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个音符

日落至山头，家家炊烟袅袅，屋内灯火昏黄。房东太太做了四人份的日式家常料理，秋刀鱼的味道清淡不失鲜美，配上一碗豆腐汤，口中鱼肉鲜甜越发清晰，溢满口腔。

        天妇罗被炸得金脆，入口不油腻，虾肉与蘑菇经过煎炸口感风味独特溢香，搭配香喷喷的白米饭，再满足不过。

        四人坐在餐桌前，话不多，偶尔用简单的话句说起家长里短不涉及隐私的小事，日语英语韩语都有，温馨且平淡的幸福。

        先前不知跑到哪里去偷腥的那只胖猫回来了，卡着饭点不偏不倚。看见郑号锡这张陌生面孔也不害怕炸毛，亲人的很，像是认准对方会心软一般，蹭在他脚边软绵绵地叫着。

        不出意外的，分享到了来自郑号锡投喂的半条秋刀鱼。

        这年头，连猫咪都是颜控且欺软怕硬。

        晚饭过后，趁着房东太太和房东先生正在院后浇花时，宋恩怜带着郑号锡偷偷跑去了小卖部。

        两旁的路灯亮起，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宋恩怜与郑号锡两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亦步亦趋地并肩同行。

        小路上的石子时不时会被踢到一边，蝉鸣不断，两人身上的味道都不算好闻，为了驱蚊出门前喷了驱蚊水。这味道有些熟悉，总是让不少人想起年幼时在乡下外婆家度过的童年夏季，总是充斥着清凉驱蚊水的味道。

        “你们这次假期有多久啊？”宋恩怜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耳朵却是悄悄竖了起来。

        “差不多半个月吧，你们呢？”

        “比你们长一些，一个半月呢”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小卖部门口，能看见两三个小孩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些小零食和夏日不可缺少的冰棒。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卖部，避开了横冲直撞的孩童，进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店内。小卖部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时不时扇着，对面摆放一台老旧箱式电视机，里面播放着九十年代充满昭和感的电视剧。

        见两人进来，也并没有起身招待，而是随意的让两人调着要买的东西，目光落在电视上挪不开，时不时自言自语地吐槽一下电视剧内容，眼里却是怀念。

        日本的小零食和韩国的不太一样，包装上的语言也不同，但大致一样，比如说宋恩怜喜欢的软糖，以及郑号锡拿的波子汽水。

        从冰箱里拿出的波子汽水散发着冰冰凉凉的冷气，拆开包装用力拍下盖子，那颗透明玻璃珠就从瓶口掉进瓶颈，气泡冒出，溢出瓶口，甜甜的汽水流到手上。

        饮一口冰甜的汽水，好像整个夏季的暑气就在这一瓶波子汽水间消散，吹着晚风，舒爽的很。

        郑号锡身上穿着那件宽大的休闲t恤，纤细的手腕很是秀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汽水瓶也是好看。

        宋恩怜两口气用吸管喝完了汽水，然后拧开瓶盖，将瓶颈中间的那颗玻璃珠倒至掌心，粘腻汽水沾在掌心也不在意，细细地观察着这颗玻璃珠，透明纯澈的，没有其他一点颜色，像一颗最圆润的水珠。

        宋恩怜稍有些失望。

        波子汽水里的玻璃珠大部分都是透明色的，不过偶尔有比较幸运的人会得到一颗有颜色的玻璃珠，可能是蓝色，可能是粉色。

        对于宋恩怜来说，小时候在外婆家的回忆就是在这一颗颗玻璃珠之间堆积的，那时在他们那里，也只有村口的一家稍大的小卖部会进一些日本小零食，波子汽水就是其中之一。

        她那时总爱去买汽水，然后将汽水喝完之后，倒出那颗玻璃珠收集起来，若是有幸得到一颗有颜色的玻璃珠，小小的她就会高兴一整天。

        那时她好像还没完全喜欢上钢琴，这一颗小小的玻璃珠就是她一整天的快乐来源，一个暑假，她便能收集一盒。只是后来，随着一次次搬家，那些装满玻璃珠的铁盒也不知道在某次搬家之中丢失了。

        女孩的脸上有种淡淡的落寞与缅怀，郑号锡不知道宋恩怜在想什么，也不想随意地敷衍安慰，只是见她盯着手中那颗玻璃珠，于是看看自己手中的波子汽水，也学着宋恩怜的样子三两下喝完，将瓶中玻璃珠倒出。

        柔软掌心躺着一颗圆润晶莹的玻璃珠，小卖部里的白炽灯光亮落在脸上落在玻璃珠上，视线中那颗透明的玻璃珠旁多了一颗蓝色的玻璃珠，两颗碰撞在一起，有清脆的撞击声。

        宋恩怜抬起头，看向郑号锡，他笑意盈盈，额前的碎发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七月正是炎热的夏日时节，避免不了的湿漉漉刘海。

        那双温润的眼睛眼底有光亮，分不清是来自他本人还是从小卖部里洒在他眼中的光，弯起的弧度刚刚好，是少年气，是不属于夏季的清凉温柔。

        嘴角的梨涡盛不下酒，溢出来的是甜甜的桃子味波子汽水，和今日喝的口味一样。

        “送给你”

        宋恩怜怔了怔，看着郑号锡微弯的嘴角，突然感觉说不出话，而胸腔里被春雨浸湿，心脏失了节奏打鼓。

        扑通扑通，打翻了一地的波子汽水，被种下的玻璃珠竟然发芽长出了花儿。

        宋恩怜低了低头，目光落在那两颗依靠在一起，颜色不一样的玻璃珠上，手掌收拢，有些珍惜地攥在掌心里，藏在鬓发下的耳朵发起了烧，像是在用儿童般稚嫩的声音念着一句话，好喜欢他。

        脚上穿着人字拖，露出圆润小巧可爱的脚趾，因为害羞而卷缩起来。

        声音小而绵软，却让郑号锡听清了。

        “谢谢”

        宋恩怜的声音与平时平稳沉的声音不同，罕见女孩家娇羞，听起来便软和，像羊绒毯又似棉花糖，那双杏眼里是星星点点的欢喜，认真地看着他时，让一向冷静的郑号锡也难得感到几分羞涩。

        大抵所有心动不过是从一个眼神，一句话，又或者某个黄昏开始，一夏又一夏，一下又一下。

        少见的沉寂，却并无尴尬，是两人的心照不宣。

        衣衫被夏季晚风吹起，头发也是，盖不住两人脸上相似的神情，肩并肩的距离从最初疏离的一米到如今咫尺，动作间偶尔会碰撞到对方的肩膀，就像两个人心里的距离。

        偷偷看向对方时，视线相撞，再装作淡定的挪开，在心动的这场角逐游戏里，没有输家，就连略显幼稚不属于成年人的强作冷静也显得可爱。

        坐在小卖部收银台后的老板扇着蒲扇，看着门口的俩个人，眼里不禁泛起慈爱怀念，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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