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丁卯卯和林小暖走出星空时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两人想用打车软件叫车,发现竟然需要排队等候二十多位。两人又想要不找辆共享单车,却一眼看见几个男男女女骑着车东倒西歪风中凌乱……
最后她俩还是决定步行回家。
一路边聊天边走,倒也没觉得特别累,两人在十字路口分了手,林小暖拐进她家小区,丁卯卯则继续往前走。等她拖着酸痛的双脚终于到了坤大家属院门口时,忽然看见前方路灯底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丁卯卯下意识掏出手机,果然看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堆微信消息和来自妈妈的八个未接来电。
“你还知道回来?”丁母黑着脸,头顶像是压了一团乌云。
“我手机静音了,一直忘了开!”丁卯卯忙解释。
“你到底去哪儿了?”丁母的声音冷冷的。
丁卯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逞强说道:“不是说了么,我去院办加班了……”
“你还学会骗人了?!”丁母的音调陡然拔高,划破家属院里的寂静。
丁卯卯心想完了,怕是要被林小暖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她默默点开手机,瞥了一眼那堆微信消息。
只见微信上金老师说:“小丁小丁我这儿有个男孩儿条件可不错!他想认识你,叫我问问你愿不愿意把电话给他啊?”
金老师:“小丁你在不在在不在?人家现在就在我旁边等着呢!”
金老师:“我刚才给你妈打电话了,她同意我把你电话给那男孩儿啦!不过好像听上去她有点儿生气啊?你俩没吵架吧?”
……
丁卯卯心如死灰地关掉手机屏幕,深知此时的态度很重要,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于是她立刻抽泣一声,嘤嘤嘤地哭起来。
“妈!我不该对你撒谎啊妈!都是那个林小暖!她被男朋友甩了心情不好!叫我陪她出去看演出!还不让我告诉你!都是她让我撒谎的啊呜呜呜……你说她本来都够可怜了,我能对好朋友坐视不管嘛那肯定是不行的呀呜呜呜……”
丁母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提炼出关键性问题:“去哪儿看演出了?”
丁卯卯心一横,表演得更加卖力:“我也没去过那地方呀呜呜呜……都是林小暖非拉我去的呀……好像是个酒吧但也不能算酒吧,只不过它楼下是个酒吧呜呜呜……”
丁母反正听到了“酒吧”两个字,又气又急,使劲儿拍了丁卯卯两下:“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你们两个小姑娘去哪儿不好非大半夜的跑去酒吧!人家小暖那么乖一孩子,我才不信她会拉着你去什么酒吧!肯定都是你跟冯家那小子学的!把好好的胳膊弄成这样还不够,现在又学会去混酒吧了!”
丁卯卯:???
“妈!真的是林小暖带我去的!”
丁母不理她,大步走得飞快,噔噔噔走进楼道又噔噔噔走上四楼。
“砰”地一声,在丁卯卯跨进家门之前用力摔上了门。
丁卯卯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外。
“我去!”她骂了一句,忍住想踹门的冲动。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掏出家门钥匙想了想又放回包里。她鼓鼓腮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坐到旁边楼梯的台阶上。
住五楼的方阿姨家的儿子约会回来,看见她在楼梯上坐着,见怪不怪地说了声“晚安”,就继续上楼去了。
丁卯卯往墙边挪挪,又等了一会儿,家门的另一边依然没有动静。于是她站起来走向六层顶楼。
丁卯卯家这栋楼是坤大家属院最早的一批多层小楼,年龄比丁卯卯还要大上十来岁。听说那时由于丁家没钱,一家人一直挤在学校一间研究生宿舍里,直到多年以后,大约在丁卯卯七、八岁时,一位与丁母关系相熟的老师出国,把房子卖了,丁家才终于搬到了这栋楼上,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后来随着学校发展,教职工数量翻番,家属院里的楼越盖越高,老楼原先的那些住户也都跟着陆续换了新房。如今在这破败不堪的老楼里头,只住着外来的租客,或者学校那些跟丁母一样既没钱又没靠山的底层职工。
六楼正对着楼梯的墙上装着简易金属架,一直通向楼顶一扇铁门。那门小而简陋,陈旧斑驳的表面蒙着厚厚的灰尘,使人难以分辨原本的颜色。门本是锁着的,但门上的金属锁扣年久腐蚀,轻轻一碰便掉落下来,后来就再没人去管过它。
丁卯卯踩着墙上的金属架爬上去,轻车熟路地推开小门登上顶楼平台,然后又把小门轻轻关上。
这种年代久远的老式建筑,还没有空间利用的意识,天台的设计基本只考虑到基础性功能,因此是个除了物业维修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光顾的地方。这地方到处是尘土、落叶、树枝,有时还会有积水,但这并不妨碍丁卯卯对此地的偏爱——这可能是她生活中仅有的,能够真正独处的地方,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秘密基地。
天台上的风迎面扑来,瞬间吹得丁卯卯无法呼吸。她把t恤的袖子拉下来,然后蹲下抱紧身体。
她仰头看向天空,大风吹散了云彩,此刻能看见平时难得一见的繁星。那些星星看上去拥挤不堪,看上去相伴相依,而实际上彼此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一颗流星忽然间出其不意地滑落,丁卯卯不禁愣了一下。
她一瞬间想起记忆中,似乎有谁曾对她说过,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了地上的一个人,当有星星掉下来,说明地上的人也少了一个。
四周围笼罩在黑暗中,丁卯卯只能隐约看见脚下的几片落叶、一根枯枝和一小块碎砖头。她用枯枝把落叶拨到一边,露出一片空地来,她拿起那块碎砖头,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星星。
她能听见砖头摩擦地面和衣服窸窣作响的声音,她隐隐感到胃部有些不适。
她弓起身子,用力环住自己的手臂和双膝,挤压并未使胃部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很快变成了阵阵绞痛。
“啪!”丁卯卯扔掉砖头,跌跌撞撞跑下天台。
她也顾不上妈妈有没有消气,直接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冲进房间,翻出抽屉里的胃药来。
她吃了药,又喝了杯热水,疼痛的胃部这才慢慢好转。妈妈见她这个样子,态度不禁也缓和了许多,催促她赶紧睡觉。
直到这时丁卯卯才发现,她的耳钉丢了一只。
那是她亲手制作的耳钉,大大的夸张黑色三角形软陶,上面各画一株迷迭香。别看这耳钉造型简单,却花费她不少工夫,尤其是那两株迷迭香,是她用细小的勾线笔,一笔一笔画得手酸眼花才完成的。
丁卯卯平常嗜好各种夸张饰物,还特别喜欢叠加佩戴走朋克风,要是哪天不戴满一身,就浑身难受好像人生不够圆满。
但她又十分喜新厌旧,没有哪样饰品能够连续得到她的宠幸超过两天,这对软陶耳钉她做好后就一直闲置,直到今天才想起拿出来戴。戴上之后发觉这耳钉风格百搭,还特显脸小,最主要是它天下唯一、独此一份,就当她决定要多宠幸它几次之时,却发现丢了一只。
这令她感觉不爽,想想今天自己只去过星空和顶楼天台,耳钉极有可能是掉在这两个地方,要不就是去这两个地方的路上了。
第二天丁卯卯睡到快中午,一起床就跑去天台找耳钉。昨夜风大,当时被她清理出的那一小片空地已经又重新被落叶覆盖。丁卯卯捡起一根较长的树枝,在落叶间轻轻拨弄着。
落叶下隐隐露出昨天她随手画的“星星”,显示了她那时的魂不守舍:这堆杂乱无章的线条,哪里像什么星星,分明就是三个歪歪扭扭套叠在一起的三角形。
丁卯卯自嘲地笑了两声,继续拨树叶找耳钉。
周围的落叶一层盖着一层,最下面那层叶子已经完全干枯,覆盖着尘土。随着被树枝翻动,空气中荡起土腥气,丁卯卯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扔掉树枝。她忽然发觉大海捞针这事儿太特么蠢了!她当即便决定放弃寻找,再做一个!
就在这时,她看见地上在她画的那个“星星”的旁边,一片树叶底下露出了部分陌生的字迹。
她拿开那片落叶,发现地上被人用碎砖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是三个字:
“你是谁”
丁卯卯怔了好一会儿。
接着猛地站起来。
她下意识朝四周张望,但周围静悄悄的,毫无其他生物存在的痕迹。她又低头看向那三个字,那字潦草而随意,甚至可以说挺丑,看上去像是出自男性之手。
我靠有人来过?
这绝对不是物业维修工,这儿并没有被维修过的痕迹,况且维修工也不会有那份闲情逸致,还特意留言给她。
难道还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丁卯卯被吓了一大跳。
屏幕上显示着冯浩然的名字,丁卯卯没好气地接通电话,对方的声音听上去还不太清醒:“徒弟你在哪儿呢?为师最近,心情很差啊!”
“说重点。”丁卯卯的心情也很差。
“徒弟呀徒弟!为师已经很久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吃过大餐没有度过假了!徒弟呀徒弟!你就不能替为师想想办法排忧解难嘛?徒弟呀徒弟——”
“说人话!”丁卯卯烦躁地说。
“丁卯卯你这会儿人在哪儿呢有空多给哥画画图哥还想靠卖版权发家致富呢!”冯浩然飞快地说着人话。
丁卯卯直接挂了电话。
她大步走向小铁门,忽然又停下来。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刚才地上的那行留言,想了想。
接着她走回去,捡起地上的碎砖头,在那行字下面另起一行,回复道:
“我是乌凌,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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