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末日浮世绘 第214章 心魔
先前一口“吞”掉林跃二人的虚空鬼莲就静静地飘在一旁，八片窄卵形的花瓣紧紧闭合，似是有生命般起伏不定，其内不时透出缕缕血芒，仿佛在那里面正孕育着什么。
然而最可怕的是，其内的林跃二人在杀丹的帮助下自以为找到了脱身之法，可以就此破局而出。
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切一直在对方的计算当中，哪怕没有亲眼得见，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发生在万化的注视之下。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了一座曲折幽深的迷宫，却发现自己只是走出了一间小屋，阻拦在前方的是另一间一模一样的屋子，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时间尽头，永远寻不到出路……
万化的存在是大自然中的异类，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她欲要去往何处。
只知道她仿佛一直处在生命的制高点俯瞰着天下苍生，永远在运筹帷幄，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事件脱离了她的掌控。
当世唯一令她暂时还看不明白的，只有林跃。
不过她手中掌握着一枚制衡林跃的筹码，因此她并不焦急，哪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万一，也能够借此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枚筹码，就是孙倩倩。
所以她神情还是那样的轻松，即便一时摸不透林跃的秘密也一点都不担心，半蹲在地的她正用纤细的食指轻敲地面，好像在默默地数着某种节拍。
片刻后，她朱唇轻启，抬起头呢喃道：“来了。”
什么来了？自然是不久之前涌入上京的那一部分三千众！
随着她话音落下，前方缓缓出现了一队人马，所有人的脚步都悄无声息，就像夜间漂浮半空脚不着地的幽灵。
这就宛如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井然有序的在城门通往城中的主街道上游走，放眼望去根本瞧不见队尾，密密麻麻人头攒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千余人可不是个小数目，或许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看见自己，万化慢慢站起身来，随后裸露在外的雪白双足渐渐离地……
红裙包裹下的娇小身躯以一种缓慢而又平稳的速度悠然升起，脑后长长的双马尾随风轻舞，就像两条泛着乌光的绫罗缎带。
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变了颜色，左眼漆黑如墨，幽暗深邃；右眼莹白如玉，清澈神圣。
眉心那点竖瞳般的朱砂痣较之刚才更亮了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睁开那无人知晓的第三只眼睛。
除了背部没有生出那对洁白的羽翼之外，现在的她与当日轰杀如来之时那等神异妖娆的诡异形态，几乎已是完全相同。
待所有人依次进入原属于皇宫的巨大坑洞里站定，无数道狂热的目光投向了半空中的万化，这些炙热的目光仿佛照亮了这片时空。
哪怕是先前性情孤高桀骜的白君子、雪妖以及鹫风等人也不例外，每个人的神情都兴奋到了近乎扭曲的程度，就好像天空中难道娇小的身影就是他们心头最为深刻的信仰。
哪怕沧海桑田随着时间长河一去不返，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万化上仙！”霎时间场中呼声震天！与刚才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情此景形同最虔诚的信徒朝圣一般，可见万化在他们的心中占据着怎样重要的地位。
他们各自都是上古修行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聚集在一起之时便摒弃了尊贵的身份，心甘情愿化身成为三千众。
这股庞大的力量犹如滔滔洪流般不可阻挡，在上古年间不知摧毁了多少雄霸一方的强大势力，以至于所有人闻风色变，不敢直呼他们的名讳。
混在这群疯狂人群当中的杨无名显得毫不起眼，毕竟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家伙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的确未被种子侵蚀意志，可他接收了那枚种子内所包含的一切，因此需要梳理的信息数量极其庞大，也太过驳杂。
其中便包括对于上位者的敬畏，甚至是惧怕。
说实话，单看外表，万化没有任何值得畏惧的地方，反而十分的赏心悦目，除了眉宇间那一抹邪气，无一点能够让人心生畏惧。
可杨无名却不受控制的悄悄咽了口唾沫，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并非他期望中的情绪表现，完全是身不由己，无法控制。
在不久之前，他还信心满满的想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算凭借一己之力将万化斩落刀下。
如今见到了本尊，他才发现那样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不自量力。
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都不足以形容其狂妄，那就好比地上的一粒沙尘，却妄图有朝一日能够遮天蔽日一样荒诞。
他就这么僵硬地站在人群当中，神色谦卑地仰望着对方，脑子里甚至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神吧……
万化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举动，便轻易摧毁了他的自信，不久之前“一刀斩判官”的骄人战绩，此时显得那样的无足轻重。
当然，如此深刻的畏惧并不是说他的胆识远逊于林跃或者孙悟空，这只能归结为种子的副作用，在他生命最核心的部分，已自然体现出了身为下位者的卑微。
就像食物链中那些弱小的食草动物，先天便畏惧凶猛的捕食者，完全是本能使然，非他之过。
直到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赶超的对象，就连望其项背，也变成了一种可悲的奢望。
与他同辈的孙悟空强则强矣，却尚在可以追赶的范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从前才会日日夜夜不间断地磨练自己的修为及刀术，因为那是一个可以激励他奋发向上的目标。
而万化，则是摧毁他道心的魔鬼，修士道心被毁，就如同普通人没了脊梁，几乎与废人无异。
杨无名毕竟也非庸人，知道若放任心中那份无力感继续蔓延下去，他的修行路便算是毁了，恐怕永远也无法达到他心中梦寐以求的至高之境。
于是他猛地用力一咬舌尖，用疼痛强制刺激自己将目光移开，不去看半空中那个令他心生绝望的存在。
可如此一来，混在人群中的他，就突然间变得十分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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