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曲广陵散,再奏待云娘
“云娘不妨想想,司农吏是赵国九卿之一,岂是怀王可以轻动?你虽一腔热血,只怕是投错了门。”
“我……”
赵雪娘说不下去了。
这些年,她何尝没有想过此事。
可是父亲仍在牢中,她总算还有一丝希望。
若不是这丝希望,只怕早就活不下了。
“逼你来此的人,定是告诉过你:可以救你父亲。但你可曾想过,你父亲为何下狱?”
“论法理,他并无杀人。只是撞破了二人奸情,想动手却反被打伤。”
“论德行,有万民上书。即使怀王,怕也不敢轻慢。”
“难道这些,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沈重话似重锤,句句锤在了赵雪娘胸口。
锤的她胸中难受,站立不稳。
明知沈重所言非虚,她仍是不肯放弃心中的执念,强撑道:
“不,不是的。神主受陛下器重,定会救出我父亲。”
“怎么救?你父亲跑遍了赵国各地。但有农商,便知你父亲,而不知赵帝。你不觉得这情景,与沈某有些相似吗?”
“不一样的,我父亲他还没死。”
“那不过是罪名牵强,赵帝不敢杀他而已。倘若放了他,赵帝如何自处?”
云娘瘫了。
爬伏于地,嚎啕大哭。
这话,击碎了她的执念,击碎了她心中所有幻想……
“命你来此之人,定曾说过:她可以恳请赵帝,放了你父亲。”
“你可曾想过,她若真有此意。先放你父亲,岂不更可令你归心?”
“齐赵之战,世人皆知情报可贵。赵有心组建情报司,一直为我打压。”
“四年前,猎隼司有赵女潜入,自称赵文公后人。我怜她父仇难报,收归门下。想来,这神女司的主人,便是她了。”
“她自己尚且家族难救,只得认贼作父,又岂能救的了你?”
画舫上,沈重侃侃而谈。
廖廖数言,便将神女司来历说了个通透。
此时的云娘,已无话可数。
回想着尚在天牢的父亲,兀自伤心不已……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尔父人口高洁,终其一生为民,沈某敬重。为人子者,当以孝为先。你走吧,天亮便走不了了。”
云娘愣了。
抬起头,看着背负双手的沈重不敢置信。
“走,我若走了,你如何交差?”
“燕帝信我,必不会责罚。你可回赵,继续设法救你父亲。”
“回赵?我,我还回的去吗?”
盛京的神女司亡了。
水云间被查,锦绣坊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她一介败亡之人回国。
只怕未救出父亲,已是身陷囹圄。
“你那丫环,本是主事之人。某可昭告天下,是她出卖了神女司,你自有机会逃命。”
“你,你为何如此?”
“只为你父云济农有朝一日能来南燕效力。届时,陛下当以国士待之。”
“时辰不早,你好自为之!”
沈重一声长叹,走向了船尾。
他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已飘向了对岸。
看着桌上的令牌,云娘一阵黯然伤神。
她虽逃了性命,但是父亲……
……
景昭容已然走到那女孩身边。
女孩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
“大姐姐,我父亲死了。”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山,或轻于鸿。有亲人记挂,也是幸事。”
“姐姐可知,我父亲为何而死?”
“他人之事,与我何关?”
“姐姐如此冷酷,不怕天打雷劈吗?”
“哈哈哈,尔卖父求荣,才该天打雷劈吧?”
嘭~
女孩伸腿,将地上的纸灰踢起。
点点火星中,寒芒闪现。
景昭容脚下一踏,身体如柳絮般飘飞。
那飞来的暗器,皆落了空。
“蛇蝎女人,多管闲事,纳命吧!”
“哼哼,真是庙小妖风大,人小花样多。就凭你,还对付不了本宫。有什么同党,尽快叫出来吧。”
小女孩看似柔弱,攻击却一招接一招,连绵不绝。
奈何景昭容强她甚多。
她只是站在原地躲闪,那女孩竟不能伤她半分。
“多管闲事之人,好好的大楚不待,非要跑来燕国送命。”
“那也得看是谁来收我的命。就你?不配!”
“少猖狂,今晚便是你的死期!”
接连落入下风,那小女孩发了狠。
她陡然站住脚步,将身上衣服猛得一扯。
嗞啦~
但见无数暗器,朝景昭容急飞而来……
退!
再退!
景昭容倒踩虚空,脚步踉跄不稳。
噗噗噗~
几声轻响之后,她身上粘满了暗器。
捂着胸口倒退几步,一丝鲜血出现在她嘴角。
“哈哈哈,我当千机阁主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狂笑声中,一支厉剑破空而来。
朝着捂胸的景昭容刺下。
然而下一刻,景昭容却原地消失了。
她刺中的,只是残影……
“终于来了,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不好,退!”
来人一声大喝。
还来不及逃走,便见景昭容身子一转,粘在身上的暗器瞬间倒飞而回。
一刹那,小女孩便被刺成了马蜂窝。
乍看属下失手,来人一个惊呼便想逃走。
这时,左右两侧各无数锦绣卫出现,手中的弓箭便对准了来人。
“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本宫保你不死。”
“痴心枉想!”
那来人眼神一狠,便欲咬牙。
却见景昭容身如鬼魅,即刻便到她身前,轻轻一捏,缷掉了她的下巴。
“想死,没那么容易,带走!”
锦绣卫上前,拖走了来人。
景昭容再度摇起折扇,向驿馆而去……
……
天亮时分,云娘终于逃离了盛京。
来到城外的河边,却见一条小船正靠在岸边。
慌不择路的跳上船。
还未来得及多言,船家便已摇起了浆。
她大惊失色,忙向船头看去。
却听那摇浆的老汉道:“姑娘,你可来晚了啊。”
瞬间,云娘的脸色变了。
袖中匕首滑落手心,她警惕的问道:
“你知道我是何人?”
“刚才有位小哥,包下了老汉这船。否则这天还没大亮,老汉岂会出船?”
“小哥,他是何人?”
“老汉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小哥长的俊俏。看样子,像是个富家公子。对了,他还给你留了一封信,便在里面呢。”
船舱里,放着一封信。
上面的字迹,她无比熟悉。
岸上传来阵阵鼓声。
云娘走出船舱。
只见一白衣男子,正闻风而鼓……
侯非侯,王非王。
单人独骑归邯阳(赵国都城)。
狡兔死,良弓藏。
我之后,君复伤。
一曲广陵散,
再奏待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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