事不好了！”
“是真的不好了！”
“喊救命的那个人，是文秀才！”
“那个百无一用的秀才！”
“我们推开他家的门！”
“是砸开的！”
“他已经溺死了！”
“死的很透了！”
马露贾明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恐惧。
这才开始多久，文思达，死了。
水魔真的无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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